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8、29、30!好!”
莫妮卡小心翼翼地收起裝有魔靈鳥血液的瓶子,里面的殷紅液體已經見底,但歷來節(jié)儉的她仍舊不舍得浪費這一丁點的繪圖材料。
身為日益沒落的奧爾蘭多家族旁支的一員,即使數(shù)月前莫妮卡尋回了祖父母的定情信物、滿足了祖母的遺愿,她的家庭依然沒能獲得本家的認可,她也仍舊還是那個生活在學校工業(yè)園區(qū)的貧窮魔法師學徒。
但是,數(shù)月之前的那次經歷,卻在她人生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她想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淡忘那件事情。
“奧羅先生,希望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再一次響應我的召喚……”
莫妮卡環(huán)視四周,蠟燭上的火苗靜靜地燃燒著,一時間并沒有顯著的變化。
背后的門外傳來少許聲響,女孩嚇了一跳,退后幾步將后背倚靠在門板上面,仿佛是在擔心有人闖入儀式現(xiàn)場。
莫妮卡確實在擔憂有人過來——她這次的行為完全是無奈之舉,且不希望被家里的人看到。
尤其是那位來自本家、人稱“粉紅女郎”或“小奧爾蘭多”的姨祖母,她這次想請求惡魔幫助的事情正是源于對方——然而她這位姨祖母從來不領分家的情,若是讓她知道家族中的小輩膽敢把希望寄托在惡魔身上,恐怕分家和本家的關系會愈加疏遠,奧爾蘭多女士也更加不會給這個家族旁支好臉色看。
突然間,原本赤紅的火苗轉變?yōu)榱藥Ыo人鎮(zhèn)靜之感的蒼青色,一道熟悉的、被黑色火炎附著著的人影出現(xiàn)在蒼青火焰之中。
“奧羅先生!”莫妮卡欣喜地叫道,她放開門板,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魔法陣跟前,“請來到我身邊吧!”
對于召喚黑炎惡魔的具體流程,她記得很清楚。
可是——“那可不行,莫妮卡?!薄恢皇直弁回5刈运澈笊斐觯瑪r住了她出于興奮而不自覺向前的行為。
四周的火焰倏地熄滅,地面上不知何時漲起了水,將由血液繪制而成的魔法陣洗去。
莫妮卡眼見黑炎的怪物徒勞地朝她伸出手——而后便隨著火焰的熄滅而消失了。
她氣惱地看向身后、看向那個阻止她的人,原先的警惕與小心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留下的唯有自己的好意被人當作空氣、亦或是不軌之心的憤怒。
“我會留出時間來聽你的解釋?!?p> 站在她身后、破壞了召喚儀式的粉發(fā)女人淡漠地對她說道,然后就干脆利落地穿過門框,仿佛讓分家的人長時間看自己的正臉對她而言也是件恥辱的事情。
“隨便你吧,‘粉紅女郎’!”莫妮卡嘟起嘴,氣鼓鼓地說著狠話,“到時候別讓我們家的人來幫你收、收拾那些后續(xù)要處理的事情!”
…………
?。ǚ奂t女郎?)
奧羅自庭院的花壇中站起身來,腳旁的泥土中新種下了幾株圣血玫瑰——它們若不開花,就和周圍的矮灌木一樣只是普通而常見的綠植裝飾物。
在煉金屋外的庭院里種植靈魂印記象征物的這個行為,是從伯恩那里學來的。
伯恩的靈記“食人郁金香”殘暴嗜血、異常霸道,導致伯恩無論種下哪種類型的花種,最后都注定會成長為他的靈記象征物,兇惡程度視黑森林中的不同地帶而定。
與之相比,奧羅這從任務獎勵中取得的靈魂印記就要孱弱很多了,既不可能發(fā)展為粗壯的藤蔓,也不能將莖上的利刺發(fā)射出去扎人。
而且還不能開花。
將手中小巧的園藝鏟儲存進魔瓶空間中,奧羅從花壇上跳回了地面。
他的好搭檔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們忙碌了沒多少時間的結果,庭院似乎是更“健康”了一些,但實際上還是各種綠色混雜成一片,和原本乍一看也沒什么區(qū)別。
“你真的不考慮弄一些花種嗎?輕風山本地應該也有適宜麥格王國這邊氣候的花才對?!?p> “輕風山……已經很長時間都不存在這種低矮的植物了。”奧羅搖搖頭,干脆實話實說。
“……我想也是?!鄙耢`輕風嘆了口氣。
“你剛才去做了什么?”他詢問奧羅道,“又有新地方要去了嗎?”
“嗯……我想我會了解到的?!?p> 奧羅略顯無奈地攤開手,一本筆記本于他的手掌上浮現(xiàn)出來,夾在書頁間的書簽豎起它長長的尾巴,延伸入時間與空間之中,與另一處地點的“惡魔的眼睛”相互聯(lián)系。
他可不止一本派的上用場的筆記。
惡魔的“眼睛”監(jiān)視著整個世界,只不過有些延遲,不是嗎?
“你認識那個人類小孩嗎?她看起來才啟靈沒多久?!?p> “一個多月前見過,還有上次得到格萊姆水晶的時候,她也是‘網絡’中的一員。”
奧羅的陳述已經很清楚了,所以神靈輕風也不打算深入了解,只是點頭“嗯”了一聲算作回應,然后便伸長脖子瀏覽起書頁上顯示的內容:
“粉紅女郎?”
