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從不會讓艾德看到她的工作狀態(tài)。
出于對于家庭氛圍的維護,她從來不在艾德和家人面前談?wù)撊魏喂ぷ?,這個家,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有智慧,都懂得怎么去擔(dān)任這個家族之長的職責(zé)。
也是正因此,艾德在晚宴過后,沒有了繼續(xù)待在那里的理由。
不過,他該辦的事情已經(jīng)辦完了。
他撰寫了一份詳盡的計劃和報告,團隊給艾德反饋的一切數(shù)據(jù)和信息,從頭至今的所有魔力參數(shù),都被他用來制作這份報告,憑借著已知的所有信息,整理成了這份,對抗耀星狼的終極秘典,并將其托付給了艾伯特。
事到如今,他們本可以順理成章地向治安署求援,耀星狼在維利西斯存在這一事實板上釘釘,作為社會秩序的第一道屏障,治安署本該第一時間出手,無論耀星狼這樣的神話生物擁有怎么樣的傳奇威能,由手握怎樣的權(quán)柄,在人類社會里,治安署擁有絕對的主導(dǎo)權(quán),除非耀星狼們傾巢而出,準(zhǔn)備和帝國發(fā)動全面戰(zhàn)爭。
但是就連它們曾經(jīng)的棲息地,索尼亞斯大森林都是帝國的地盤,處于帝國的星環(huán),在帝國的地界。
最讓艾德感到不安的是,無論從維穩(wěn)、利益、輿論角度來講,現(xiàn)在的治安署都承受著重壓,但直到目前為止,這群守護者們都沒有任何動作。
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這還是第一次,牽扯到耀星狼,這群神話生物,讓全知的“圖書館”失效以來,艾德自認(rèn)為自己做到了最好,此時卻依舊籠罩在一片未知的疑云中。
艾德雙腿交叉,坐在沙發(fā)上,放在扶手上的右手在顫抖。
為什么在顫抖,艾德自己都不明白,難道是害怕?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有一切情況超出掌控,所以感到恐懼?
不像,這種戰(zhàn)栗不像是恐懼,像是更深層,更復(fù)雜的成因?qū)е碌摹?p> 他收斂思維,暫時不去想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艾德本能的察覺到,此時他竭盡所能,卻遠遠稱不上完備,他不知道敵人的主體,不知道敵人的身份,敵人的目的,他預(yù)感,情況馬上就要急轉(zhuǎn)直下了。
只能被迫等待的艾德,開始翻看起書庫里一些,在“圖書館”里被他忽略的,由各種各樣民間編織而成,沒有影像資料的傳說,這也是當(dāng)然的,在“圖書館”里,艾德是當(dāng)之無愧的全職,他通曉古今,知道一切,為什么要去看那些大概率是杜撰出來的東西。
這些家里的藏書,大多已經(jīng)泛黃,有關(guān)于星環(huán)赫爾倫,和月亮有關(guān)的,不過區(qū)區(qū)五宗。
祈求力量,以對抗家族壓迫,欲求實現(xiàn)自由愛情的男女、祈求力量,欲求抵抗入侵者,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失足落入水中,探索索尼亞斯大森林的勇敢冒險者......每一宗都以悲劇收尾,他實在從中看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好事者杜撰出的名字,樣貌,其中的愛情故事甚至還被改變成戲劇。
《終成眷屬》,很諷刺的名字。
丟下書籍,他走出書房,時值深夜,忽然外邊傳來了馬車的聲響,是莉莎回來了。
仆人推開了宅中的大門,迎接著他們的主人。
艾德等在門口,迎接自己的姐姐。
她推開門,看到艾德便換上了最溫柔的笑容:“為什么還沒睡?已經(jīng)深夜了?!?p> 而艾德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他看向有伊諦絲陪伴在身邊的姐姐,以及她空無一人的身后,裝出懵懂的樣子,問道:“艾伯特哥哥呢?”
