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實找到了德弗朗特和艾塔爾,亂世中這些保持冷靜、沒有加入火焰的狂歡的人們,原本是團聚了的。
被狂徒們抓走的瑟密拉,在生死關(guān)頭得到了弟弟與熟人們的幫助,逃過了死劫。
她激動于與德弗朗特和艾塔爾的重逢,并告訴了他們發(fā)生在大姐和錫姆身上的悲劇,以及普魯托的離開——德弗朗特和村人們一致認(rèn)為他們不應(yīng)該回到處刑架下等待旅人的歸來,“他一定是逃跑了”,他們都這么認(rèn)為。
在這樣的世界上,“信任”是很稀有的。
于是,瑟密拉聽從熟人們的安排,放下了普魯托托付給她的背包——事實上,從旅人將取出了某件事物的背包遞給她的那一刻起,瑟密拉就感覺這次分別便是訣別。
她跟著弟弟和艾塔爾,還有關(guān)照著她的村人們離開了。
他們在雪中找到了一處洞窟,便在那里建立了臨時的庇護所,可一轉(zhuǎn)眼間許多個紅星閃耀之日過去了,食物漸漸告急,即便有火咒提升生活質(zhì)量,他們也無法在缺少物資的這個洞窟中久居。
“姐姐,我很快就會回來了?!?p> 在洞窟外的暴風(fēng)雪終于停下的某一天,金發(fā)男孩似乎下定了決心,借著“暴風(fēng)雪剛過外面應(yīng)該不會有人,是出去找食物的最好機會”為借口,與一同躲在洞窟中的村人們打了聲招呼后便匆匆離去。
他們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德弗朗特在心中對自己說,他們得主動去尋找希望,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推給此時生死未卜的外鄉(xiāng)人和不知去向的創(chuàng)世主。
…………
良久也沒有等到德弗朗特回來,縮在洞窟深處的瑟密拉幾次想要出去,卻都被村里人攔下了。
外面太大且又容易迷失方向,還過了那么久,若是現(xiàn)在出去可能兩人都回不來——他們這么說著。
見著瑟密拉十分著急的樣子,和她一起坐在洞窟深處的艾塔爾沒有聽從別的村人的警告,自告奮勇代替瑟密拉出去了。
外面似乎有一些動靜,送艾塔爾離開的村人折返回來,趁著瑟密拉低頭走神地時候,對著其他人搖了搖頭,一臉凝重。
艾塔爾可以說是瑟密拉最為信任的可靠伙伴,可等了好久他也沒有回到洞窟中,這回沒人阻止得了心急如焚的瑟密拉,她掙脫村人的阻攔跑了出去,一眼就看見了倒在雪地里早已停止呼吸了的男孩。
他們都是知道的,知道德弗朗特已經(jīng)死了?
女孩愣在原地,目光移向腳邊,艾塔敏的腳印明顯在這有過停頓,他卻沒有馬上回來告訴自己,而是不知跑去了何處,腳印一路延伸消失在了遠方的天地交界處。
“被命運選中的少女啊——”
這時那個戴著綠面具的黑袍人悄然而至,站在了她的后面,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原本沒有表情的綠面具上也逐漸變幻出了一張笑臉。
“愿意和我簽訂契約么?”
憤怒和憎恨,永遠是最能給心魔提供能量的兩種極端情緒。
“我愿意?!?p> 散發(fā)出白光的五芒星魔法陣剎那間于屋內(nèi)幾人腳下爆發(fā)開來,它帶走了幾近崩潰的普魯托和作為施法者的索倫森。
“為什么,為什么瑟密拉也會……”
“我怎么可能知道!現(xiàn)在這里不宜久留,看到了么?那個綠面具——一切的罪魁禍?zhǔn)?!?p> 感覺到身后的空氣墻重新成形,自知勉強施展出的強制轉(zhuǎn)移魔法并不能將兩人帶到安全的地方,又大抵是生命遭受威脅之時每個人都能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索倫森反手向前一劈,面前的空間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透過它能夠看到其他地方的景象。
這就是……未來的黑暗之主的潛在天賦么?
