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艾德讓高德弗里:相信自己,但他反而對高德弗里有所隱瞞。
他告訴了高德弗里真相,但只告訴了一部分,他隱藏下來的,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是會影響到維利西斯社會安定和威廉姆斯家存亡的關(guān)鍵信息。
艾德小小的做了個概念偷換,他誤導(dǎo)高德弗里,讓對方誤以為,第三代魔力矩陣是由軍方開發(fā)的,但實際上,軍方并不掌握矩陣制造方面的技術(shù)。
他和莎倫小姐交談過,咨詢過,他認(rèn)為莎倫小姐一定知道一些內(nèi)幕,莎倫小姐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只在信件中回了這樣一句話:“警示時鐘的升級和第三代矩陣的開發(fā),靈感都源于耀星狼?!?p> 這一句話就已經(jīng)是答案了。
就像艾德所說的那樣,他揭曉了大部分的謎底,包括他那天看到的幻象之謎,那并不是恐嚇或者試圖傷害他的舉動,那是某人給他發(fā)出的警報,這個人不能直接跟他溝通,于是試圖用幻象的方式,給艾德提供信息。
他想給艾德提供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是警告艾德,奧斯韋正準(zhǔn)備朝他那里殺去。
但這個人沒有想到的是,在他發(fā)出警告之后,前一秒還在謀劃著如何殺害艾德的奧斯韋被神秘來客解決了。
提示艾德的人,他愿意相信,就是他在尋找著的克拉克·本杰明,艾德知道的人里,只有被“獻(xiàn)祭”給警示時鐘的克拉克·本杰明有這樣的能力。
據(jù)艾德推測,克拉克·本杰明是一個被強(qiáng)制囚禁,被強(qiáng)制改造和警示時鐘產(chǎn)生了聯(lián)系的人,隨著時間推移,聯(lián)系加深,克拉克有了運(yùn)用警示時鐘制造幻象的能力。
而另一個在這個系統(tǒng)中的人,這個人解決了殺手奧斯韋后,出現(xiàn)了一些意外,她不慎出現(xiàn)在了艾德面前,留給了艾德一些線索,這個線索,艾德還是有一些頭緒的。
這就要說回揭曉謎底的部分了。
警示時鐘和三代矩陣的靈感來自于耀星狼,而耀星狼近幾個世紀(jì)以來唯一一次亮相是在維利西斯,而維利西斯有哪個家族具備開發(fā)能力和接觸耀星狼的機(jī)會,且在事件最初,有哪個家族的人參與了那場宴會,有可能成為奧斯韋暗殺目標(biāo),并同時吻合以上所有條件?
謎底的答案才是真正令艾德徹夜難眠的原因。
捋清了一切,并好好的睡了一覺的艾德,讓高德弗里先行去了博物館,而他則在家里的小花園,和他的女仆享用著美味的早餐。
艾德?lián)Q上了當(dāng)初參加宴會的那身偽裝,坐著飲茶,而伊諦絲笑道:“這是您長大后的樣子嗎?”
“看起來很老嗎?”艾德攤手。
兩人有說有笑,但艾德一直在保持魔力視覺,觀察著伊諦絲,這不是他第一次用魔力視覺打探伊諦絲,前段時間,他檢查過伊諦絲的身體狀況,當(dāng)時她身上只是有些疲憊,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魔力的痕跡。
而這一次,伊諦絲沒有再隱藏,魔力視覺里,艾德看到了一個魔力矩陣的輪廓。
伊諦絲嘆氣,很是無奈:“真是,想要在少爺您這樣的人隱瞞任何事,就不可露出任何破綻?!?p> “你和姐姐同時注射的矩陣藥劑嗎?”
“是的,少爺?!币林B絲誠實的回答。
艾德沉吟片刻道:“你愿意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那真的是很無趣的一段往事?!币林B絲打算糊弄過去,卻看見了自家少爺認(rèn)真的眼神,只得放棄,她起身,先是給艾德的茶杯蓄滿,然后才開始講述。
“我出身于維利西斯的一個大家族,也算的上‘豪門千金’,只是從小都被寄養(yǎng)在教堂里,一位年邁的修女教導(dǎo)我禮儀,讓我接受了完全不同于家族的教育,可以說,我對那個家族沒有任何歸屬感,疏離而陌生。”
伊諦絲優(yōu)雅而緩慢的講述著:“可,您是知道的,和他們的血緣關(guān)系,其實是一種宇宙,無論我想與不想,跟我的意志無關(guān)的,我身陷本與我無關(guān)的一場糾紛里,這導(dǎo)致了我身邊的人的苦難,這其中包括養(yǎng)育了我的教堂?!?p> “那場糾紛,在我看來真的毫無意義,無關(guān)緊要,但他們就是摧毀了我的生活,燒毀了教堂,殘忍的殺害了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的修女,我無力反抗,所以我想要逃離,我試圖尋找出路,威廉姆斯家是我理想中的庇護(hù)所,我隱藏了身份,在這里得以暫時的歇息?!?p> “但是厄運(yùn)依舊沒有離開你?!卑陆拥溃骸八麄?nèi)詧猿植恍傅膶ふ夷愕嫩欅E?!?p> “是的,這種恐慌時時刻刻纏繞著我,仿佛沒有年限,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币林B絲道:“您的誕生是轉(zhuǎn)機(jī),您的姐姐因為您的出現(xiàn),開始展露出她的天賦,當(dāng)時大小姐才十歲,我不甘愿一生將自己埋藏,一生活在恐懼的陰影下,于是我成為了大小姐的,嫡系?!?p> “雖然以當(dāng)時的目光來看,這很可笑,畢竟大小姐當(dāng)時才十歲,您是很清楚的,您和大小姐都過于早熟了?!?p> 艾德恍然大悟:“所以,很多事情最早都是你教會我姐姐的?!?p> “嗯哼?!币林B絲自豪了起來。
她并未中斷她的敘述:“這個決定徹底挽救了我自己,所以我必須懇求您的原諒,因為我的壓力,您的姐姐必須向上拼搏,她才會...”
