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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倒騰人生

第二章 這江山早晚要打下來

我的倒騰人生 涌泉相伴 2515 2021-06-17 02:58:17

  八九十年代,物資相對匱乏,誰家要是接入電線,裝個十度的燈泡,也絕非一般的家庭。

  崔暉走進牛老三家,視野頓時開闊了不少,這比自家的煤油燈亮了不知多少倍。他心想,那天,我家也能通上電?

  牛老三一家四口人,正擠在做飯棚子里吃飯,方桌上擺著一盤炒土豆,還有一盤大概和他碗里一個味兒的腌蘿卜,最讓崔暉眼饞的,是那個篦子上的白饅頭。

  “暉叔來了。”牛老三打著招呼,讓出一個板凳,讓崔暉坐下,“嬸快生了吧!”他問。

  回過來神了,崔暉“哎”了一聲,他看了眼那個白饅頭,使勁扒了幾口玉米糊,才說道:“你嬸快生了,讓我來看看時間。”

  牛老三最喜歡別人找他看時間,他跑到堂屋,掀開紅布包裹嚴(yán)實的機械鐘,又跑到他爹的房間,翻起書架上那本他視為珍寶,并有些泛黃的萬年歷。拿出他爹的平時都舍不得用的鋼筆,在紙條上刷刷寫下日期和時間,把紙條疊好,匆匆出了屋。

  牛老三回到做飯棚子,把紙條上塞到崔暉手里,他笑了笑,說道:“怕你記不住,我寫下來了?!?p>  說完,牛老三狠狠的咬了口白饅頭,含糊不清的說道:“快回去吧!叔,別讓嬸等急了?!?p>  這倒不是逐客,而是鄰里間的關(guān)心。

  牛老三從小就看著父親幫人起名字,看黃歷,然后寫在一張紙條上,他覺得很神氣,今天就效仿一下。

  黑暗的天空,一閃一閃,時而伴著雷鳴,大風(fēng)開始肆虐,吹的木門吱吱作響,這是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奏

  眼看要下雨,崔暉也沒顧上看紙條,把紙條攥在手心,扭頭就走出了牛老三,十度燈泡都顯亮堂的家。

  嘩……

  雨點砸地上。

  崔暉怕紙條淋濕,左手拿著吃完玉米糊的空碗,扣在握著紙條的那只手,不顧路上濕滑,一路摸黑向家跑去。

  刮風(fēng)下雨燈又黑,崔暉怕張美麗害怕,剛進院子,他就喊了一句:“媳婦,我回來了!”

  他瞥了眼自家暗淡無光的黑窗,推門進屋。

  張美麗正在刷碗,他把碗和筷子遞過去,想起牛老三的家電燈泡,他心里不是滋味,他說道:“明年,咱們家也接電線,裝上燈泡。”

  “還有,我也要買塊,比牛老三家還好的機械鐘。”他握進拳頭。

  “聽說,人家大哥進了臨縣回隆鄉(xiāng)政府班子,二哥是煙草局的干部,你呀!別給人家比?!?p>  “昨天,我聽花珍說,他二哥在煙草局給牛老三找了個差事?!?p>  說完,她瞥了崔暉一眼,見他剛才還意氣風(fēng)發(fā),現(xiàn)在又悶頭磨起手鋸,嚓嚓作響,她沒好氣道:“要不,你找大哥,去村里的紡織廠上班?”

  崔暉在家排行老三,是個高度近視眼,戴著一副厚重的劣質(zhì)眼鏡,能做上木匠也是少見。

  不過,他從小好學(xué),雕刻水平更是堪比宮廷大師,只是農(nóng)村,沒有他展現(xiàn)的舞臺罷了。

  大哥崔昌,從鐵道兵退伍回來后,由于是先進分子,進入村集體,當(dāng)上了村干部。

  二哥崔淳,小時爬高摔過,從此開始恐高,除了務(wù)農(nóng),就在建筑隊當(dāng)廚師做飯,做的一手好菜。

  崔暉說道:“紡織廠你又不是不知道?織出的布賣不出去,工人也發(fā)不出工資。你說我去干啥?”

  “我聽大哥說,村里準(zhǔn)備把紡織廠改成汽水廠。到時說不定就好起來了?”張美麗還是希望他,找個體面一點的工作。

  崔暉也想啊,只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他不愿去。

  做木匠,他經(jīng)常替徒弟背黑鍋,說是自己高度近視,沒看清或量錯尺寸,被主家扣工錢,也是常有的事兒。要不是雕刻厲害,估計早就被新哥趕走了。

  “不管什么廠,都比你做木匠強?家里吃吃喝喝可全仰仗你了,地里莊稼交完公糧,也就剩個口糧,咱不能拉著饑荒過日子。”張美麗試圖說服崔暉。

  崔暉把手鋸一扔,瞪了張美麗一眼。他固執(zhí)地說道:“紡織廠村里多少人都盯著呢?我不能讓大哥犯錯誤,再說,他們半年沒發(fā)工資了,哪里比木匠強了?”他撿起手鋸又磨起來。

  張美麗是鄉(xiāng)里人,家底殷實,大哥是種植水果的大戶,二哥是國辦教師,而她是高中畢業(yè),小妹是還在上大學(xué)。她嫁給崔暉,算是下嫁。

  看著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三頭驢都拉不回的倔脾氣,她很氣憤,但又能怎么樣。張美麗一口氣吹滅油燈。

