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零章 光正的幻境
從海神島開出的艦隊，劈波斬浪，航行在一望無垠的大海上。
航程順風順水、波瀾不驚，除了……
光正一直沒有醒來。
四位元素守護使和千仞雪一直守著他，期待著他重新回來。
可是光正始終端坐在那主桅下迎著前方的吊床上。
千仞雪的內(nèi)心，有千百種猜想在徘徊回蕩。
“相信?！笨伤皇沁@樣說，仿佛十分平靜。
只是，她握著他的手，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其實遠比光正那平緩的脈搏，要快得多。
另一邊，光正站在一片陌生的異境里。
這片境地，在布滿荊棘的曲回道路兩旁，矗立著高聳的冰塔，尖角如同矛頭般直指暗沉的天空，而那天空，不僅暗，而且，是一片詭異妖艷的紫黑色。
冰塔周圍，歧路旁邊，毫無規(guī)律地散落著一團團赤紅的火焰，在冰雪封鎖的荒原上兀自燃燒著，時明時滅。
光正望著眼前奇異的景象，困惑不解。
“這輩子就和幻境結緣了么。”他心中暗嘆。
隨后他發(fā)現(xiàn)，魂力似乎被禁制了。
“還真是厲害??！”
抱怨是沒有用的，他只能接受現(xiàn)實，探索出一條脫離幻境的道路來。
他沉下心，靜默地歇息著。
如果是低級的幻境，以他的精神力，這樣便能擺脫。
可是不行；他身上還越來越冷。這種感覺無比確實。
荒謬的是，他還時不時被火焰灼痛。
“冰原為何有如此多的火？”光正無法理解，這封凍之中，是什么在這種溫度燒著。
或者說，他看到的這些火，這些冰，乃至這些寒冷和灼痛的感覺，都是假的，不過是這幻境的伎倆？
可如果這樣的話，又有什么是他能確定的呢？
“我感到我處于這樣的境地，”光正推想著，“所以首先，推出這一個感受承載者的存在……”
“哼！真精妙啊！”光正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自嘲地放棄了這一想法。
他觀察著。
既然是幻境，自然有某種機竅。以這片天地來說，最大的問題便是，整個天似乎有些異樣。
它雖然籠蓋四野，但光正總覺得，這暗紫色的黑天，并不是一片連續(xù)的無垠，而是如同一個穹廬，有著它的頂。
曲度上的差異很小，但是卻決定了，有盡和無涯的差別。
光正打起精神，向那里趕去。
越過無數(shù)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寒冰尖塔，被不知多少火焰忽然地灼痛之后，他終于接近了穹頂之下。
一座巨大的冰塔，通向上沿。
光正向上望去，暗紫色隨著距離，變成徹底的黑色。
“既然如此?！惫庹c點頭，開始引導他已經(jīng)在那海怪身上小試牛刀的理則之力。
被禁制的魂力，仿佛也產(chǎn)生了一點松動。
如光束般——不如說是，呈現(xiàn)為光束般——的理則之力，切在那巨大的冰塔上。
光正忍受著火焰的侵蝕。他感受得到冰塔在搖撼著。
不久，一道細細的裂痕出現(xiàn)了，伴隨著一點撕裂的聲音。
很快，裂痕迅速擴大；在山崩般的巨響中，冰塔在光正面前，轟然瓦解。
光正等待著穹頂?shù)乃荨?p> 下一幕，卻令他目瞪口呆。
一道赤紅色的火焰，驀地通天而起，赫然頂替了白塔的位置；周圍的冰原上，也滲出道道血紅色的痕跡。
光正分明地感受到，那火焰，和之前處處明滅又灼燒著他的火，是一樣的。
理則之力的光束，輕易地切過了它，可是，什么也改變不了。相反，照進火里的光，倒是沉淪向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反復的嘗試，只得到同一個結果。
“這是怎么撐得起那巨大的穹蓋的？”光正狠狠地將勝利之槍插向地面。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光正訝異道：“晨星前輩？”
