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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應是最美好的年代。
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所有的紛爭終于消失,人類取得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和平,最理想的社會也已建成。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災厄接連降臨了,智慧種族們的生存空間愈來愈小,生命存在所需的陽光、水資源,以及能源也越發(fā)告急。
面對如此嚴峻的生存考驗,為了搶奪資源,戰(zhàn)爭重新在各個國度之間爆發(fā)了,然后迅速蔓延至大陸、海洋,到最后全世界都被牽扯了進去、為求自己的存活而不計代價。
長年累月的戰(zhàn)事、混亂,再加上各種天災和人言引發(fā)的禍患,令原本就不足的物資被分配得更不均勻,讓人們心中的怨氣更甚,并且投映在了現(xiàn)實之中。
待到災難停歇,又躲過了橫行于戰(zhàn)場之上的瘟疫,幸存者們才猛然發(fā)現(xiàn),他們已親自毀去了大片大片本能成為希望的土地,還將本就稀缺的資源浪費在了與敵對者的軍備競賽上。
而且,那些本能帶領他們的種族適應世界的變化的能人們,也如同草芥般,在戰(zhàn)爭中被人收割去了生命。
人們在過去的行徑還造成了大量的能源污染,當他們站在戰(zhàn)爭的殘骸中開始懊悔與無意義的反思時,這個世界上已找不見任一凈土。
灰白或黑色的煙霾不只遮蔽了天空,所有的生物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有害輻射的侵蝕,產(chǎn)生了或顯眼或聊勝于無的變異。
傳染病、發(fā)育畸形、寄生蟲病等等糟糕的狀況,也隨后出現(xiàn)在幸存到新時代的老人和新生兒身上。
有些年輕人的精神也受到影響,開始對周圍人施行暴力,甚至自認為能成為救世主、掀起反旗試圖引發(fā)新一輪的混亂。
幸存者們無奈之下,在好不容易圈起的棲息地內(nèi)建起了被四面高墻圍攏的溫室,以此作安全區(qū),阻隔污染與異類。
沒有能力或是沒有資格進入安全區(qū)的人,就在高墻之下污染較輕的地帶——亦或是地底——建立了屬于他們、又依附于墻內(nèi)溫室的棲身之所。
他們會自發(fā)地成為冒險者,代替溫室內(nèi)的人深入污染較重的地區(qū),用從中淘出并能安全帶回的災變前物資換得維持生計的資源。
有時也會替溫室內(nèi)的人測量污染的嚴重程度,若能安全將數(shù)據(jù)送回溫室,他們即能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愁吃住。
就這樣,數(shù)十年過去了。
通過長時間的探索,墻內(nèi)的人已然確定,大部分的災變前資料都在天災人禍中化為了烏有,人才們也大多死在了戰(zhàn)火之中。
而無論生活在溫室內(nèi)外,人們這些年來僅是盡己所能地去改善住所附近的環(huán)境,只想活下去、活得更好,無心亦或是無力教育后代——于是,星球的文明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退化與斷層。
不止如此,只有一墻之隔的兩領域間,人們的生存環(huán)境與條件的差異也越變越大。
而在一次墻外人失敗的起/義后,盡管成功地將危機扼殺于搖籃之中,溫室內(nèi)的人仍是放心不下。
他們開始編造虛構的歷史,向外宣傳“這個世界從最開始就是這樣的”,在后代眼中拔高自己,瘋狂抹黑墻外的世界與墻外的人。
也將虛假的歷史外傳,洗/腦墻外人的后代,讓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從根本上被抹消。
墻外流民的地位越來越低,以至于在很多墻內(nèi)人眼中,他們根本就不能被算作“人類”,而變成了可以被隨意打殺的“野獸”、亦是一種可以被隨意消耗的“另類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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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來自灰色領域。
不同于“墻內(nèi)溫室”——白色領域,又有異于重污染地帶——也即在星球地圖上,那些大片大片的黑色在現(xiàn)實中所對應的地域,“灰色領域”的自然環(huán)境雖算不上適宜人類生存發(fā)展,卻也能提供一定的生活資源,讓星球上絕大多數(shù)出身平凡、沒有專項天賦的人在此“安居立業(yè)”。
少年和其他生活在這一地帶的人類不一樣。
他有個秘密,只與自己最親近的友人分享——他在研究機甲,他在思考如何拯救他們的種族,他發(fā)了誓要戳破生活在溫室中的那些人杜撰出來的謊言,將星球的真面目展現(xiàn)在所有活在這世上的同類們的視野中。
“尼奧?!?p> “我們做到了!我,還有你,這是在我們的協(xié)力之下創(chuàng)造出的作品,它會成為拯救全人類的希望——它可以帶我們深入污染嚴重的區(qū)域,把埋沒在那里面的前人作品挖掘出來……”
“或者,它……”
他的友人與他志趣相投,他們一起在機械方面有所建樹,最終,他們做出了一件完美的作品。
“能夠帶我們?nèi)ヌ剿餍强盏膴W秘,達成前人未有機會實現(xiàn)的‘太空夢’?”
那是一具機甲,被刷上了神秘的色彩,他設想能駕馭這具機甲馳騁宇宙,而創(chuàng)造機甲背后的奧秘唯有他和友人二者知曉。
于是,尼奧駕駛著他的作品,成為了第一個從灰色領域破格進入白色領域的人。
“我們的目光不能只停留在這片大地上,還應投向頭頂?shù)男强铡纯茨抢铮欠耠[藏著救世的希望?”
