對夏氏一族這樣立于權(quán)力頂點的龐大家族而言，利益永遠放在首位。而良心、道德這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
直白地說，拋去良心與道德后，他們可以獲得更多利益。
而神眷舞者，即那些在廣場上舞蹈的女孩們，就是他們拋去良心與道德取得的“利益”之一。
神眷舞者的制作條件極為苛刻，它們是由人造人自然分娩出來后、經(jīng)過統(tǒng)一訓(xùn)練的半改造人制成的傀儡。工序極為復(fù)雜且殘忍，每一個成品都需要花費十五到二十年。
合格的神眷舞者可以通過舞蹈擾動靈力形成一個純凈的高能靈場，這個靈場有利于凝聚殘魂、穩(wěn)固結(jié)界、增快修煉速度等等。
優(yōu)秀的成品會留在族內(nèi)，穩(wěn)固護城結(jié)界、幫助族人修煉，以及需要時用來召喚祖宗。
僅到及格線的成品會高價賣給擅長傀儡術(shù)的周氏一族；周氏一族會用神眷舞者栽培稀有的煉金材料，然后高價賣給擅長煉金術(shù)的寒氏一族；寒氏一族用材料煉出人造人，再高價賣給夏氏一族；夏氏一族再用人造人制作神眷舞者……
其實三大家族到最后都只賺了個零頭，大伙圖的就是高價賣出時以為宰到肥羊的虛幻的爽感。
完全不合格的成品路子就多了去了。多數(shù)會流入各地的拍賣場，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天價賣出。少數(shù)會回爐重造成其他傀儡，開啟新一輪循環(huán)。
但無論如何，神眷舞者都不可能是活物，更不可能是夏念兒。
事實上，是否真的有夏念兒這個人，以及夏乘風是否還是真正的夏乘風都是一件不確定的事。如果他們已經(jīng)被其他的什么東西替換掉了，天晷城這么多修為高強的馭靈者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發(fā)覺？
除了他們，還有誰被替換掉了？
陳浩越聽越覺得頭皮發(fā)麻，恨不得坐上時光機穿越回幾天前，抽那個用牛子選爹的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就該選夏五十六的……是叫五十六還是五十八來著？
“那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夏念兒是誰？”陳浩低聲問道。
“我有個猜想……”夏至看著悔恨不已的陳浩，欲言又止，“還是查清楚點再跟你說吧，免得你七想八想?！?p> “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七想八想了?！标惡颇某孙L離開的方向嘟囔道。
夏至笑著攬住他的肩，安慰道：“算了，你也是第一次選爹，經(jīng)驗不足很正常。走，我?guī)憧纯醋孀趥??！?p> 她手一揮，一道石門竟憑空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這個房間里面有我這支的祖宗們的畫像和遺物?！彼惡谱哌M石門后的房間，指著掛在墻上的畫像一一介紹。
“掛這兒的就是冥火女神，咱倆共同的老祖宗。”
冥火女神，夏氏一族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位族長，也是冥靈宗的第三任宗主。
是她讓夏氏一族成為十二家族之首，同時讓冥靈宗成為四大宗門之首?？梢哉f冥火女神奠定了如今人族權(quán)利分布的基本格局。
陳浩抬頭注視著畫像，畫中的女人慈悲憐憫，有一種圣潔、神性的美。很難相信這樣形如圣母的女神實際上是一個嗜血的陰謀家。
冥火女神沒有留下任何遺物，只在畫框下方刻著一句話：“天火不盡，吾族不息；血火不止，吾族不滅?！?p> 掛在冥火女神右邊的是她的兒子，夏昀。這個人不曾有過神號，世人一般稱他為“冥火女神的兒子”或“勝利女神的父親”，夏至則稱他為擺爛王。
畫像上的男人看上去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紅發(fā)逸散、神態(tài)張狂，屬于看著就不怎么靠譜的類型。
實際上也確實不太靠譜。
夏昀任族長及宗主的一千七百多年間，人族戰(zhàn)事極度頻繁，他卻啥也不管，到處探險。
冥靈宗靠著他母親留下的班底勉強維持住了四大宗門之首的位置，夏氏一族卻因為群龍無首爆發(fā)了嚴重的內(nèi)斗，迅速衰落了下去。