才會奪走本來屬于我的位置,艾德知道她想說什么,只是伊諦絲和姐姐都不知道,這完全是他自己讓出去的。
所以他聳了聳肩:“不必道歉?!?p> “但是,詛咒之所以是詛咒,是因為除非被詛咒者死亡,否則將永不消除,多年后,他們又找到了我,看重了我的某種特殊天賦,礙于大小姐壓力,他們這次用血脈情感試圖捆綁我,請求我協(xié)助他們做一件事。”
艾德道:“他們請你幫忙入侵警示時鐘,你當(dāng)然不可能接受,于是黑幫在匆忙間找到了一個替代品,這個替代品就是克拉克·本杰明,他們暴露了意圖,反過來被姐姐和你發(fā)現(xiàn)并利用,要和黑幫爭奪警示時鐘的控制權(quán)。”
伊諦絲點了點頭,承認(rèn)了:“這就是我的過往了,少爺?!?p> “那你倒是騙了我好多年,我還以為你對魔力根本不感興趣?!?p> “這是我的天賦,我只是無意識的隱藏了起來?!币林B絲捂嘴笑了起來:“如果您問我,我一定是知無不言的?!?p> 艾德沒有追究下去,他還有些事要證實,他道:“另一個和你擁有同樣天賦的人,克拉克·本杰明,他也被黑幫迫害的可憐人,我們本可以幫他的?!?p> “來不及的,少爺,您和耀星狼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所以您一定知道狼群意識這一存在,從他和工人幫被注射了同一批矩陣藥劑開始,他們就被綁定在了一起,他們注定被消融個人意識,成一個一個龐大的整體,哪怕他們的肉體衰亡,形成的整體意識也會被保存在警示時鐘里,格蘭迪就是想控制這個即將成型的群體意識,格蘭迪以為自己能控制的住,這很天真,這個意識體會給您預(yù)警,就說明了,就算融為一體,它也一定是仇視格蘭迪的?!?p> 她連自己和耀星狼有聯(lián)系都知道,瞧瞧,他為什么會覺得自己秘密做的事隱瞞的很好?
就像是古老的黑暗祭祀和邪典傳統(tǒng)一樣,黑幫獻(xiàn)祭了人們的生命,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不受控制的怪物。
“你受影響了嗎?”艾德關(guān)切的問道,他擔(dān)心這個意識體的形成影響到系統(tǒng)內(nèi)的伊諦絲。
“我可以連接警示時鐘,但完全獨立于系統(tǒng)之外。”
艾德嘆了口氣:“好吧,有一個很關(guān)鍵的問題,我沒有想明白,黑幫無論做的多大,勢力多廣,歸根結(jié)底都是一群蛀蟲,他們有開展這種邪惡計劃的動機(jī),但是他們?nèi)狈υO(shè)計這個計劃的腦子,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是誰在背后給他們出謀劃策?”
“我希望,不是我們,不是我的姐姐和你制定了這方面的計劃,我真的很怕是我們造成的這一切?!?p> 伊諦絲款款走來,她在艾德額頭輕輕一吻,用略顯責(zé)備的口吻道:“當(dāng)然不是,您怎么會認(rèn)為,大小姐是這樣殘忍血腥,不擇手段的人呢?制定計劃的正是真正的威脅,他們在幕后扶持眾多星環(huán)的犯罪計劃,他們自稱遺民?!?p> “那我的姐姐去哪了?”
