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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霧緲

第172章:幻境

花霧緲 白鷗淡月 2970 2023-06-23 01:56:00

  北冥幽掀開轎簾就跳了下去,南宮瑾言沒有攔,叫停車夫后也跟著她下去了,墨如玉垂眸看了眼腳下的死士,嘖嘖一聲,仍舊靜坐在轎子里。

  “如何?”南宮瑾言問道。

  北冥幽已經(jīng)凝不出無名劍的實形了,她從袖中掏了一下,摸到黑色碎片的那一剎那,心下了然,她也施展不開渙形之術。先前的損耗太大,她總是不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體的負載。

  “你且小心?!北壁び拇藭r沒有一點辦法,鶴城的大魔被修頓了,卻不能夠排除有大魔逃竄出鶴城的情況,鶴城五里開外,徘徊在鶴城周遭,這種可能很大。

  北冥幽早已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仍是云服媚的樣子。周圍愈發(fā)地冷,北冥幽甚至覺得有寒冰覆上了她的身上。

  南宮瑾言是凡人,察覺不出什么異樣,只是覺得這溫度冷得駭人,天空中還下著細密刺骨的冷雨,他望著北冥幽單薄瘦削的身影,沒有再問下去,只是等著她,無論是否明白她的想法與意圖。

  她這幅樣子,令南宮瑾言不禁想起幾個月前拒絕父親的事情。開始父親要他將云服媚作為安插在云家的眼線,畢竟沒有人比一個公認的云家的廢物小姐要來的合適,父親甚至沒有要培養(yǎng)她的打算,做一個刺客,一個殺手,她的不能習武的身軀,顯然不夠格。而僅憑著無法確定是否堅毅牢固的恨意為支撐,也難免會顯得有些兒戲。云家垮掉,她自然喪失了僅有的那么微不足道的一點價值。

  直到后來,南宮瑾言逐漸發(fā)現(xiàn),倘使當初讓她去做那個眼線,也未必見得不正確。她似乎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總是藏著心事的樣子,真正見識到了她的身手,南宮瑾言開始懷疑,她曾經(jīng)的種種,是否都可以視作偽裝,倘若當真如此,這般狠厲的身手與深沉的城府,這種昭然若揭的深重執(zhí)念,以及得天獨厚的足以混淆視聽的種種,都足以令她成為一把卓絕的刀,一把屬于南宮家,不,是屬于他的刀。

  他又何必一遍一遍去問“她是誰”這種自欺欺人的問題。

  北冥幽覺得那種感覺似乎淡了,她看了眼車夫,走至南宮瑾言身旁,低聲道:“那人你熟悉么?”

  南宮瑾言看向車夫,低聲說道:“一個門人,算是眼熟?!?p>  眼熟……北冥幽沉吟片刻,忽而靠近南宮瑾言的耳朵,問道:“倘若那個人有問題,而除掉他,我們就沒有車夫了,那怎么辦?”

  南宮瑾言垂眸,將北冥幽貼到頰面的濕發(fā)捋到耳后,他笑了笑,笑聲清淺溫潤,聽得人心神顫動,他輕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看他是何意圖再動手除掉他也不急,況且,駕車這種事,本公子自然也是會的?!?p>  北冥幽意味不明地看了南宮瑾言一眼,見他笑得美麗,絕色容顏不輸墨如玉半分,此情此景,甚至別有一番滋味。

  那車夫好像是發(fā)現(xiàn)他倆在說他一樣,猛地回過頭來,可惜北冥幽動作更快,一把摟過南宮瑾言,從車夫的角度看,兩人就好像在親吻纏綿一般。

  車夫回過頭,壓了壓頭上正在滴水的斗笠,拿著馬鞭掃了掃馬屁股上的水。

  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北冥幽摟著南宮瑾言的脖頸,兩人挨得極近,咫尺之距,鼻息可聞,雨夜里,無端生出幾分曖昧。

  她面無表情,眸子卻是一瞬不眨地盯著南宮瑾言,半斂的眸光似是沒有焦距,和飄雪一般淡漠,與這夜的雨一般清冷。南宮瑾言緩緩抬眸,二人眸光相撞,如刀劍抵撞,沒有無所遁形的情感,有的只是那么一點微不可察的波瀾。

  北冥幽卻瞳孔一縮,有那么一兩秒,她其實是在很認真地看著南宮瑾言的眸子,畢竟這樣漂亮的瞳眸,只是看,便覺得如覽星河般令人無端覺得悸動。

  北冥幽將這盡數(shù)歸咎于這人的相貌,又蠱惑她產(chǎn)生這樣的錯覺。他的眼睛一直都是這樣的,沒有什么感情,平靜到幾近憐憫的眼神,她怎么就能在那短短一瞬覺得不忍,甚至于是凄楚呢?

  “不能算是孤注一擲么?”北冥幽輕聲道。

  南宮瑾言俯身在她唇邊輕輕印下一個吻,笑得溫柔,卻沒有回答她。

  二人進了馬車里,無事發(fā)生一樣。墨如玉百無聊賴地抬指翹著桌面,翹著腿,偌大的轎子好像著不下他似的。

  馬車行了一會兒,南宮瑾言忽而出聲:“停下?!?p>  馬車放緩了速度,但沒停。

  北冥幽意識到事情不對了,墨如玉瞇起眸子,南宮瑾言放下茶盞,一貫的雋秀風雅。

  一秒、兩秒……

  南宮瑾言一把撈起北冥幽,飛身出了轎攆,墨如玉拽著捆綁的死士,速度不落分毫。

  剎那間,馬車的轎攆上被利箭扎滿。

  馬車坍塌成一片廢木破布,車夫要跑,南宮瑾言已經(jīng)飛身掠去,原本已經(jīng)身形消失的車夫驀然被南宮瑾言拽住衣領砸到樹上。

  南宮瑾言瞬移至那人面前,扼住那人的咽喉,看著那張臉,唇邊浮現(xiàn)出涼薄的冷淡的笑意:“誰?”