他的死因眾說紛紜，一說他良心發(fā)現(xiàn)，覺得自己不負責任對不起族人自殺謝罪；一說勝利女神弒父奪權(quán)。
夏至本人更偏向于第二種說法，畢竟勝利女神的人生信條就是殺掉所有看不順眼的人。
夏昀的遺物多且雜，狐貍形狀的空間石吊墜、殘破的六分儀、寫著“根本沒東西”的尋寶圖……想來此人也度過了一個相當精彩的人生，只可惜人死燈滅，那一段段探險故事也被簡單地定性為不務(wù)正業(yè)，成為反面教材，與夏昀一起深埋在地下，
再旁邊的勝利女神他們平時聽得夠多了，夏至也懶得再多介紹，直接跳到了修女。
畫像上的修女衣著華麗、發(fā)髻高聳，少了幾分妖冶，多了幾分威嚴。
雖然他們天天罵修女沒有師德，但與前面三位相比，修女已經(jīng)稱得上是品德高尚了。她只是個喜歡抽煙喝酒翻白眼的謎語人，她有什么錯？
仔細想想，修女也是個倒霉孩子。外公夏昀不務(wù)正業(yè)搞得家族宗門根基不穩(wěn)，媽媽勝利女神大殺特殺，把忠心且不弱的可用之才殺了個干凈。
等到勝利女神一死，修女既沒有宗主之位，也沒有族長頭銜，只好窩在神都當個老師，就連一個審判的位置也要爭上好幾年才弄到手。
陳浩都替她感到憋屈，這不多抽點眼喝點酒坑點學(xué)生，日子哪還過得下去啊。
修女右邊的畫像與前四幅都不太一樣，畫上是面容相仿的一男一女，冷楓和冷秦。
夏至站在這幅畫像前沉默了許久，簡單地介紹道：“我媽，我舅?！?p> “……等等，所以到修女這代你們家就沒倒插門的了？”
“她嫁的是冷氏一族的人，又不是什么籍籍無名的個體戶馭靈者，怎么倒插門？”
“那你為什么姓夏，不姓冷？”
夏至不解地看著陳浩，好像他問了個多么弱智的問題。
“姓夏好取名?。 ?p> 陳浩默默噎下到嘴邊的一句“沒見你這名取多好”，抬頭觀賞畫像。
夏至長得不太像母親，她的母親長得也不太像修女。
比起五官濃烈艷麗的夏族人，冷秦長得略顯男相，眼神堅毅，渾身上下仿佛散發(fā)著正道的光。
夏至說，她的母親是個極度叛逆的人。修女越是喜歡玩陰的，冷秦越是喜歡光明正大；修女越是喜歡零元購，冷秦越是喜歡做慈善。
最終，她成為了道德標兵，并有了夏至這么個同樣叛逆的女兒。
“千萬別學(xué)她?！毕闹磷ブ惡频氖滞?，苦口婆心道：“你看，自古以來，道德標兵只有一個結(jié)局，翹辮子。”
陳浩只得向夏至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會做一個沒有道德的人。
他們所處的空間突然開始劇烈震動，陳浩一個沒站穩(wěn)，扯下了旁邊的窗簾，露出了隱藏在窗簾后夏至的畫像。
畫上的夏至約莫只有三四歲大，被人叉著咯吱窩舉著，生動到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人從畫像里躥出來大喊一聲：“辛巴！??！”
夏至慌張地撿起窗簾蒙了回去，狡辯道：“這是我雙胞胎姐姐，和我沒有關(guān)系??！”
陳浩沒有與她爭論的意思，只露出神秘地微笑，連連點頭：“嗯嗯，沒關(guān)系的，我理解?！?p> 夏至盯著他，沉默了許久，別開頭問道：“你不問一下剛才的震動是怎么回事嗎？”
“剛才的震動是怎么回事？”
夏至捏著窗簾，眼神從陳浩身上飄到畫像上，從畫像上飄到地上，又飄向遠方。神游了半晌，才說：“地震?！?p> “我信你個鬼?。∥覀儸F(xiàn)在在天上哪來的地震！你好歹扯個有點可信度的理由啊！比如燃氣爆炸啥啥的……”
“那，雷暴？”
這理由一樣很離譜，但陳浩一時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瞪著夏至想了好一會，最終選擇了接受她的敷衍。
“行吧，雷暴就雷暴吧?！?p> “你要是覺得太不可信就雷暴加燃氣爆炸。”夏至善解人意地說。
“……”人不能，至少不應(yīng)該敷衍得這么明目張膽。
石門外響起篤篤敲門聲，夏至舒了口氣，玩笑般道：“見證奇跡的時刻來了，讓我們看看夏念兒的真面目吧。”
陳浩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盯著夏至把石門拉開一條縫……
石門“嘣”地被撞開，一個厚厚的檔案袋從外面甩進來，重重拍在夏至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