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縱論天下顯心志
“你，搶也搶不過我。”突然，耳邊響起一個甜美的聲音，卻故作霸道。光正微微皺眉：千仞雪在說什么？
心頭一緊，光正感到這話似曾相識。這是我剛才對焱說的?。〉鹊?，這就是說，被她聽到了？剛才精神力太過集中，疏忽了隔墻有耳，失策啊……
雖然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還是梗著脖子強辯道：“你的男人我，確實不比他差啊?！?p> “至少就耍嘴皮子層面來說是的?！鼻ж鹧┙掖┑?，不過看她表情，卻有幾分開心。
“其實，我擔心的，不是誰來搶奪，”光正氣色黯然，“而是我配不配的上你……”
他始終不能忘懷的是曾經(jīng)高居云間的千仞雪，和那一天那狠厲的眼神。
配不配得上？千仞雪微微有些苦澀。本來作為天之嬌女，她確實覺得全天下沒有人配得上她，即使那人那事之后，光正在她心中，也只是稍稍占據(jù)了一個位置而已。
然而這段時間以來，她卻越來越覺得光正好強，強得超越于他們一個境界。如果說配不上的話，她甚至隱隱覺得，自己……
等等。比起光正，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便是天使神的傳承，可是，他又要切斷這一切。難道說，那長篇大論的論理，目的都是斬絕這一路徑，讓自己永遠隱伏在他的光影下？
想到這里，千仞雪不寒而栗?？聪蚬庹哪抗?，都變得幽深起來。
不過，千仞雪決定，在擊敗他之前，這個問題要埋在心底。
換上調(diào)侃的聲音：“你究竟是哪里學來的這么多土味情話?！?p> “之前讀書的時候，也讀了一些天斗城印制的話本、小說，”光正笑道，“聽說當時東宮也購進過不少?！?p> “哦，雪清河還讀這些書呀，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千仞雪無辜地問道。
光正只是望著她，眼神帶點嘲諷。
“人家政務(wù)繁忙，操勞國事，每天都是焦心不舒，”千仞雪被他看得滿面羞紅，不顧剛才還在撇清關(guān)系，自辯起來，“偶爾閑暇看看書消遣一下怎么了？”
“是沒怎么，只是素稱賢明的太子雪清河也沉溺其中，天斗的腐敗是根深蒂固啊?！?p> “嗯，天斗確實很腐敗，”千仞雪深有感觸地點著頭，雖然這使得她扮成太子殿下之后別人大多奴顏婢膝，省卻不少事，但是那些吸血的紈绔，卻是整個帝國的毒瘤，終有一天，毒瘤會反噬本體，“已經(jīng)腐朽在根子上了?！?p> “我們的大學者應(yīng)該知道，天斗帝國標榜以道德立國吧？”千仞雪繼續(xù)道，“但是，一位大臣曾評價現(xiàn)在，不，是至少數(shù)百年來的天斗，‘執(zhí)德不弘，通道不篤’，確實是一針見血。只是，第二天，他便被某一個親王暗殺在了府邸。所以，照我看，‘執(zhí)德不弘，通道不篤’還不夠，簡直是滿口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
想想天斗皇室暗中支持的活人貓女拍賣場，滿腹男盜女娼，確非虛言。
沒想到，作為雪清河的千仞雪，還背負起了這層壓力。不止是一男一女，或者幾宗半門，仞雪那時就憂思著天下蒼生啊。真不愧是萬年來，第一位成就的天使。
“不過，我聽說，星羅的國力要強大許多。也許，他們的繼承制度，真的勝過天斗，”千仞雪話鋒一轉(zhuǎn)，“你看，戴沐白比起雪崩，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p> “也許吧，但是，星羅的腐朽，同樣也是深及根底?！惫庹挠牡?，“詩云：‘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這說的，是君子的理想狀態(tài)，也可以理解為，君子如何養(yǎng)成。碧水修竹，切磋琢磨，才能修養(yǎng)成合適的道德心性。這方面，天斗失之于奢侈，星羅失之于殘暴。”
“在兄弟鬩墻的血路中培育出的君主，手段自然是沒有問題，但是，心性呢？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如此，星羅的皇位，固然是穩(wěn)固了；但，千千萬萬的子民呢？保黎民如保赤子，雖然只是標榜，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理想。但是，在星羅大君眼中，哪里有什么黎民、赤子？這一切，對于沐浴著兄弟姐妹的鮮血登上王座的他們而言，不過是草芥而已。”
“一個把人當作草芥的帝國，怎么可能不是一個徹底腐朽的帝國？到了那一個日子，它的毀滅，或許會比天斗更慘烈?！?p> “光正……”千仞雪輕喚。她從未見他在非戰(zhàn)斗時，如此激動，目光灼灼。而且她也知道，光正承受了更多；自己在宮廷中見證著勾心斗角，醉生夢死的腐朽，他卻是在戰(zhàn)亂中遭受著家破人亡，流離喪亂的苦難。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出言安撫。
而且，光正現(xiàn)在似乎確實是擔當重任的那個人啊。
“不，”光正輕輕地笑了，享受著千仞雪的溫度，“曾經(jīng)我也那么想，作為一種慰藉。后來想想，卻否棄了它。這天下，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的人何其多，而要負起大任的，又有幾個？”
“所以，與其說是天將降大任，不如說，這本便是一個苦難的荊棘世界。而我們，或許是那幾朵幸運的百合花。我想，我們的大任就是，如百合在荊棘中，改善這個世道；讓人們不必再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讓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如天使羽翼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