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著實給云服媚嚇了一跳,她身子一抖,卻見南宮瑾言朝她看來,剛剛自己的樣子在腦海中倏地有了形,云服媚的臉便紅了。
南宮瑾言向云服媚走去,低聲道:“莫怕。”
云服媚點點頭。
風(fēng)蕭然頓了頓,隨后開口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拿隔壁哭的小孩嗚咽著,喊道:“要死了!我找阿娘!阿娘!”
風(fēng)蕭然汗顏,他貼著墻蹲下身,眼前晃過一個朱色身影。
只聽得“哐”的一聲。
風(fēng)蕭然覺得尤麟這一腳踹得著實不輕,雖隔了些距離,他也能感受到墻壁的震動,但這墻壁也著實牢固。
“就你一個?”尤麟頗有些不耐。
這一腳著實把孩子嚇著了,震懾到了,卻哭的更厲害了。
瘋了。尤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從外邊曬得,此刻頭正有些痛,這里也并不是完全的安靜,現(xiàn)在又有這小孩不斷的哭叫,真令他煩透了。
風(fēng)蕭然見尤麟又要上去踹墻一腳,連忙上去將人拉住,說道:“他怕是不能說清,你別沖動?!?p> 尤麟陰沉著張臉,倏地笑了起來,“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沖動的?!?p> “為什么說……”云服媚向前走了兩步,柔聲問道,“……要死了?”
良久,也無人回應(yīng),云服媚垂下眸子,看了看底下的草,忽然覺得掌心一燙,她抬手一看,掌心竟紅了,但那紅色似是錯覺,自己又慢慢消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生病!”小孩子的聲音又從那邊傳來,“得了病就回不了家了!”
云服媚明白了。在易容時,南宮瑾言曾告訴他們,林元到過這里。
林元到了客棧便被百姓告上了官府,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林元便將計就計隨著一波人被帶到了這個地牢,林元親眼看到一群人被五花大綁地送出去,還有一些人被送回了家,他自己被分配到“歸家之人”的行列,在隨那群要歸家之人出地牢時被攔住,扔出了萍蘭——這是林元受南宮瑾言之命第一次到萍蘭的情景。
第二次便是在被分批押送之前,林元在牢獄中吃了南宮瑾言從風(fēng)蕭然那兒得的藥“閉氣丹”,能讓人在三刻鐘內(nèi)失掉呼吸與脈搏,林元睜開眼便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五花大綁地送到一群病人呆的牢車內(nèi),出了萍蘭,到了一片荒涼破敗的地帶。在出萍蘭之前他見到謝晉安用那枚紅色戒指開了一扇門。
他們此番易容而來,便是要做那不能歸家之人,咽下閉氣丹,坐牢車去“途徑”謝晉安進的那扇門。
接下來,令他們擔(dān)憂的事情果真是發(fā)生了。八個獄卒蒙著面,拿著繩子,要將人分開。
云服媚心臟開始飛快地跳了起來,她只覺眼前一片暈眩,她咬咬牙,深吸了口氣,下了決心。來都來了,那便不怕了。
就在那兩個獄卒拽起她的胳膊時,她猛地睜開了。
“嘿,老實點!”其中一個獄卒使勁將她向前推了一下。
云服媚見到他們兩個,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漆黑,獄卒蒙著面,云服媚卻覺得他們是那天在滟日湖邊的人。
云服媚忽然劇烈地掙扎起來,她自己或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動作的激烈,或許因為嚇過了頭。
其中一個獄卒手像鉗子一樣箍住云服媚的手臂,正欲給她一腳,只見一道寒光從眼前閃過,獄卒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手臂上驟然乍起的疼痛便直接令他全身顫抖著跪倒在地。
“啊——”那獄卒面目猙獰,剩下的獄卒見狀,登時抽刀揮向手握照雪的南宮瑾言。
風(fēng)蕭然立馬先一步擋在南宮瑾言面前,白玉一晃,那幾個獄卒便暈倒在地。
風(fēng)蕭然伸手摸了摸后頸,無奈地笑了笑:“謝公子及時收劍?!?p> 突生變故,令云服媚清醒了許多,她怔怔地看著南宮瑾言,卻不知道說什么。
南宮瑾言眸中劃過幾分微不可見的難過,他撇開視線,沒說話。
尤麟冷哼一聲,道:“沖動的是誰?”他抬腳踢了踢倒下的人,“你把他們怎么了?”
