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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霧緲

第32章:斬首

花霧緲 白鷗淡月 3246 2021-08-17 02:20:55

  寮城客棧。

  客棧中客人來來往往,一樓的桌椅都坐滿了人。環(huán)境中規(guī)中矩,卻已經(jīng)是這里最好的客棧。打眼看去,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大多不修邊幅,粗布衣裳,甚至有蓬頭垢面抓耳撓腮拿著煙槍抽的。初春這里天氣有些冷,熱飯上桌,冒著白煙,和煙槍的煙混雜在客棧里,客棧中不時會變得烏煙瘴氣。

  二樓包房內(nèi)。

  一粗布衣裳的男子坐在南宮瑾言對面,容貌卻不俗,舉止不凡。

  南宮瑾言今日著了件姜色布衣,那兩縷發(fā)飄在白皙是面容前,這身布衣穿不穿似乎都沒什么必要了。

  “皇后死了。”夜?jié)i殊說道,“不是你動的手吧?”

  山高路遠,消息顯然還沒到南宮瑾言這里。

  “不是?!蹦蠈m瑾言道,“夜璜嵊沒有反應?”

  夜?jié)i殊看著杯中酒水微晃,轉(zhuǎn)而抬眸對上南宮瑾言的眸子,問道:“你懷疑他沒瘋?”

  南宮瑾言看著夜?jié)i殊,挑眉微笑:“你可知他們做的什么交易?他敢瘋么?”

  夜?jié)i殊聽著。

  “兵械交易?!蹦蠈m瑾言說道,“他們?yōu)榱四媚罄钪?,帶走了他的妻兒和母親,不久前你告知我他的妻兒被殺,他的母親經(jīng)受了刺激,加之長時間被他們的人虐待而離世。但他妻兒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意殺給他瞧的。”

  夜?jié)i殊眸底一沉。

  “李知秋的手下意外看到他們所裝的器物而被殺掉,他們殺掉李知秋的妻兒有威嚇的意思。但這李知秋站在人群之后沒被發(fā)現(xiàn),巧的是他管家的兒子意外帶回了一枚長槍尖頭?!蹦蠈m瑾言喝了口烈酒。

  “魯公公和小哲子留不得啊?!币?jié)i殊飲盡烈酒,唇色紅潤,“皇上可等著呢?!?p>  “已經(jīng)死了?!蹦蠈m瑾言語氣平淡。他又喝了一口,發(fā)覺這酒又澀又烈。

  “死了,便斷掉了聯(lián)系。不管他是真瘋還是假瘋,被他和云天澤拉下水的那些個官員若是知道云家行商運的是什么,又怎會幫他們兜著?”夜?jié)i殊深深看了眼南宮瑾言,說道,“這些日子你且小心了?!?p>  夜?jié)i殊忽然想起什么,他問道:“樾城知府李知秋知道魯公公在為誰做事么?”

  南宮瑾言說道:“他不知道。夜璜嵊在做這些事時有意藏了身份?!?p>  夜?jié)i殊冷笑道:“那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吶,魯公公名義上仍是錦芳宮的太監(jiān),他兜著巨額行賄,地方官員若是不隨他們,難免會讓人看低南宮家,若是隨了,雖知不是南宮家,卻也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他?!?p>  “他越是要隱藏自己,所牽扯進來的人就會越多。”南宮瑾言不徐不疾,“總歸要有人知道?!?p>  失掉魯公公的聯(lián)系,那就說明刺殺南宮瑾言未遂。南宮瑾言一旦將賬目查清楚,那些個官員一個也跑不掉。待到那時,魯公公和小哲子無論是參與貪污行賄還是意圖刺殺南宮瑾言,那都是該殺之人,死不足惜。

  夜璜嵊已經(jīng)是引火燒身。他若是殺不掉南宮瑾言以滅口,那便沒有法子封住被他拉下水之人的嘴,也就無法撇清和云家的關(guān)系。

  夜?jié)i殊殺夜璜嵊未遂,夜璜嵊必然要忌憚夜?jié)i殊是否有他與蠻人甚至是他和云天澤與蠻人交易的證據(jù)。

  無論南宮瑾言是否知道兵械交易,夜璜嵊手下用來行賄的那筆巨款總要有個來頭。

  疏瑟閣。

  云天澤眉心突突直跳,他手握成拳,愁眉不展。

  古根坐在榻上,瞥了眼心急如焚的云天澤,他倒是從容不迫。

  “急什么?”古根悠悠開口。

  云天澤心一緊,他忽的看向古根,問道:“你什么意思?”

  “你在宮中為雨神祭做準備,那墨家白家在做什么?”古根晃著杯中熱茶,不再是平時作為云天澤隨從時肅然順從的模樣。

  “去寮城協(xié)助寮城知府管控災情。”云天澤答道。

  古根笑著問道:“你落下一個人?!?p>  云天澤倒吸一口涼氣,他差點忘了,還有那許家公子許翰墨。

  “皇上如今起了疑心,他又在對誰起疑心,你知道么?”古根一只手撐著頭,他坐在榻上靠著墻,說道,“他不過是在試探罷了,龍棲之天子,總在想著坐收漁翁之利?!?p>  云天澤坐下,他看向古根,眸色深沉,古根卻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南宮清瑤身后跟著北冥幽、楚麗兒、風衍以及幾個宮女侍從,走在路上,天卻下起了微微細雨。宮女為南宮清瑤和北冥幽撐著傘。