“不錯，正是?！眮碚叩恍χf。
“前輩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
晨星笑道：“你遇到了麻煩，我豈能坐視不理。早就說了，我會和你同在?！?p> “連這幻境……”
晨星反問道：“你之前是頭痛么？”
光正一想到“同在”，也就沒有奇怪，而是說道：“是啊，自從‘恐懼之心’后，就有了。我正想著，雪這邊的危機先措置好，就要來找前輩您呢?！?p> “你還是小看了‘恐懼之心’?！背啃抢^續(xù)說道，“這幻境，正是它造成的。也因此，恭喜你?！?p> 光正不解：“什么？恭喜？”
“它可不是海神成神之階那么簡單。波塞冬只不過用了其一部分罷了?！背啃钦f道，“它還有其他許多大用，連我也不完全掌握?；镁?，便是其中一項?！?p> “至于說恭喜，”晨星停頓了一下，“那是因為，恰恰只有精神力足夠強的人，才會在恐懼之心下開啟幻境。而開啟幻境，又不被寒冷凍僵，證明了你的精神力是強手中的強手?！?p> 光正回想著分析道：“身體不在幻境里，而魂力被禁制了；那么，感覺仿佛是身體力量的東西，只有精神力了?！?p> “不錯。”晨星道，“而且，你也找出了這幻境的破綻。真正的天，不是這般的拱頂之天，更不會有這樣一座通天之塔?！?p> “可是，在那之后，”光正搖頭道，“我便不能理解了。”
“這不正是你的恐懼嗎？”晨星笑道，“你現(xiàn)在，不怕死，也不怕痛苦；可是，當你的理則之力，無法斬斷火焰；而這一切又無法被理解時，真正的恐懼便油然而生了。”
“恐懼本來便是非理性的。你能用自己的理則之力，斬斷那冰塔，可見功力，至少已經(jīng)小成。但別說小成了，即使是大成，它理則之力和那火焰仍有著界限區(qū)隔，就如同，抽刀斷水水更流?！?p> “既然如此……”光正的話起了頭便打住了，他忽然感到束手無策。
晨星望著他，嘴角一笑：“其實，這不過是無妄之災而已。”
“無妄之災？”
“你眼中的血火，根本就不存在?！背啃钦f著，走近那火焰，一伸手，又回轉(zhuǎn)來；剎那間便是一個來回。
他攤開手：“沒有什么火焰和血色。這不過是紅玫瑰而已。”
光正看著他手中的玫瑰，又看向紫黑色天空下的火。
晨星見光正愕然的樣子，說道：“沒有她，這就不會是灼痛的火。你的出路，只能是放棄她。”
“放棄它？”
“不要打馬虎眼?！背啃堑?，“就是那個‘她’。我說是無妄之災，另一層意思也在這里。”
光正不滿道：“我現(xiàn)在是徹底不懂了。”
“你看，剛才可沒有這么著急?！背啃切σ幌?，板起面孔繼續(xù)：“那天，面對巨大的海怪，你用理則之力，本可以安然擊殺，卻為了她，冒險沖入巨獸體內(nèi)。如果不是因此，也不會因為巨獸爆體的遠古之力的沖擊，而讓恐懼之心有了可乘之機，在你虛弱的時候，埋下幻境的種子?！?p> 光正漠然站著。
“她什么要求都沒有提，你已經(jīng)這樣了?！背啃菗u搖頭，“如果她主動要求呢？”
“我愛她，自然要相應地去做?！?p> “如果你是凡夫俗子，自然無妨。可你記住了，你不是！”晨星話語含怒，“你身上背著神圣的責任，明白嗎？”
光正眼皮低垂，張了張口，最后只變成無聲的囁嚅。
“我們不必在這里耗下去?！背啃锹曇魷睾拖聛碚f道，“畢竟，最后的決心，必須是在現(xiàn)實之中。我現(xiàn)在會短暫封印你的精神力，讓幻境自己也被虛幻欺騙，讓它以為你精神力低下，從而把你清出幻境?！?p> 光正正要答應，卻聽到同一個聲音再度變得堅硬和高亢：“而你，最好記?。罕池撋瞎饷魃袷サ睦韯t使命后，就必須和一切屬肉的情欲劃清界限。否則，一時的甜美，便是下墜的掩飾；而前途，就只有：毀滅?！?p> “是你、和所有人的毀滅。”晨星的聲音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