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像只鵪鶉一樣縮著脖子，不敢抬頭直視修女的眼睛。
修女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更多為難他，轉(zhuǎn)頭對西門讓說：“你和東方遠(yuǎn)榮今天就留在這里。陳浩，把其他人叫醒，和我一起去夢樂鄉(xiāng)拍賣場?！?p> 陳浩不敢發(fā)表時間是不是太早了一類的異議，怯懦地“嗯”了一聲，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餓一整天光看別人抬價敲錘子的準(zhǔn)備。
哪知道今天的修女師德大爆發(fā)，親自給他們準(zhǔn)備了早餐。
雖然這所謂的“親自準(zhǔn)備”也就是給一個人熱兩個饅頭，倒一杯牛奶，但還是反常得讓人心里打鼓。
有那么一瞬，他幾乎要懷疑修女會不會也早死了，眼前這個修女是某位比較有母性的姚家人控制的尸體。
這個念頭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就被他自己打消，然而他看著盤子里的饅頭依然不太敢下口，只好慫恿旁邊的千：“你吃啊，你怎么不吃呢？”
千戳著白白胖胖的饅頭，面露難色，糾結(jié)道：“我感覺……就是，啊，那什么……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斷頭飯吧?！背L(fēng)翎咬了口饅頭，冷漠地說。
修女拖來椅子，坐到了桌角邊，拿出一只高腳杯，給自己倒了點紅酒，以命令的口吻道：“陳浩，和他們講講你在夢里看到的東西?！?p> 陳浩的腦子還在疑惑早上喝酒是否有益于身心健康，突然接收到指令，一時有些茫然。
“啊？”
她“嘖”了一聲，重復(fù)了一遍自己的話。
陳浩隱去了和修女有關(guān)的猜想，將夢中的景物、人造人，?等等全部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千和楚風(fēng)翎也不是什么蠢人，很快就想到了陳浩想到的問題，面色微變。
不想修女笑瞇瞇地等他說完后，竟然直白地說道：“你們怎么想，覺得這件事和我有關(guān)系嗎？”
陳浩垂頭細(xì)細(xì)端詳著盤子里非常像饅頭的饅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被點名回答這個必死題。
修女輕蔑一笑，晃晃酒杯轉(zhuǎn)移了話題：“拍賣會十點開始，陳浩、楚風(fēng)翎，你們和我去包廂。千和仇淑苒去…那些低劣的普通座位怎么稱呼？反正去那里坐著，我讓你們舉牌就舉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離座，也不要和周圍的人交際，明白嗎？現(xiàn)在去穿上你們最好的衣服，戴上肩章、胸針一切可以表明你們身份的東西，實在沒有就把學(xué)生證貼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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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樂鄉(xiāng)拍賣場，夢樂鄉(xiāng)的中心，也是宋家榮耀的象征。
拍賣場建得如博物館恢弘大氣，玻璃的屋頂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不知怎么總會讓陳浩想到童話中裝著白雪公主的水晶棺材。
就本質(zhì)而言，這座拍賣場對宋家和一個華麗的棺材也差不多。不同的是，白雪公主咳出喉嚨里那塊蘋果就能復(fù)活，被操控的宋家人可是死得透透的。
拍賣場內(nèi)部則裝修得活像歌劇院和夏至的領(lǐng)主妙妙屋的結(jié)合體，處處透露著富貴的氣息。
負(fù)責(zé)接待他們的員工三步一點頭五步一哈腰，半跪半走把他們送到了VIP包間，又像個發(fā)條機器人不停鞠躬倒退離開。
陳浩替他的頸椎和腰椎擔(dān)心了一會，才將目光轉(zhuǎn)向房間中央那塊巨大、清晰的玻璃上。
他湊到窗子邊往下張望，本想著千穿得那么花里胡哨，應(yīng)當(dāng)一眼就能看見。沒想到來往的人一個個都穿得跟翻糖蛋糕似的，反倒襯得衣著樸素、背上貼著學(xué)生證的磚姐顯眼了起來。
“一般參加拍賣會不都該穿點輕便低調(diào)的衣服嗎？方便拍到好東西立馬跑路以免被搶啥的?！标惡埔苫蟮?。
修女端起果盤，掐了半串葡萄遞給他，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道：“你以為在夢樂鄉(xiāng)搶劫的人搶的都是他們需要的東西？錯了，八成以上的人只是搶劫取樂罷了。搶達官貴人下手要注意輕重，不能把人弄死了，以免遭到其背后勢力的打擊報復(fù)，還有極大可能被舉報，登上黑名單，永世不得踏進夢樂鄉(xiāng)……但搶沒有背景的小馭靈者就不同了，你可以做任何事，且不用承擔(dān)任何后果?！?p> 陳浩嚼著葡萄，口齒不清地追問道：“那如果被搶的人僥幸活下來去舉報呢？”