“大小姐去了艾斯卡亞,很快就會回來了?!?p> 艾德點了點頭,問完所有該問的,他站了起來,準(zhǔn)備去博物館赴約了。
這時,伊諦絲后退了兩步,如煙霧一般化散消失,他身處的小花園開始向外無限延伸,花園的外圍變成了深不可測的森林,枝繁葉茂,高聳的樹木遮天蔽日,那逼真的自然律動,真的難以想象這是幻覺。
艾德知道,警示時鐘的升級接近完成了。
而之所以判斷其還未完成,是因為,他還沒能嗅到味道,等它升級真的完成了,警示時鐘真的能生造出一個擬真的世界,那個時候,他就再也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了。
“別這樣,伊諦絲?!卑碌痛怪酆煟骸澳阋呀?jīng)這么嚇唬過我一次了?!?p> 雖然他沒去問,但那天,克拉克提醒他的那天,解決掉奧斯韋的人和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白袍女人一定都是伊諦絲。
天知道,他們在一起生活十六年,艾德有多么熟悉伊諦絲的姿態(tài)。
當(dāng)然,如果僅憑姿態(tài)就得出結(jié)論,就太過武斷了,一些在日常生活中出現(xiàn)的異常,一些相當(dāng)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使艾德開始懷疑她了,比如,她總能顯得先知先覺,能在高德弗里敲門前就知道有客人拜訪,還能提前知道家里需要補(bǔ)充什么日用品,需要替換什么老舊的玩意。
懷疑的雖然沒有道理,但他懷疑的倒是沒錯。
結(jié)論就是,伊諦絲,她也可以運(yùn)用警示時鐘。
“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個巧合,我本不該出現(xiàn)在您面前的,都怪那個意識體,它在搗亂,讓我不小心看到了您,看著您無助的樣子,我哪能無動于衷,結(jié)果反而露了破綻,還嚇到了您?!币林B絲聲音忽遠(yuǎn)忽近:“不過我證明了一點,少爺,警示時鐘只能給您報警,而我能幫您解決問題。”
“被你嚇到的事,我不介意了,但說道幫我解決問題?那你應(yīng)該把我眼前的幻象撤了,讓我離開?!?p> “那可不行,您的理念,和大小姐相悖了?!币林B絲的聲音在“森林”四處響起,伴隨著她的聲音,莉莎·威廉姆斯坐在椅子上,在一旁還出現(xiàn)了“艾德”,這是昨天和高德弗里討論時的他,他正激昂的道:“我會親手摧毀警示時鐘?!?p> 艾德沉默,而莉莎的投影像是她本人親臨現(xiàn)場一樣,她玩弄著一個小湯匙,另一只手則撐起了自己英氣的臉龐,挑了挑鋒銳的眉頭道:“不要那么做,艾德,我能理解你的正義感和憂慮,但是就像那個粗魯?shù)纳衔菊f的那樣,任何人造的力量都可以被規(guī)范,可以被限制?!?p> “我們不應(yīng)該主動摧毀我們的武器,而是學(xué)會熟練的運(yùn)用它?!?p> 說完,姐弟的投影消散了。
艾德沉默了片刻,他有些憤怒:“就像現(xiàn)在這樣,你可以隨時監(jiān)控我,可以隨時監(jiān)控所有人,你們在做的事和黑幫如出一轍,兩位姐姐!”
“這是必須的,少爺?!?p> 伊諦絲的聲音飄忽不定,艾德?lián)Q上懇求的語氣,道:“伊諦絲,我們朝夕相處了十六年,你應(yīng)該理解我,我需要你的幫助?!?p> 虛無縹緲的聲音沒有再傳來,她用沉默保持了堅定。
艾德失望了。
失望于,他此生最信賴的兩個姐姐,和他的行事風(fēng)格和信念竟有如此大的差距,失望于,他以里安卡的身份向姐姐傳遞了那樣渴望和平的理念,她卻反其道行之,去參與了人體武器的制造。
她們連黑幫都能利用,利用黑幫露出的破綻,比黑幫更提前一步掌握了連通警示時鐘的秘訣。
他的兩個姐姐,真是心機(jī)的有些可怕。
其實她們的這種特質(zhì),是早有征兆的,就跟高德弗里身上出現(xiàn)的問題一樣,艾德對于身邊人總是會下意識的放空大腦,從不揣測。
他認(rèn)為,需要揣摩身邊人的生活,真的很悲哀。
艾德自嘲一笑,臉上不再有什么負(fù)面情緒了,他道:“等我離開以后,盡早把幻象撤開吧,不要嚇到家里的小姑娘們了?!?p> “您要怎么離開這片叢林?”
“你相信嗎,伊諦絲,如果你真的有能力把我困在一片叢林里,我將束手無策,可這是假的,假的,伊諦絲?!?p> 艾德邁開了腳步,在樹杈荊棘和藤蔓中,毫不猶豫,大步向前。
而始作俑者,在現(xiàn)實里原地寸步未動的伊諦絲,驚訝和啞然的看著少爺大步離開,完全不像受困的人。
伊諦絲還未曾想過,這對超凡的姐弟感情好到這種程度,居然還會有意見相左的一天,更沒想過,他們爭斗起來的場面會是怎么樣的。
伊諦絲不由得煩惱了起來,兩個孩子吵架,最頭疼的永遠(yuǎn)是被夾在中間的長輩。
緊接著,她也動了起來,她攔不住少爺,更不可能去傷害他,她要去保護(hù)艾德的安全。
艾德很可能還不清楚,他即將面對的是多么危險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