  “睡吧!”她叫道。

  天蒙蒙亮,崔暉就摸著黑起床,他動作很輕,穿上汗衫,躡手躡腳地拉開了他家歷經(jīng)滄桑的木門。

  他的動作很輕,但木門還是發(fā)出了低沉的抗議聲,好在聲音不大,沒有吵醒熟睡的張美麗。

  崔暉在雜物間摸出他的武器,扛上肩上向牛家墳進發(fā)。

  牛家墳是田地的別稱,村里分配的田地編號是27號,也稱27畝地。

  村里牛姓老輩兒請風(fēng)水先生堪輿的寶地,后來就埋了牛家去世的先人,牛家墳也就慢慢叫開了。

  這里有崔暉一畝二分地,種植的是小麥,他像孫子一樣,起早貪黑伺候著,治病抓蟲除草,還定期的施肥澆水,就算這樣,它們似乎也不愿長大吃胖,不讓崔暉有個好收成。

  一畝地700到800斤的產(chǎn)量,要交500多斤農(nóng)業(yè)稅,包括鄉(xiāng)鎮(zhèn)村級的提留統(tǒng)籌。對農(nóng)民來說,苦不堪言。

  農(nóng)村人舍不得田地,靠著種地維持溫飽,全國工業(yè)基礎(chǔ)正在蓬勃發(fā)展,漸漸地去工地打工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當(dāng)然也有投機取巧的,只是風(fēng)險太高,販賣一點物資,投機倒把罪就會扣過來,老實巴交農(nóng)民,哪敢冒那風(fēng)險。

  牛家墳的一畝二分地兒,這是崔暉來這除草的第三天,早上就是圖個涼快,回去還不耽誤做工。

  倒不是說人勤快,而是那個都指望不上,只能像無頭蒼蠅亂忙活著,反正貧窮帽子,一時半會摘不掉。

  除完草后,崔暉在地頭上搞了野菜,準(zhǔn)備給張美麗換換口味兒,給兒子補充營養(yǎng),天天咸羅卜,那營養(yǎng)哪兒夠,好在菜園子里的菜,也接茬了,幾天時間就有吃不完的綠色蔬菜。

  回去的路上,崔暉看到村集體的土窯,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他放下鋤頭,順著窯坑下去,發(fā)現(xiàn)地勢平坦,昨天下的雨水還孜孜不倦流下來,這里可以養(yǎng)魚,除了魚苗幾乎沒有成本。

  這是七十年代的土窯,由于產(chǎn)量不高,又費時費力,就停產(chǎn)了。鄉(xiāng)政府重新統(tǒng)籌另選地址建了一個現(xiàn)代化的磚廠。

  土窯留下的遺產(chǎn)除了它破爛的本身,還有一個十米深的土坑,有一萬多平左右,這窯坑的深度,訴說著它曾經(jīng)高度。

  崔暉覺得這是天然的養(yǎng)魚塘,他估摸著,這還是一塊無主之地,必須盡快去村里備案。晚了,被別人占去,他的養(yǎng)魚塘就要泡湯了。

  回到家中,張美麗糊了一鍋玉米糊,今天難得,還有黃窩頭,崔暉埋怨道:“挺著肚子,還做什么窩頭,動了胎氣多不好?!彼?zé)怪,更多的是關(guān)心。

  “昨天晚上你說夢話,說牛老三家白饅頭好吃,還流了口水。”張美麗說著,把窩頭端上桌,“咱們家沒有白面,就做了黃窩頭,等五月收了麥子,我給你做一回白饅頭。”

  “夫人,我準(zhǔn)備在窯坑養(yǎng)魚兒,你什么態(tài)度?!贝迺熛腽B(yǎng)魚兒,就必須說通張美麗,他殷勤的拿著黃窩頭塞到張美麗手里,有些興奮,還有一絲期待,沒等張美麗說話,他又道:“一會兒吃完飯,我去找大哥,把窯坑先占下來?!?p>  “養(yǎng)魚?我們這兒,除了下雨攢點水,哪里有水??!”張美麗說出了自己想法,她握住他的手,說道:“想做就去做,但事先說好,我只有三十塊,孩子也快出生了,我們得緊著點?!?p>  “噢?。?!”崔暉一臉興奮,錢雖然不夠,但張美麗還是選擇支持,這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拉一個伙計一起做,他盤算著,“我要二十就行,剩下的我拉個伙計湊?!彼麑埫利愓f。

  “干年在家,等吃完飯,我去找他,讓他幫我出謀劃策,肯定賺錢?!?p>  崔暉意氣風(fēng)發(fā),成大事者都有謀士助道,干年是從小一起玩泥巴長大的,是大哥的同學(xué),又是大學(xué)生,由他助朕,這江山遲早要打下來,想到興頭,崔暉一拍桌子“咣”一聲,嚇了張美麗一大跳,桌上的玉米糊,都差點掀翻。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哩,嚇到孩子哩?!睆埫利惤械溃缓?,她又撫摸著肚子,“寶寶不怕,爸爸不是故意的,寶寶不怕……”她語氣輕柔地安撫著胎兒。

涌泉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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