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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霧緲

第128章:風(fēng)霜

花霧緲 白鷗淡月 2160 2022-10-16 23:32:57

  京城十里長街之上的行人,大都錦衣玉食,貴氣逼人,因為此地處皇都正中心,向東直逼皇宮,豪富者比比皆是,正如一句俗語所言,“天子腳下,皆為權(quán)貴”。

  白轎無塵,千里良馬并行,十里長風(fēng)倏忽飛馳而過,撩開絲縷簾紗。玉顏乍現(xiàn),宛若一場驚夢。

  南宮瑾言收回視線,處在轎中,只覺此刻一切都有些微不真實(shí)。良久,剛剛的一切才在腦海中緩緩浮現(xiàn):瑢華填了廊環(huán)牌后,他便同云服媚下了池水,那池水不是一般池水,絲絲繞繞宛若煙靄,最后鳥鳴聲愈尖厲,一陣強(qiáng)光晃了眼后他便失了意識。

  只是,此地景觀都如此真實(shí),竟不覺是幻境,如若長久處之,恐怕就不容易分清真實(shí)與夢境了。

  馬車碌碌而去,公子于馬車中,在回憶與夢境的錯亂中變得不知朝夕。

  猶記那年大雪,雪花漫天飛揚(yáng),恍若要將世間吞沒。少年手執(zhí)照雪,一泓清光炫目又張揚(yáng)。

  馬車駛過一片陰翳,而后便被一陣嚴(yán)寒肅殺之氣裹挾,外有狂風(fēng)呼嘯,南宮瑾言垂眸,不知何時,薄衣?lián)Q成狐裘,恍若尚年少。

  孤雁掠過,千里馬緩慢踱步,馬車漸漸停下。

  “公子?!?p>  厚實(shí)的轎簾被人掀開一點(diǎn),進(jìn)來一個端方大氣的少年,他對南宮瑾言說道,“已經(jīng)到了。”

  南宮瑾言頷首,白靴沾地,凜凜寒風(fēng)襲面,目之所及,是一片雪原。

  冷風(fēng)拂面,那般刺骨。長睫輕眨,接過一片白雪。少年走近時,南宮瑾言記起了他的名字。

  他叫邵奕。

  邵奕比南宮瑾言尚且高上半個頭,他跟著南宮瑾言向前方集聚著人群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思,南宮瑾言恍惚憶起,邵奕死于元齊九年。

  南宮瑾言頓了頓,止了步子。身后的腳步也停下了?!吧坜龋俊蹦蠈m瑾言問道。

  “少爺。”

  南宮瑾言眸微側(cè)。

  方才,他不是叫“少爺”的。

  “今夕是何年?”南宮瑾言問道。

  聲音被埋沒在了蒼茫風(fēng)雪里。

  澤蘭的片段記憶剎那間閃了片刻,他心下一驚。想要抓住什么,卻又無從下手。剎那間的驚異裹著失措與危機(jī)緩緩地隨那消弭的聲音消失在了風(fēng)雪里。

  他朝著人群走去。

  是了,此年,他手中尚無照雪。

  人群中有人看到他了,不少人朝這邊看來。

  南宮瑾言走至南宮長明跟前,行了一禮,起身間隙,聽到人說,“南宮公子果真是儀表不凡啊?!?p>  “不錯,不錯?!?p>  南宮瑾言抬眸一掃人群,他們眼中含著嘉許,含著善意。

  可是這善意卻不會令他感到絲毫溫暖。

  不過是為自己尋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自以為予人以善,實(shí)則懷的盡是自己的計算,在所要償還之時卻貪得無厭。

  簡直可笑。

  南宮瑾言端雅淡笑,皎如明月。

  這股莫名的感受何其陌生,又何其熟悉。這便是他那時所想么,而今看來,又是另一種滋味。

  南宮長明神色冷峻,一如既往,他負(fù)手而立,對南宮瑾言說道:“劍術(shù)修習(xí)得如何了?”

