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deus ex machina
“撲通!”
唐三的身軀掉落到地上,沉重的鎧甲、魔劍和三叉戟,高高地揚起塵埃。
光正可以感知的到,唐三曾經計算過無數(shù)戰(zhàn)斗方法的頭腦,現(xiàn)在已經停止了運轉。
雖然只是暫時的。
但狂喜還是涌上他的心頭。
還沒有讓喜悅的感覺充溢,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劇烈的痛楚讓他一膝跪在了地上,手中的長槍尖底深深埋入土中,勉強地支起身子。
“殺,殺,殺,徹底毀滅掉你的仇人,消滅他,吞噬他……”
羅剎的語詞驟然在腦海中炸響。
光正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精神力的巨大削弱,讓那羅剎神力越發(fā)囂張。他竭力撐起所剩無幾的體力和精神力,勉強驅散掉這股瘋狂的殺戮之音。
代價是身上的疼痛更加劇了。
“不管羅剎說什么,他唐三確實得死?!惫庹档馈?p> 就算對方是神,現(xiàn)在也只是躺在那里待人宰割的一坨血肉罷了。
光正一咬牙,發(fā)力把勝利之槍從地里拔了出來,又把它支在地上,勉強站直了身子,這才又抬起了長槍,手臂的肌肉已經有些顫抖。
逼近唐三時,修羅的氣息也愈發(fā)濃郁起來,侵蝕著他的新身子。
痛楚繼續(xù)加劇,但精神卻舒暢了不少。
歡快地忍著疼,光正站定在唐三的身軀前,看著唐三藍發(fā)中仍停留在驚愕急迫又帶一絲惶恐的臉。
他高高舉起了長槍,所剩不多的光武魂魂力灌注于槍尖,那黯淡已久的鋒銳再度閃耀起來。
“死!”光正低喝一聲,全力出槍。
與勝利之間已經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障礙。
“當!”
卻撞上了什么堅硬的東西,一往無前的槍勢停止了下來。
“你殺不了他?!币粋€粗獷的聲音順著槍體傳入耳中,陌生卻又熟悉,蒼老卻中氣十足,無比的霸道。
“是修羅!”光正反應過來。
他泛過一陣惡心,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來自生理還是心理。
啊,這最后的一層防護,居然是修羅的神念么……
這股神念并不算太強,只是堪堪擋住了他重傷狀態(tài)下的一槍。
光正恨恨地歇了手。
如果是正常狀態(tài),他斷然可以擊破這層窗戶紙般的防護。
但現(xiàn)在,光正太虛弱了。強弩之末難穿魯縞。
僵硬的手臂,已舉不動槍;只好任由這黯沉下去的槍尖從唐三鎧甲表面無奈地滑過,扎入地里。
而且,他察覺到這神念,似乎要活躍起來。
光正意識到修羅正在直接操縱著:他只用這么一點神念,可見正是監(jiān)控著戰(zhàn)局而出手。
他不能冒這個風險。
等著唐三醒來和自己恢復,賭自己恢復更快,這本來是很可能賭贏的。
但是,現(xiàn)在,修羅可能賦予唐三更多神力來誅殺自己的情況下,就不一定了。
修羅是不敢親自下界的,因為至高者的活動痕跡,已經讓斗羅神界心驚膽戰(zhàn),不敢冒下界干預的風險——否則或許至高者面臨的結界也會被打破,那邊是斗羅神界顛覆之日。
但是,向唐三送下少量神力,卻依然是可能的。
尤其是,光正越虛弱,誅殺他需要送下界的神力就越小。
換言之,誅殺光正這一利潤是一樣的,而成本在變低。
因此,光正自己面臨的風險,在變高。
光正笑了起來。
他笑恐怕連修羅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一擊吧?
否則早就可以把額外的神力防護加注諸唐三,而不是做這最后的保護。
但笑著笑著眼眶便有些濕潤。自己押上所有的一擊,最后卻不過是這樣的不了了之。
要不要等一等,等待著自己的恢復?光正再一次考慮起來。
問題是,唐三醒來和自己恢復究竟誰快,是個未知數(shù)。
如果唐三醒得快,局面自然十分不利;而就算自己恢復更快,卻難保修羅會不會再多插一手。
而且在這期間,反武魂殿陣營的高手,也構成他的致命威脅。
哪一個狀態(tài)良好的封號斗羅、幾個頂級魂斗羅,乃至一隊天斗軍的精英死士,都有可能殺死他,至少能讓他落下不可逆的創(chuàng)傷。
可若不停留,他又能去哪里呢?
天斗軍陣線?那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
武魂城?也是去不得的。
剛剛見證了(他們心目中)天使神殿之輝的武魂城居民,會如何看待一個渾身帶著陰險又暴戾的邪惡氣息的羅剎之人?
而當他們發(fā)現(xiàn)這閃爍著羅剎神力的恰恰是素以供奉殿后身聞名的當今主教閣下,對武魂殿又會作何感想?
結果恐怕是兩敗俱傷。
焦慮的情緒,更使羅剎神念逼得緊。
羅剎的魔音貫耳,殺戮的欲望嚙噬著他。
把這念頭暫時祛除容易,可要改變這緩緩的侵蝕卻難。
光正頹然想到,這是不可逆的。自己的身體只會越來越純地為羅剎神力占據(jù)、重塑,最后扯住現(xiàn)在還與之對抗的精神力的腳后跟。
到那時,自己便會墮為一個羅剎的殺戮代了吧。他不無恐懼地想著。
有那么一瞬間,他的念頭尋到了死。
趁著神智還屬于自己、足夠清醒的時候,徹底了解吧。
只是若此,他落得一身輕松。
武魂殿的理想、武魂城的眾民又將何去何從?
仞雪難道便要就此孤獨下去么?
抑或說,事到如今,自己不害他們,便已是最優(yōu)的解法?
不,一定不是這樣。光正心中還懷著希望,即使他知道這只是自己的愿望,沒有什么東西支撐。
他一陣發(fā)虛、惡心,身子驟然一抖,緊緊握住長槍站住。目光向下,一時間,卻覺唐三的臉顯得安詳了不少。
和之前的霸道,剛才的驚駭,都不一樣,顯得如此安恬自然,自然得不自然。
光正猛然警覺,這是唐三已在恢復的表征。
那么,可以料想,很快,那苦大仇深卻掩不住得意揚揚的面孔就又要橫亙于他面前了。
前前后后,加起來或許一個時辰都不到。
這一切還真是變幻無常,如真如幻啊。
光正搖搖頭,拔出長槍。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這里,必須做點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去。
四顧茫然。
自己剛才還有閑心感慨世事變幻,也真是可笑。光正自嘲地想。
而今這樣的自嘲,豈不也是一樣的可笑?又一個套娃般的想法閃過。
“呵?!惫庹菩Ψ切Φ睾吡艘宦?。
“如真如幻,如真如幻?!彼钸吨鴦偛疟蛔约撼靶Φ哪铑^。
“幻?!?p> 這個字眼忽然抓住了光正的心弦。
為什么會這樣的注意幻呢?
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驟然間,一道電光劈過般,他想了起來。
“無限幻境!怎么就忘了老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