普魯托被同伴一把拎住衣領(lǐng),然后穿過空間裂縫,抵達了先前寒毒蔓延的地方。
尖利的冰刺已經(jīng)停止生長了,只要不去碰,這塊地方就失去了危險性,同時寒毒也成為了能夠保護他們的最有力武器。
“我們接下來……是按照原先的計劃走么?”
“我本來也沒有定什么計劃。”
索倫森小心翼翼地整理起自己的黑袍,一番操作完畢后,他再從腳邊的冰面上撿起一根沒有被寒毒污染的樹枝,隨后向由寒毒凝聚而成的冰刺上砸去。
“嘖,還以為遇見熟人了,看來人類果然都……算了。”他格外小心地將砸下來的寒毒固定在手中的樹枝上,做成了一支不怎么好看的武器,上下甩了甩覺得不趁手,又將其丟給了站在邊上、不知所措的普魯托。
“那個女孩變成敵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索倫森抓了抓越發(fā)凌亂的頭發(fā),“不過,她旁邊的那兩個人,是在她的荼毒、不,‘報復(fù)’下幸存的村人嗎?”
“他們應(yīng)該還是清醒的吧?”普魯托回想起縮在角落里的那兩個面色蒼白的村人,手指對捏,有些不確定地猜測道,“可能是被威脅了,索倫森,你有什么辦法能把他們也一起轉(zhuǎn)移過來嗎?”
“不可能,那堵墻……我沒有辦法解除它?!彼鱾惿故腔亟^的很干脆,“而且你能不能稍微警戒一點啊,要是他們是一伙的就糟了……等等,我知道我們下一步該去哪里了?!?p> “?。俊?p> 索倫森拉緊身上的黑袍,抬起頭,看向慘白慘白的天空。
“冬之守護使,現(xiàn)在只有她能……”
…………
赤紅的水晶石將所有儲存在體內(nèi)的記憶片段一次性放出后,便掙脫開奧羅的手,飛向記憶空間的另一端。
?。ê竺嬉舶l(fā)生了很多事情啊……要是能知道這五個紅星日期間發(fā)生的事情就更好了。)
奧羅看向懸浮在身周的水晶石們,通體火紅的那批早在他讀取記憶片段的過程中飛到了更遠的地方,而今呈現(xiàn)在視野中的,又成了那些本身無色透明、但散發(fā)出有顏色的光芒的水晶石們。
奧羅輕嘆了一口氣,考慮片刻后,握住了象征德弗朗特記憶的金色水晶石。
金發(fā)的小男孩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莫名其妙地被宣告死亡,甭說瑟密拉因此心態(tài)崩壞,就連旁觀這一切的奧羅也感到他的死訊無比突兀。
而且,艾塔爾不是去找他了嗎?奧羅對這位以后可能成為異時空一員的銀發(fā)少年很感興趣,他希望能從德弗朗特的記憶里,得到一些有關(guān)于艾塔爾的信息。
…………
【我做了一個夢?!?p> 德弗朗特的水晶石不似其他人,它之中儲存的從來不是一段記憶,而是他的思想。
他做了一個夢——水晶石中傳出小男孩稚嫩的聲音,他這么告訴瀏覽這段思緒的人:在夢中,他身處在一個奇跡的世界里。
在那里,沒有極端的氣候。
大陸四周被海洋環(huán)繞,云層之上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天國存在。
他說,自己在夢中看到了他曾憧憬過的翠綠闊葉林,還有只能在故事書里看到的火焰樹枝,以及金光閃閃的小精靈、遨游深海的人魚公主……
他說,他夢見有許多人和他站在一起,腳下的大地再也不會是被冰冷的雪原;抬頭眺望遠處,可以看到金碧輝煌的城堡;一扭頭,便是人來人往的熱鬧集市。
【姐姐站在我身邊緊握著我的手,大姐和錫姆站在我的另一側(cè),滿面笑容——就像他們離開前那樣,就像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那樣?!?p> 【我聽見我咧開嘴笑了起來,我聽見了我的笑聲。】
【我還聽見了這笑聲中混雜著別的聲音,無法分辨,夢卻在這時戛然而止?!?p> ?。ㄋ麎舻降氖恰磥淼淖闲谴箨??亦或只是小孩子的想象……)
?。ò ?p> 【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是一座宏偉的王城,里面充滿了歡聲笑語。】
【騎著掃帚的人從我頭上飛過,長著潔白翅膀的天國使者也若無旁人般的穿梭在人群中。】
【姐姐從后面抱起了我,她的身后也生出了一對同天使一樣的白色羽翼,她帶著我飛上了天空,白云之上也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不宜人久留?!?p> 【我看見通天臺階上站著一個和大姐有著同樣發(fā)色的天使,他向下看著,臉上掛著令人舒心的燦爛笑容?!?p> 等等……奧羅握緊水晶石,他感覺自己的思緒漸漸跟不上德弗朗特的敘事節(jié)奏——金發(fā)男孩第二個夢,已經(jīng)完全和他生活的時代不相關(guān)了。
甚至,其中還出現(xiàn)了某些特定的存在,能讓奧羅立即聯(lián)想到某些故事、某些人物。
(和卡特同樣發(fā)色的天使?紫色頭發(fā)的天使……伊蘭諾爾?)