  “尚可。”

  南宮長明垂眸,終于肯看南宮瑾言。南宮瑾言臉上帶著與他這個年紀(jì)不相符的沉靜。南宮長明道:“若與同你差不多年紀(jì)的人比試呢?”

  “未嘗比試過?!蹦蠈m瑾言答道,良久,他又道,“但愿一試?!?p>  “去吧?!?p>  南宮瑾言抬步,眼前場景卻陡然一轉(zhuǎn),暴雪呼嘯而來,將眼前景象扭曲埋沒。

  南宮瑾言又有了入境前的意識,他抬眸,眼前是暖陽輕籠下的花香鳥語。

  此時仍非現(xiàn)實(shí)。

  可怎樣才算做“現(xiàn)實(shí)”?

  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

  眼前光景驟然變幻,唯獨(dú)他兀自靜立,不給倏忽而逝的時光分毫側(cè)目。

  直至雕欄玉砌默然佇立在眼前,女子坐在亭中,清淡抬眸。

  那是,云服媚。

  眉眼未被風(fēng)霜雕飾,連心中那一刻的悸動也摹擬得分毫不差。

  南宮瑾言開口喚她,卻沒發(fā)出聲音。

  竟珍視到如此了。

  飄雪輕落,不知何時,一場盛白無聲而至。

  亭上掛著的風(fēng)鈴清泠作響,云服媚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是南宮瑾言么?”

  南宮瑾言頷首,“云姑娘知道我?”

  云服媚托腮,從容道:“幸會?!?p>  幸會。

  南宮瑾言長睫輕眨,應(yīng)道:“幸會?!?p>  南宮瑾言抬步向前走,恍若數(shù)年前那般。只是抬步后他便不受控地向后飄去——他能夠看到“自己”在向前走,走入那個小亭子里,他還知道他稍稍停留后便會離開——只是,那都是往昔了。

  南宮瑾言看著一切越過他而向前走去,而他,似一縷極輕、好似不存在的煙靄,舉目四顧,不禁心生落寞。

  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黑暗。

  澤蘭樓里,瑢華看著神樹上有一片葉正逐漸被陰影籠罩,似是焦枯衰敗。那抹暗淡于強(qiáng)光中愈加清晰,令瑢華都不禁怔然出神。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見,南宮瑾言闔眸向前,置身于飄渺虛無。

  只向前走便是,又何必……如此。

  南宮瑾言伸出手,他指尖撫過不知如何蒙在雙目上的輕紗,只是連那淡金色的輕紗也逐漸浸沒在虛無的暗夜里。

  樹葉片片枯敗。

  曾經(jīng)的一幕幕都在剎那間閃現(xiàn),又在剎那間消逝,這些早已埋葬的過往令他心境飛轉(zhuǎn)。他時而覺得一身浩然正氣,滿腔孤勇愿平定天下紛亂,時而覺得滿心失望空洞,壓抑沉郁誓滅盡平生佞邪。

  照雪撞在白玉扳指上,“鏘”的一聲,眸上輕紗隨此音碎散。

  那雙眸子依舊絕艷,只是一片靜默下已然藏不住暗潮洶涌。

  此心已被腐蝕得不成樣子。

  南宮瑾言手執(zhí)照雪,劍鳴不絕。

  他從未如此深刻地體味過此般滋味——幾近失控。

  “瑾言?!?p>  女子的聲音響在身后,南宮瑾言驀然抬眸,看到的卻是在黑夜中也清晰到突兀的一張張難以釋懷的面容,他們在笑里摻雜了陰翳,在一顰一笑中藏匿了深意——仿佛一柄柄鈍刀,將他寸寸磨琢。

  “公子?!边@一次,那人抓住了他的衣袖。指尖還帶著絲絲寒涼。

  云服媚從身后抱住南宮瑾言,道:“我在這兒。”

  一滴淚落在云服媚的手上,令云服媚不由得一怔。

  云服媚不知為何周遭會忽然被漆黑籠罩,當(dāng)她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漠然地佇立在那里時,她突然看到一些別的東西。

  ——孤獨(dú)。

  他于黑夜中前行,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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