“沒有用的?！毙夼χ鴵u搖頭，“我們會證明是誣告，被害人反而會登上黑名單。我們總是互相包庇，所以在這里隱藏身份反而是死路一條?！?p> 她殷紅的指甲點了點玻璃的右下角：“看那人，他已經(jīng)沒有活路了。”
修女指的是一個只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衣著寒酸但身姿挺拔，容貌普通但眼神帶有一股韌勁與志氣。
楚風(fēng)翎也瞄了一眼，道了句廢話：“氣度不凡，沒死的話應(yīng)該能混出點名堂?！?p> “越是如此，越要趁現(xiàn)在碾死他?！毙夼淠卣f。
陳浩愈發(fā)不解：“為什么不能把他收入麾下呢？我看他比宋映雪、賀羽玄有潛力得多??？”
修女仍然是搖頭：“潛力是有，但不好操控。連對弈雙方都沒摸明白就想跳出棋盤的棋子，只會壞事?！?p> 這話陳浩越琢磨越不對勁，一句話在喉嚨里上上下下折騰老半天，還是沒忍住問出：“所以我算是……比較好操控的那一類人嗎？”
“不是比較，你是非常好操控的那一類人?！背L(fēng)翎抱著胳膊，一副看樂子的模樣說。
“……你在高興什么，我們倆能一起站在這里證明我們都是好操控的人??！”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特殊工種，用來和夏至相互制衡的。”
修女沒有否認(rèn)楚風(fēng)翎的說法，只是嘆息一聲道：“所謂親人的作用，就是讓你在世界還沒毀滅的時候提前體驗世界末日?！?p> 玻璃外的燈光暗下，僅留一束暖調(diào)的白光照在展臺上。笑容甜美的拍賣官拿著小錘走上臺，念起冗長的開場白。
陳浩估計這沒自個兒什么事，便開始擺弄果盤里的青棗，把它們按大小從下到上壘好，碰到個頭尷尬不知道放哪一層的棗子就塞進嘴里。味道太酸就吃塊蘋果中和一下，味道太甜就挑個硬邦邦的李子一起吃。偶爾抽個空往窗外看一眼正在拍賣的是什么東西。
夢樂鄉(xiāng)不愧是君洲最大的銷贓窟，拍品千奇百怪，種類包羅萬象。靈丹妙藥、載靈錄、珍稀靈器、沒有任何實用功能的工藝收藏品……件件都有人搶，價是抬得又高又快。
“舉牌?！毙夼喍痰孛畹馈?p> 陳浩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芒果，焦急地四處張望尋找牌子。修女瞟了他一眼，說：“我讓千舉牌子，你繼續(xù)吃你的?！?p> 他“喔”了一聲，低頭繼續(xù)自己的削皮大業(yè)，目光卻偷偷飄向窗外，想看看這個能讓修女舉牌競價的拍品究竟是什么。
展臺上是一個長著鳥頭和雙翼的四蹄動物，被關(guān)在活動范圍狹小的結(jié)界里，煩躁得刨蹄子，張開鳥喙發(fā)出類似牛叫與狼叫混合的低沉吟聲。
鵬馬，是前些年流行過的靈寵兼交通工具，因其性格不穩(wěn)定導(dǎo)致交通事故頻發(fā)，自新歷4226年開始就停發(fā)牌照禁止上路。
他實在想不出修女為什么要拍這只鵬馬。
陳浩嘗試詢問修女，得到的回答是一句冰冷的“你在教我做事？”嚇得他立馬低下頭啃他的芒果。
這一低頭可好，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精心壘成金字塔的水果被楚風(fēng)翎禍禍掉了一半，楚風(fēng)翎還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說：“水果不是用來吃的嗎？”
陳浩氣得張牙舞爪地上去跟他理論，理論半天無果后，陳浩憤憤不平地往所有水果上倒了大把芥末醬。
吵鬧間，鵬馬已經(jīng)被修女以291萬金幣的價格拍下，她滿意地點點頭，想吃快水果放松一下，扭頭卻看見果盤里每一顆水果都均勻地裹上了芥末醬，不由得縮回了手。
“楚風(fēng)翎，你出去?！彼届o——至少看上去平靜地說。
楚風(fēng)翎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走了出去。正當(dāng)陳浩在心里感慨修女今天的師德分量相當(dāng)足，居然知道是誰先挑起的事端時，心跳兀然漏了一拍。
他垂下頭，對上了修女平靜中蘊含著怒火的雙眸，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滑跪認(rèn)錯：“對不起，老師我錯了?！?p> 修女是個直白的人，不喜歡玩“錯哪了”那一套，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把所有的水果，加上這個盤子，全吃了?！?p> 陳浩大驚：“盤子也要吃？！”
“吃。”修女冷聲斥令，“拍賣會結(jié)束前吃完，不然我就把你裹上芥末醬和面包糠炸了?！?p> 陳浩猶豫地看著比自己頭還大的瓷盤，想不透她是來真的還是隨口一句威脅。正糾結(jié)時，窗外的燈光忽然變亮了幾分，修女原本牢牢釘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轉(zhuǎn)移到了窗外。
“女士們先生們，請允許我為你們介紹——”
“我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神秘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