風(fēng)蕭然道:“中了術(shù)咒,暈過去了,明早就能醒過來,所以……”
尤麟打斷他,“優(yōu)柔寡斷。”
風(fēng)蕭然語塞,他微微蹙起眉,卻聽到尤麟說道:“現(xiàn)下計劃全都亂了套,南宮大公子?”
他這聲稱得諷刺,全無恭敬的意味。
“好的不能再好了?!蹦蠈m瑾言冷冷地撂下一句話,便拎小雞崽子似的拎起那個獄卒,說道,“將他們的這身衣服套在外面吧?!?p> 云服媚從來沒見過這么冷淡的南宮瑾言,曾經(jīng)那個溫軟的人似乎不見了,眼前這個疏離的人令他不敢靠近。
云服媚蹲下身,去解他們的衣裳,反應(yīng)有些遲鈍。
她的手腕忽然被人輕輕握住,云服媚抬眸,對上那雙美麗的瞳眸。
“你不用換了?!蹦蠈m瑾言道。
云服媚沒聽懂他的意思。
一旁的風(fēng)蕭然勒緊黑紅相間的腰帶,忽的笑出了聲。
尤麟緊了緊袖子,嫌棄得很。的虧是件長袍,不用換褲子。他抬眼看了眼一身黑袍長發(fā)披散的南宮瑾言,忽而冷言諷道:“沒見過有獄卒像你這樣的?!?p> 南宮瑾言起身,眉頭蹙著,竟有些不耐的樣子。他正欲轉(zhuǎn)身,手指卻被人牽住了。
南宮瑾言感受到那點涼意,垂眸看云服媚。
云服媚剛剛也起來了,南宮瑾言看過來的那一刻她垂下了眸子,松開手,跨了一步到南宮瑾言身后,抬手?jǐn)n了攏南宮瑾言柔軟的長發(fā)。
她忽而想到幼時娘告訴她的,頭發(fā)軟的人心里也是柔軟的。
氣氛忽然沉靜下來,即便如芒在背,即便被人打量,只要想著是在給眼前的人束發(fā),云服媚便能覺得安定。
她雙手握著南宮瑾言的長發(fā),慢慢地小心地用右手拇指從左手手腕上捋下那原本是明紅色此時卻變成白色的手繩,捋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根本捋不下來。她抬著個胳膊胳膊酸的很,公子頭發(fā)太多她又不能松開兩只手,于是愣住了。
南宮瑾言一直很好奇她究竟在干什么,束發(fā)便束發(fā)了,怎的還一直在晃?她雖不是高挑,但絕對算不得矮,怎的搖搖晃晃的?
南宮瑾言耐心等著,想起她傻得像貓兒的樣子,不知怎的就笑出了聲,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攥頭發(fā),卻攥著了那雙涼涼的手。
云服媚呼吸一滯,手忙腳亂地將那帶著小木魚的手繩摘了,看著南宮瑾言攥著頭發(fā)的明凈如玉的手,忽的不知道怎么辦了。
南宮瑾言轉(zhuǎn)過身一瞧便明白了,他蹲下身,溫聲道:“不著急,慢慢來?!?p> 云服媚耳根熱得泛紅,手指竟不由得抖了起來,她握著那已經(jīng)泛白的手繩,從南宮瑾言發(fā)下繞過,南宮瑾言的手向上移了移,那濃密的發(fā)便松了松,幾縷發(fā)絲慢悠悠地垂到了額前。
云服媚系了幾下,道:“好了?!?p> 南宮瑾言放下手,起身,云服媚抬頭看他,南宮瑾言轉(zhuǎn)過身,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南宮瑾言恍惚間突然生出了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云服媚鼓起勇氣,跟他相視,說了句不會后悔的話。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