  那人瞪著南宮瑾言,竟然笑了起來:“你……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咳咳咳……”

  黑衣人驟然從樹林中竄出。此地根本不是前往萍蘭的方向!這些人早就埋伏在此地,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殺掉!

  銘萃笛瞬間化作劍形,縱是紫衫,飄逸依舊!劍法如云流墨,穿梭在黑衣死士之中,不慌不忙,措置裕如,劍影繚亂,剎那間倒下一片。

  墨如玉一甩銘萃,玉笛在手,他看向那拉車的馬倒在地上,整輛馬車無一完好,徹底報廢了。

  墨如玉淡然地走至車夫近前,銘萃化劍。

  那車夫忽然顫顫巍巍地出聲:“赤熛侯……”

  話落,垂死一博,抓起銘萃狠狠刺入自己胸口。

  墨如玉驀然猛撤劍,可惜已經(jīng)晚了。

  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流著,三人瞧著這一幕,越來越冷了,北冥幽雙手開始顫抖,他看向身旁的二人——并無異樣。

  他們察覺不出么?

  北冥幽伸出手,就在指尖將要觸碰到南宮瑾言手指的一剎那,眼前忽然變得混沌,好似有一股猛烈的勁風將她吞噬扭曲。心神震顫的錯覺里,北冥幽想起了那混沌一片的世界,蝕骨銷魂。

  這凡間的一切貌似在一剎那與她盡數(shù)抽離,她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她卻能看清近處的東西。

  “你是誰?”一個黑影問她。那聲音很熟悉,熟悉到北冥幽都快要忘記了,一個女人的空靈的聲音。

  北冥幽猶豫了一剎那,隨即答道:“北冥幽?!?p>  “你是誰?”那黑影變得愈發(fā)花白,她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周遭回響,“你是誰?”

  “你是誰?”

  “你是誰?”

  北冥幽捂住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著蒼白,她卻遲遲開不了口。

  “云服媚?”黑影貌似是在問。

  北冥幽顫抖著搖搖頭,連混沌中的清明也逐漸模糊顛倒起來,“不……”

  “服媚。”

  北冥幽聽到了南宮瑾言的聲音,她睜開眼,卻沒有看到南宮瑾言。

  “服媚?!蹦锹曇粢蚕衲桥曇粯诱鹗庨_來,余音裊裊。

  “云服媚?!?p>  “不……”北冥幽按著頭,“北冥幽。”

  “那么云服媚是誰?”

  “是我?!?p>  “你不是北冥幽么……”

  北冥幽眼前的光景開始迅速地顛倒混亂,她用力睜著眼:“都是我……”

  “不……”那女聲開始重復她的話,就好像她自己在告訴她自己一樣,“你是北冥幽?!?p>  北冥幽心底竟迅速響起一個聲音:“那么云服媚是誰?”

  云服媚是誰?

  北冥幽是誰?

  她是誰?她是云服媚?不,她是北冥幽?不,她也是云服媚?可是北冥幽不是云服媚!

  那么她到底是誰?!

  北冥幽眼底愈發(fā)變得腥紅,“閉嘴……”

  “你是誰?你誰也不是,你都是,你又誰都不是?!蹦锹曇粽鹗幵谥茉?,“云服媚被你殺死了,可是你早在臨淵就隕滅了……”

  北冥幽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她已經(jīng)死了?!?p>  那么現(xiàn)在是……

  北冥幽覺得越來越冷了,越來越冷了。

  北冥幽蹲下身,緊緊按著頭,很難受,很難受,她在一片漆黑中,好像在憑依著什么,又好像在畫地為牢,身陷囹圄。

  “祈幽……”混亂中,北冥幽好像聽到有人喊了她,喊了這個。那聲音極小,她覺得別人聽不到,可就是只有她聽得到,聽得到。

  北冥幽猛然睜開眸子,深藍色瞳眸如閃電般在一瞬間爆出寒光,明滅一瞬,她手中握著無名,大口喘息。

  大霧退散。

  南宮瑾言終于找到了北冥幽。

  墨如玉心神震蕩,也好像剛剛夢醒一般,在逐漸退散的迷霧繚繞中看見了南宮瑾言和北冥幽。

  不遠處,廝打的聲音愈發(fā)清晰。

  “……用不著等幾天……姑奶奶這就要了你們的賤命!”

  “我勸你管好你的嘴……”

  北冥幽聽著那兩個女人的聲音,覺得熟悉。

  何止于此,她還感知到了她的東西。

  然而還未待她細究,一陣猛獸的吼叫聲便將令北冥幽生生停了腳步。

  果然,只見云霧繚繞褪下,黑眼彌漫,一陣兇風緩緩吹蕩起來,林木掩映中,四只兇惡可怖的巨獸從四個方位將北冥幽、南宮瑾言和墨如玉圍攏。

  巨獸踱步的震蕩能夠被感知得分明,那邊的廝打吵鬧聲也瞬間止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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