落后于時代的精靈自然不知道這個稱謂指向何人,不過別說是他,就連一直關注著新聞的奧羅都對這個稱號缺少印象。
但他直覺自己知道那位制止莫妮卡進行儀式、害自己白跑一趟的女士是誰。
“也許剛才我應該耍賴留在那里?!眾W羅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么做后會發(fā)生的事情,“本來那個魔法陣也沒有傳送的功能……僅僅是提醒我有人需要‘幫助’?!?p> “‘粉紅女郎’離開了?!背聊松僭S時間后,他合上自己的筆記本,“除了她的稱號和相貌外,很遺憾,不存在其他有價值的信息。”
當然,實際上他也不在意莫妮卡究竟想讓他幫什么忙或者找什么東西。類似的事情時常發(fā)生,畢竟不是所有人最后都能下定決心召喚“惡魔”的——萬一人家要的報酬是召喚者的靈魂該怎么辦?
奧羅將它當成筆記本中眾多無果事件中的一員,任由這件事占據了半頁紙后,便決定不再去管它了。
他還有植物灌溉、整理煉金公式等旅行之外的“正事”要做。
就在這時,有人駐足在了院門外——他仰著頭,仿佛是在閱讀牌匾上的字,像是一位前來購買煉金藥劑的客人。
可是院子里的兩人等了一段時間后,那人依舊站在院門外。
“不是路人?!鄙耢`輕風邊下判斷,邊將手里的虛影圣劍遞還給奧羅,原本他還想用雷霆的力量淬煉一下這柄武器,但現(xiàn)在看來效果并不明顯。
“也不是來買煉金藥劑的?!眾W羅放飛了他的筆記本,“不是我認識的人……現(xiàn)在我有一個猜測?!?p> “和我想的一樣嗎?”神靈輕風瞥了一眼自己的搭檔,“要不要我直接幫你把他解決掉?”
“兩位!”門口的人忽然開口道,“你們是這里的店員嗎?”
“……算是吧?!?p> 在得到猶豫但肯定的回答之后,那人臉上洋溢起欣喜的神情,他幾乎已經扒在了院門上,兩眼放光地繼續(xù)問道:
“那、我能問一下,你們的煉金藥劑平時都是自哪里進貨的嗎?”
“你要是愿意進店,就不會問這種問題了?!眾W羅輕笑著搖搖頭,先前略顯猶疑的語氣被溫和所取代,“需要進來看看嗎?說不定有你想買的藥劑?!?p> 門口的人眨了眨眼睛,又往后退了一步,差不多已經到了店外的道路上,惹得一些路人紛紛將視線投了過來。
不過他這般失態(tài)的表現(xiàn)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他又將胳膊等身體部位緊貼在庭院的院門上:
“莫非,這里的藥劑都是由你們的店員煉制的?那位煉金術師是你們的店員嗎?”
“正如你所言。”奧羅微笑道,“你有事想找他嗎?”
“啊,我……”那人的臉莫名變得通紅,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把后半句話拼湊著表達出來,“我們、家……不對,我的父親和那位煉金術師可能是、不對,應該是師兄弟的關系。”
?。ü弧?p> 當下還無法確認面前的陌生人是否在說謊,不過,至少找上門來的是哪件事情,奧羅和神靈輕風都已經心中有數(shù)。
“被學生覬覦的煉金術”——一位煉金術修煉得爐火純青的煉金大師,因為煉金術本身具有的“可傳承性”而被某個學生所害。
那個懷有惡意的學生不但殺死了他的所有同學,還一直緊盯著煉金大師不放,哪怕最后煉金大師死去、這份能力流失于時空網絡之中,他卻依然能感應到它、并展開追殺。
不過關于其中的原理,奧羅仍舊想不明白。
也許是某種高等級的魔法,也許是師生之間簽訂的契約……
總之,一個多月前他因為完成了莫妮卡的委托而幸運地獲得了魔法天賦,這才能繼承這位煉金大師的遺產、將這家煉金屋順利經營起來。
“家父就要死了。”然后,門外那人一口爆出了驚天大料。
“哈?”神靈輕風向來不是有城府的精靈,他就差把心中的懷疑直接表達出來了。
“家父患了重病,縱使找王國內數(shù)一數(shù)二的治愈魔法師,也全然找不到治愈的辦法。”那人大概是沒聽出神靈輕風語氣中的不善,仍然在誠懇地進行闡述,“后來,連他自己也放棄了,只想見見年輕時候一起修習煉金術的同學還有老師們,看看他們現(xiàn)在生活如何?!?p> “冒昧問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們這里的?”
“是家父?!蹦侨舜鸬?,“前些天他回光返照,一下子報出了好幾個地址,他告訴我,幸運的話,應該能在這幾處地方找到他那些師兄弟。”
“我想,大概是他們當年分別的時候約定好的吧……所以,我才找了過來?!?p> “啊……”奧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來的可真是時候,這座煉金屋剛剛開業(yè)沒多久,你要是來得早了還未必找得到人呢。”
那人連忙跟著點了幾下頭,但又反應過來似乎有些不對勁,然而也說不上究竟是哪里讓他感覺古怪。
奧羅自是不愿在這些彎彎繞繞太多事情里做過多糾纏,大部分信息還是未知的,若是要動手替煉金大師和他的學生們報仇,那也得先見到復仇對象才行。
雖然,對于黑魔法師來說,中間這些復雜的步驟大可跳過不去理會,一個高等級的“詛咒”就能讓對象家毀人亡、禍連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