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朝著白發(fā)的司機(jī)道了聲謝，啪得一聲關(guān)上計程車的門，林朝歌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剛剛提前自己一步先下了車的山下美月。
剛剛從成田機(jī)場起飛的巨大白色飛行器，露出圓滾滾的腹部，呼呼呼地劃過兩人頭頂湛藍(lán)色的天空，留下若隱若現(xiàn)的氣流痕跡；也不知道是被飛機(jī)帶起來，還是單純的自己從遠(yuǎn)方吹拂過來，輕輕的柔風(fēng)，撫著女孩垂在臉側(cè)的兩縷軟發(fā)。
“林桑還真是奢侈呢。”她用手指撥著不受控制的發(fā)根，瞇著眼，笑著看著林朝歌。她自然知道男人以前購入比特幣的事情。
“是說打計程車到這里的這件事么？”男人將塞入收據(jù)的錢包合上，接著揣進(jìn)褲兜。手上鉚著銅質(zhì)裝飾的皮制錢包，是很久以前老師送給他的；雖然怎么看都和勤儉節(jié)約搭不上邊，可是不知不覺，林朝歌也用了將近十年。
“當(dāng)然?！鄙较旅涝鲁姓J(rèn)道。
“這不是沒有車了嗎？”林朝歌解釋道，“而且，坐電車的話，要是被拍到了怎么辦？”
抿著嘴搖了搖頭，山下美月沒有直接回應(yīng)男人；“說起來，”她將右肩上的小包取了下來，換到了左肩，“乃木坂有個叫巖本蓮加的孩子?！?p> “她平常就連去電車的車站，都會選擇打計程車——也許這就是富家孩子的習(xí)慣吧?！彪m然島國的出租車價格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便宜，但是家中庭院載著松樹，而且擁有全套七段女兒節(jié)雛人形玩偶的巖本，家境也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只是一般。
“蓮加醬么...”林朝歌表示有所耳聞，“你這算是背后說她的壞話嗎？”
“我只是想說你們都挺奢侈的。”
“那美月醬，不也是共犯么？畢竟，你是和我一起來的”男人看著女孩身后的高大的用作批發(fā)市場的建筑上，用斑駁黑色油漆涂成的【成田市公設(shè)地方卸賣市場】幾個大字。
“...是的吧...”她倒是沒有否認(rèn)——也許，山下內(nèi)心的陰暗處，甚至有一點點享受這樣的感覺吧。
“不過我記得，之前林桑，是答應(yīng)我去米其林三星的餐廳吧？”那時候的她，接下了替林朝歌尋找能夠幫上橋本的請托；對男人的態(tài)度有些慪氣的她，當(dāng)時提出了看起來有些驕橫的要求。
“當(dāng)然記得。但是原定的那家，我之前去了，沒有這邊的好。”林朝歌輕輕抽動了鼻子，聞著海鮮市場傳來的，那帶著咸口的海腥味。位于成田機(jī)場附近的這家海鮮批發(fā)市場，是許多海外游客落地后體驗和食的第一站，也是當(dāng)?shù)鼐用耒姁鄣氖程谩?p> “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帶你來這了。”他從海鮮市場處抽回視線，看向女孩略帶狐疑的眼神，“而且，美月醬不是之前來這里出過外景么？”恐怕這才是他帶她來這里的理由。
“...”山下美月下意識躲開了男人的注視；垂著大大的眼睛，她輕輕咽了一口口水：“林?？磥?，也知道的不少呢?！?p> “你說什么？”
“沒什么?！闭{(diào)整了情緒，山下美月抬起頭，將慣常的那種成竹在胸的笑容，又掛在了臉上。
“那就請林桑，帶路了？”
男人選擇的店家在市場一側(cè)不行不遠(yuǎn)的地方。掀開布簾，剛好正在料理食材的大將，據(jù)說是從銀座那邊搬過來的。中年男子經(jīng)年服務(wù)貴客們的經(jīng)驗到了這里，也許會和新鮮的來自市場的鮮魚一起，發(fā)生什么產(chǎn)生地氣的奇妙反應(yīng)。
“來的剛好，我們這里才來了一批鮮活的比目魚?！彼^的魚鰭邊，實際上就是比目魚或者鰨目魚等鰈形目，富含脂肪的邊緣。一般來講，一條魚上的魚鰭邊，只能做出八貫壽司——但是就像其他的諸如豬大腸的邊角料一樣，因為需求不大，所以價格，其實也不會很昂貴。
“那就麻煩大將了?！钡昙也⒉淮螅粭l廚臺前的長桌上，就是全部的座位了。
兩人挨在一起，坐在遠(yuǎn)離門的角落，也不知道是想躲避著什么——畢竟現(xiàn)在店里，其實也就只有她們兩位客人。
“哦，還有，來一些烏賊和章魚吧...也要烤過的，不要生的。”男人結(jié)束了點單之后，開著口，山下美月又擅自補(bǔ)充道。
“...”看著有些疑惑的林朝歌，山下美月挑了挑嘴角，“就當(dāng)我喜歡吃吧——不過也還是要算在林桑的賬上?！?p> 可是她也知道，是男人很討厭吃生魚。如果是很久以前，林朝歌自然會明白她的意思的吧...想到這里，她的心情突然變壞了不少。
“...好的?！蹦腥俗匀粚⑸较碌拇朕o當(dāng)做真相。
“最近的工作，還算順利吧...我知道拜托你的事情很費精神...”女孩的疲憊，比起自己之前和她碰面的時候，肉眼可見的更加凝實。如果她沒有非凡的能力的話，也許早就在這繁忙的夾縫中失去自我了吧。
“還算可以。”山下美月有些摸不著林朝歌的意思。
“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男人又這樣問道，然后，山下美月便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怎么了？”
“林桑，是覺得對不起我嗎？”女孩嚴(yán)肅地問道。
“這也不...”