“我們怎能放棄這顆星球?是前人們的行為令它變?yōu)榱诉@副模樣,我們應當肩負起人類的責任,在這顆星球上重建屬于智慧種族的家園。”
白色領域的中心——科學院占據(jù)了這塊地方,在這片純白的建筑群中,棲居著無數(shù)具備天賦,或是經(jīng)歷眾多后天學習而超越他者的人。
他們都是杰出的研究者,在不同領域各有成就,為溫室中的其他同類們所信賴。
他們每個人都心懷救世的夢想,卻在數(shù)年的鉆研之后,各個都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之極限。
他們中的有些人,翻出了數(shù)個世紀之前人類們的觀點——他們認為這顆星球不需要人類照顧,人類的歷史對于它而言不過滄海一粟,微不足道且轉瞬即逝;如今的污染,也會在人類消失的數(shù)萬年乃至數(shù)百萬年、數(shù)億年之間,在星球的自我凈化能力下發(fā)展為新的自然環(huán)境,也許會有新的生命誕生,也許不會再有——但無論如何,都和在未來已經(jīng)消失了的人類們無關了。
所以,他們決定放眼其他地方,若是無法深入污染地帶尋找可能存在的能源,若是他們的資源已不足以達成他們開拓海洋空間的想法,那么,星球之外呢?
溫室中儲備有前人們軍備競賽過后的造物,只需加以改造并妥善利用,在這個時代已無意義的戰(zhàn)爭機械也能成為人們仰望、甚至是漫游星際的助力。
既是夢想,也是“浪漫”。
然而,站在這些人對立面的研究者們并非少數(shù),如果說,暢想星空的人代表人類中的理想主義者,那其余的人就是“保守派”、堅定的“母星主義者”。
他們一心認為這顆星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前人們對頭頂那片星空研究的時間長于內(nèi)戰(zhàn)至今的歷史,可那些人,到最后也沒能發(fā)現(xiàn)另一顆適宜人類生存的星球……就憑現(xiàn)在的他們,聲稱要拋下被自己破壞成這副模樣的母星、跑去探索星空?不僅被認為是癡人說夢,有這樣想法的人,無一被保守派們“蓋”上了用各種難聽詞匯修飾的“印章”。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尼奧帶著他的機甲,加入了科學院。
他被譽為救世主,在白色領域中,只要不是一心向著母星、思想保守的人類,都會支持他的立場、為他的研究提供幫助。
那具紫黑色的機甲,最終載著他的駕駛者兼造物主,突破了星球大氣層的限制,帶著人們的希望沖向被霧霾遮蔽的星空。
少年由此被科學院的研究者、被溫室中的同類們譽為“太空冒險家”,他的名字在萬人中傳頌,被刻入白色領域的歷史,有了誕生于他、卻不同于他的其他意義。
“NEO”。
可是,迎接自宇宙中凱旋的勇者的,并非夸獎與榮譽,而是殺意。
…………
少年來自灰色領域。
由于對他親筆簽字的誤判,以及對他個人印象的偏見,他被身邊的人稱作“邪博士”。
愿意與他建立友情、同時也能被他承認這段友誼的人很少,人們畏懼他的行為舉止,他則一邊享受著這份由畏懼延伸而成的敬慕,一邊煩惱自己難以修正的個性習慣,以及人們之間口耳相傳的、針對他的虛構故事。
“尼奧?!?p> “邢鈺,你要跟我一起來嗎?”
“地圖上純白的那片領域——科學院——那是我們從未接觸過的未知地帶,也許,我們能在那里實現(xiàn)人生的意義和價值?!?p> “你會成為救世主,尼奧?!鄙倌陮λ挠讶苏f,他的語氣就像在述說一件平常的事,或是一句公理,“讓我來幫助你吧。”
于是,他和他的友人協(xié)力完成了一件具備“開天辟地”意義的作品,由此離開了灰色領域,進入了墻后的溫室。
在那里,他和友人可以繼續(xù)自己的研究,他們獲得了比過去十幾年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的夸贊,當然,也得到了許多敵意,但比起榮譽,這些來自嫉妒等負面情緒的小小障礙不值一提。
他那具備杰出天分的友人,最終有了“NEO”的名謂,科學院中有了專屬于這個名字的長廊,在研究之外的時候,他也經(jīng)常聽其他人提到這個名字。
他一直在估算這個名號的擁有者何時能從太空返回,而在這段時間中,他有了新的研究方向,他自己的名字也漸漸被科學院里的研究者們記住——然后是畏懼,就像在灰色領域時一樣。
“邢博士?!?p> 有一天,在他沉浸在即將完成的作品中,并思索著該如何讓其他人接受它、由此得到更多研究經(jīng)費的時候,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他的個人實驗室門口。
“NEO先生出事了?!?p> 未完成的報告不知何時從手中滑落,在與地面進行接觸的同時發(fā)出了料想之外的巨響,一下讓他從驚愕和恐慌中醒來,下意識地推開報信者,沖到實驗室門外的走廊上。
隨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并不知道友人的下落。
他回過頭,看向前來通知他的陌生人,口罩后的嘴動了動,卻什么聲音都沒能發(fā)出來。
那是一個頭戴破舊風鏡、有著淺金色頭發(fā)的年輕人,似曾相識——卻不知道曾在哪里見過面。
也許是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那個年輕人告訴了他尼奧所在的地方。
而后,又像是擔心他不穩(wěn)定的情緒會影響他正常的思維能力,年輕人表示,自己愿意為他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