  南宮瑾言停下,宮女們行禮,她道:“先回去吧?!?p>  “是。”南宮清瑤接過楚麗兒遞來的傘,他們走后,就只剩下南宮清瑤和北冥幽。

  北冥幽側(cè)眸,見南宮清瑤撐著傘。雨落不到她們身上。

  南宮清瑤與北冥幽此時離得近,北冥幽能夠清楚地看到南宮清瑤的面容。她生得并不凌厲,即便不笑,也只會讓人覺得是個溫柔人兒。

  “我不曾想到,他會帶你進宮?!蹦蠈m清瑤道。

  北冥幽能夠感知到身為云服媚時與南宮瑾言的感情。

  北冥幽看向前方,雨下得越來越多,前方似是一片霧,看不清楚。

  “世事無常?!北壁び牡坏?。

  南宮清瑤道:“云家于你有愧,南宮家于你亦有愧。”

  “如果是為那一紙婚約,貴妃娘娘言重。”北冥幽道。

  “不?!蹦蠈m清瑤轉(zhuǎn)過身,她與北冥幽之間隔著傘柄,她注視著北冥幽,“幾年前,我很喜歡你。”

  這些事情是云服媚心中的波濤洶涌,對于北冥幽而言,也只不過滄海一粟。

  “可現(xiàn)在早已不是幾年前了?!北壁び囊恍?,“物是人非,有些東西很模糊?!?p>  “能夠放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南宮清瑤繼續(xù)道,“我現(xiàn)在,也并不是很了解那孩子了?!?p>  放下了么?

  北冥幽心不禁沉了下去,云服媚放下了么?

  “只是接受罷了。”北冥幽喃喃道。

  南宮清瑤笑而不語。

  龍棲城,境明街。

  境明街今日不似往日的清冷,即便初春寒冷,細雨綿綿。境明街盡頭,是將負罪之人斬首的罪人臺,全城百姓皆可目睹,以示威嚴,以警世人。

  “皇城罪人,殺頭謝罪,奠緬皇后……皇城罪人,殺頭謝罪,奠緬皇后……”罪人臺上站著劊子手,列著衙役,他們鏗鏘有力地重復著這句話。

  臺下有錦衣公子,亦有布衣百姓。冒著細雨,有的人帶著斗笠,有的人撐著傘,人們擠在一處,抬頭看著一身白色囚服跪在地上即將被斬首的人。

  他是四皇子夜璜嵊的近衛(wèi),罪名是意圖染指皇貴妃,名字是凌渡。

  “皇城罪人!殺頭謝罪!奠緬皇后!”

  百姓跟著重復這句話,他們高舉著手臂,齊聲呼喊。

  “我記得這孩子以前挺勤快善良的???怎么做了這種事?”

  “對啊,我記得他家窮,他當初還一邊照顧她娘和她妹妹,一邊干活呢,挺好的小伙子,怎么變成這樣呀!”

  “哎!人心難測??!犯的罪也太難聽了!”

  閑言碎語嘁嘁。

  凌蘭在擠在人群中,她埋頭擠,仿佛聽不到耳旁的謾罵,感受不到有意的推搡,瘋了一般地擠到前面。

  可是她費盡力氣,擠到前面卻看到自己的哥哥凌渡閉著眼睛,帶著鐐銬,一身囚服跪在地上。

  她知道,她哥哥不會因為害怕閉上眼睛,不會受冤屈從下跪!她哥哥不可能去做那樣的事情!她的哥哥一直都是個正直善良的人?。?p>  她是對的。

  凌渡在獄中忍受酷刑,沒做過的事,他不認。獄卒便戳瞎他的雙眼,打斷他的雙腿。他勇武奮進,正直善良,正是青春年少,也憧憬未來。也許雙目看不到自己被從皇宮運到罪人臺,看不到注視他的百姓,是上天對他唯一的仁慈。

  刀一抬一揮,頭滾落在下面的木桶中。

  凌蘭還沒站定,還沒來得及確認她所看到的,便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

  世界瞬間暗下去,謾罵聲充斥耳朵,她似乎聽不到了,她想叫“哥哥”,開口卻是嗚嗚咽咽什么都說不出來。

  雨越下越大。

  血水順著雨水從罪人臺滑了下來。

  罪人臺下人們唏噓不已。人潮漸漸散去。那劊子手從桶里提出凌渡的頭,卻感覺腳下一沉。

  凌蘭腿都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跑著還是跪著上來的,她抱住了劊子手的腿,聲音顫抖:“把他給我!你把他給我……我哥哥沒有罪!他不可能去做那樣的事情……”

  她聲音顫抖,唇齒含糊不清,全身被雨水浸濕,衣服沾上了血污,哭得撕心裂肺。

  劊子手神情郁郁地看了她一眼,無情地將她的手扯開,一只手提著凌渡被斬下來的頭顱,余下來的那只是將凌蘭推開。

  凌蘭清瘦,渾身的力氣似乎被抽干凈了,她被推開后又連跪帶爬地過去,她要將將哥哥的頭搶過來!她要哥哥回來!

  她一遍又一遍被推開,那劊子手煩得辱罵她,那些衙役們上開將她拉開。推搡拉扯中,她被踹了一腳、兩腳。

  她在人縫中看到凌渡的頭顱被扔到了一條野狗面前……

  “不!”

  掙扎中,凌蘭被一腳踹下了罪人臺。

  夜?jié)i殊趕到這兒時,恰好看到凌蘭躺在罪人臺下,半睜著眼,嗚咽著顫抖……

  另一邊的野狗舔著地面快被雨沖走的血。

  夜?jié)i殊馬不停蹄,趕了一天一夜,卻還是晚了一步。

  他布衣遮住了小半張臉,身上已然濕透,分不清是汗還是雨。

  他甚至有些邁不開步子,走到凌蘭面前,他垂眸看著躺在地上渾身臟透,一直抽搐嗚咽的女孩兒。

  “對不起……”

  這聲低語泛著沙啞,也埋沒在瓢潑大雨中,全然聽不見了。

  他打橫抱起女孩兒,離開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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