接下來從水晶石中傳出的聲音,更是讓他感到一陣陣頭疼。
【我看見通天臺階下正一步步爬上臺階的五個少年,他們抬頭看見了階梯之上的天使,紛紛鼓起勁來開始向上狂奔。】
【我還看見了這之后發(fā)生的事情,白衣天使突然變作了令人恐懼的魔鬼,他從背后殘破的羽翼中抽出一支骨劍,上面沾染著奇怪顏色的鮮血,揮手向面前的虛空斬去?!?p> 【跑上臺階的最后只剩下了兩個女孩,她們遠遠地站在那里,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天空染上了鮮血的顏色。】
【我看不清魔鬼臉上的表情,而夢也又一次結(jié)束了?!?p> 這些是什么?奧羅感到不解。
五個人……五個人?他能一下想到的是普魯托的五位同伴,可是再仔細(xì)一想,他在其他地方似乎也聽聞過五個人的組合。
那是在剛聽完伊蘭諾講述神圣天使的故事之后,他獨自研究過去的這件事時,曾在某些不入流的史籍上,讀到過當(dāng)初污染天空之翼的那群人的身份——
他記得,其中一人來自月光家族……
?。ㄋ弧^疼。)
(伊蘭諾明明已經(jīng)不在了,為什么我還是會產(chǎn)生頭痛的感覺?白霧……我就在無意識之海內(nèi),所以它們不會彌漫上來。)
那些史籍中,記載到和神圣天使有過交流的普通人,來自當(dāng)時還是環(huán)形山的“蛇族山脈”——也就是未來的蛇山腳下的小村莊里(伊蘭諾也提到過這個事實),其中一人是月光家族的始祖,像是后世的月光.露娜等帶有“月光”家族名的人類,都是她的后代。
據(jù)說,她是世上第一個擁有變異屬性“月光”的人類。
至于另外的幾個人……其中有一個火毒雙重(變異)屬性的男孩、一個被男孩暗戀的女生,還有一個草葉屬性的小姑娘和一個后來與月光家族簽訂“生死契約”、所有子孫后代、靈魂轉(zhuǎn)世都必須為月光家族服務(wù)的“星光屬性”魔法師。
?。ǖ赂ダ侍卦趬糁锌吹降奈鍌€人和天使,會不會是這五個人和伊蘭諾爾呢?)
奧羅收斂起發(fā)散的思緒,繼續(xù)聆聽水晶石中傳出的聲音:
【又是一個夢。】
【我夢見雪原上開花了。】
【那是一朵紅色的花,挺立在茫茫雪原之中的那座雪山上,鮮紅的顏色與周圍的白色雪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絲毫感覺不到一點兒突兀之處。】
【那是這顆冰星上綻開的第一朵花,也是星球即將變暖、恢復(fù)常溫的象征,遠遠見到了它的我欣喜若狂,想著這朵花能使幸存的村人感到希望降臨?!?p> 【于是我便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了藏身的洞窟,為了能夠在它飽受暴風(fēng)雪摧殘后倒下之前找到它、給姐姐帶來一個驚喜,從而攀上了那座雪山。】
?。ㄟ@是……德弗朗特死前經(jīng)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