“不？”
“這也不是不對?！?p> “...先吃飯吧?！?p> 水生生物的清淡脂肪在火焰高溫的炙烤下，經(jīng)過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生成風(fēng)味獨特的醇厚鮮甜，滲入了壽司的白色米飯之中。
用酒精濕巾擦拭了下雙手，山下美月拿起一貫壽司，有些笨拙地捉著，蘸上了少許柚子醋后，便送入了嘴里；身旁的林朝歌，也拿起筷子，夾起了自己不那么抗拒的章魚。味道確實不錯，也許只有在北海道的一些地方，還能有比這里更好的食材了吧。想到這里，他下意識用余光看向身邊的女孩。
雖然是做著專屬模特的工作，但是女孩的體態(tài)，此刻看起來卻并不是那么健康。男人的視線中，也許是太過瘦弱的原因，山下美月的肩背，正彎著輕微的佝僂；而盆骨前傾的姿態(tài)，在坐著的時候，也變得有些明顯。
鬼使神差般，他放下了筷子。男人伸出雙手，搭在了山下美月的肩膀兩側(cè)，輕輕向后用著力。
“注意姿勢?！绷殖枵f出了這句話，接著，便有些后悔般，趕緊抽回了手。
“啊，抱歉...我...”一瞬間，男人恨不得自己生來就不能接觸他人。
“...”咕嚕咕嚕咽下了根本沒有咀嚼多少口的壽司，山下美月突然變得有些慌張。接過男人遞給她的清水，猛地大喝了一口，又緩了好久，滿臉通紅的她，才睜著因為掙扎而流出淚水的眼睛，瞪著林朝歌。
“您在干什么?。俊迸⒌椭?，難得失態(tài)地斥責(zé)著他。
“抱歉...”沒有什么力量的道歉，反而讓場面變得更加的尷尬。
“請問客人們，是父女嗎？”一旁的大將，突然問道。不過這倒也合理，一般除了父母親之外，也沒有人會這樣在公眾場所糾正女孩子的儀態(tài)；但是看這兩位的年齡...也許，也許是早婚早育吧！
“不是——”
“不是！”異口同聲的否認(rèn)，讓情商有些堪憂的大將當(dāng)場愣住。
“是...是朋友?！本p色掛在山下美月的臉上，讓明明就是事實的話語，也變得破綻百出起來。
...
走出味道明明不錯，但是怎么也吃得不算自在的壽司店，造成尷尬氣氛的元兇，裝作在尋找網(wǎng)約車一般全神貫注地刷著手機(jī)，躲避著來自女孩的交流。
“我...我待會還要去個地方?！笨粗赃叺纳较旅涝拢坪踉诤土硪贿叺牧殖柙谡f著話。
“那...”
“不用林桑送了！”遠(yuǎn)處的車輛慢慢接近——似乎是剛剛就已經(jīng)叫好。
“謝謝今天帶我來這里吃飯...這個周六，我就帶林桑去見那個人...”黑色的汽車停在兩人的身前；山下美月上車后，司機(jī)有些奇怪地看著呆立在原地的林朝歌。
“具體的時間地點...我之后會發(fā)給你的?！边@樣說著，女孩便有些急切地扒在前排的座椅上，催促著司機(jī)，趕緊帶著她離開這個地方。
“那...”
載著山下美月的汽車，將語塞的男人，甩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