對于艾伯特的團隊,論價碼,天平是絕對傾倒于威廉姆斯家的,他理所當(dāng)然的會以威廉姆斯家為重,時刻保護在艾德或者莉莎身邊。
但現(xiàn)在,他不見了蹤影。
他問出這句話也并不奇怪,他表面上和艾伯特已經(jīng)相處了很長時間,建立了孩子和大人的信賴關(guān)系。
莉莎笑著,撫摸艾德的頭:“他呀,艾伯特哥哥在我們家的工作結(jié)束了,再過兩天就要回去啦,還有...嗯,還有小維羅妮卡,她也要回赫爾倫啦?!?p> “......”艾德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表情了。
莉莎憐愛地抱住艾德,拍著他的后背:“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你們還可以互通書信,等你再長大一些,等你獨立到可以去其他星環(huán)旅行了,就可以去找她了?!?p> 看來,事實不是幾乎,是他確實沒能控制好表情。
“我先回去休息了?!卑铝滔逻@句話,強迫自己面無表情的轉(zhuǎn)頭離去。
而望著弟弟的莉莎,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莉莎一臉復(fù)雜的半蹲在地上:“我寧愿艾德大哭大鬧,胡攪蠻纏,也不希望他像現(xiàn)在這樣,一言不發(fā)?!?p> 而作為聽者,伊諦絲保持緘默,她是下人,無法對此發(fā)表評價,但她的感受和莉莎,和大小姐相同。
她的少爺,真是有些乖巧過頭,讓人覺得心疼了。
而艾德回到房間的第一刻,就是用房間的實時信件,聯(lián)絡(luò)艾伯特。
信件報告錯誤,這意味著那一邊,并沒有人在接收他的信件。
艾德的手一麻,筆掉在了桌上。
他回想今天和艾伯特的交談,沒有任何一處細節(jié)出現(xiàn)錯漏和問題,對方一切如常,如常匯報工作,如果不是突發(fā)意外,那艾伯特真的是個了不起的演員。
哪怕不用思考,艾德都可以確定,他花六百萬請來的幕僚團隊,因不明問題,背叛了。
這說不通,關(guān)于維羅妮卡的未來片段布滿疑云,但艾伯特的未來一目了然,直到他死,他和維羅妮卡,未來的天狼星都沒有過多的交集,更不要說依耶塔侯爵,那為什么艾伯特這個利益至上,講究契約精神的傭兵會選擇籌碼更少的依耶塔家,還是在這樣的緊要關(guān)頭。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必定有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依耶塔家給艾伯特開出了更高的價碼,高到他無法拒絕,并可以摒棄原則。
依耶塔侯爵,這個在未來片段中名不見經(jīng)傳的貴族,到底做了什么。
而最重要的,是維羅妮卡,那個如同一根浮萍一樣飄搖,目前根本無力抵抗自己命運的女孩,目前正面臨著什么?
等反應(yīng)過來時,艾德已經(jīng)身處自己的記憶深處了。
......
他在床上躺了一夜,等有人叫他時,已經(jīng)是中午了。
莉莎走了進來,望著艾德,笑意盈然地道:“艾德,這段時間,我似乎很少陪在你身邊了?!?p> “沒關(guān)系的,姐姐。”艾德的回答有氣無力。
望著這樣的艾德,莉莎忽然道:“要不要,陪姐姐去劇場觀賞一場戲劇?你對戲劇感興趣嗎?”
艾德猶豫了一下,道:“我今天,想去找維羅妮卡。”
“那個女孩比姐姐還要重要嗎?”莉莎玩笑似地,忽然又認(rèn)真道:“艾德,我不知道那個女孩平時和你都交流些什么,從你認(rèn)識她開始,你總是很認(rèn)真,很苦惱的在想些什么,你看看,你以前可從來不會像這樣皺著眉頭?!?p> 她輕輕撫摸著艾德的額頭。
“明明您這段時間甚至沒有和我吃過幾次晚餐?”艾德挑眉道。
這是一句埋怨,聽到埋怨的莉莎反而有些放松,她笑著道:“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是最關(guān)心你的人,其次才是父親和母親,我有這個自信說出這句話?!?p> 艾德緊繃的神經(jīng)有些松弛起來,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是見不到維羅妮卡了。
“那個女孩,她有著自己的煩惱,我只是...”艾德不知道該怎么去解釋,解釋他和維羅妮卡的關(guān)系。
“艾德。”莉莎板正了他的臉,要他看著自己:“無論什么事,只要你背了起來,責(zé)任都是一件很沉重的事,起碼在目前,你沒有責(zé)任和義務(wù)背上任何責(zé)任,明白嗎?我們家的人,或多或少都在不該的年紀(jì)有些超前,我知道那是多么疲憊,所以我只希望我的弟弟能夠健康,健全的成長。”
艾德沉默半晌,有些無奈地道:“好吧姐姐,我答應(yīng)你,我們要去看的是什么?”
莉莎滿意地笑著,又有些尷尬地道:“我們家對戲劇一竅不通,只是讓伊諦絲訂了今天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