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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獸成神

第五十九章 修橋補路無尸骸

點獸成神 周日浪 10345 2023-07-16 23:09:01

  風(fēng)光苑不算大,但你得看是在什么地方。

  別說在富饒的麗斯城了,就算是伽羅帝國挽風(fēng)城的城主府,也就與這風(fēng)光苑差不多規(guī)模了,足以看出奔雷商會財大氣粗,即便是異國他鄉(xiāng),依然可以把勢力延伸過去,只要錢財能行得通的地方,都不是難事。

  這些天喬邦一行人在這竹樓住的還算開心,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大家也都互相了解彼此的脾性,隱隱形成了小團(tuán)體,像胡家夢就會和仇武慧作伴,互相切磋比斗,偶爾也會走出竹林仰望夜空數(shù)天上的繁星,指著天上兩輪月亮有說有笑著,任子瑜和雷濤也常常廝混在一起,雷濤要保護(hù)喬邦不能離開太遠(yuǎn)的距離,任子瑜便提著長槍來到雷濤這邊幫忙,倒是和諧得很。

  而最為奇怪的便是于逸飛和舒雨涵了,此前于逸飛那堅決的態(tài)度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如今卻是于逸飛陪在舒雨涵的身邊,兩人都蹲下身數(shù)著地上生長出來的各類靈植,這些都是舒雨涵釋放靈力生長出來,因為摧心竹林排它性強,為確保靈植有充分的養(yǎng)分刻意種植在距離竹林較遠(yuǎn)的位置,還拜托魯緒磊輔助開辟出一片規(guī)整的土坑作為池塘使用,可惜不是活水,池塘只能依靠降水來補充新水,但用來灌溉靈植已是足夠。

  眾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去打擾于逸飛和舒雨涵,大家都下意識的認(rèn)定了這是失散多年的母子相遇后的情景,而對于于逸飛來說,自幼便在丹宗苦心鉆研丹方、丹術(shù)的他體會到了久違的溫馨,似乎成長過程里的缺憾在這一刻也是補全,旁人能看到他展露笑容,實際上他要比表現(xiàn)的還要快樂很多。

  要說誰最不開心,那肯定是李瑞濤了,待在這風(fēng)光苑他想找人說話都費勁,聊的最好的胡家夢陪仇武慧了,于逸飛也醉心于培植靈植,無暇顧及李瑞濤,雷濤是個悶葫蘆,也沒辦法深入聊天,任子瑜……

  算了,和他不對付……

  這要不是身上有任務(wù),李瑞濤才不會和任子瑜多待上一分鐘呢!

  剩下的也就只有不斷吸攝天地靈氣的魯緒磊以及蹲在地上感知靈蟲的倪睿了,可想而知李瑞濤得有多么的無聊,這不,由唐鶯鶯安排的雜役端來食盒,提醒著眾人已經(jīng)到了晌午時分。

  這次來的是一位老年人,雙鬢斑白,臉上皺紋橫生,修為止步于靈者境,放在伽羅帝國或許有個比較體面的生活,可以混個看守或哨崗的閑職,但在樓蘭王朝,靈者境靈武者只能擔(dān)任主城的雜役,還會面臨隨時下崗的風(fēng)險。

  “各位大人,這是李掌柜命小人送來的吃食,請大人慢用。”老者雙手奉上沉甸甸的食盒,身形略微佝僂,手上滿是常年務(wù)農(nóng)留下的老繭,李瑞濤看的十分真切,這絕非是廝殺拼斗亦或是常年握持兵靈形成的老繭,心里不免軟了幾分。

  “謝謝,勞煩你跑來送餐了?!崩钊饾K究是心存善良的,沒有魯緒磊那般表現(xiàn)得冷漠,雖然這些吃食都經(jīng)過于逸飛和舒雨涵的檢驗沒有任何問題,但出于安全的考慮所有人都沒有食用,只是讓胡家夢釋放空間亂流將食物卷走,拿著餐具攪和一番,假裝都品嘗過,由雜役再取回去。

  這樣謹(jǐn)慎的做法大家都表示認(rèn)同,出門在外自然是萬事小心為上,更何況對于唐鶯鶯和唐韻二人,喬邦一行人并未完全信任,每天都警惕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畢竟,樓蘭王朝最可貴的不是金陽幣,而是真誠。

  “大人您說笑了,能為各位服務(wù)是小人的榮幸。李掌柜還命小人傳達(dá),諸位大人囑托的要緊事已經(jīng)辦好,還請耐心等候,容李掌柜忙完瑣事便來此告知?!崩险卟幌滩坏幕貞?yīng)著,頭顱壓得很低,沒有直視李瑞濤的眼睛。

  “替我謝謝李掌柜,我們會在此靜候她到來?!边@句話倒不是李瑞濤所說,而是魯緒磊自竹林深處靈識傳音告知的,李瑞濤也聽了個真切。

  “那小人便不作打擾了。”老者鞠躬行禮,隨后向后倒退十?dāng)?shù)步,再轉(zhuǎn)身直起腰板離開了風(fēng)光苑。

  看著雜役離去,李瑞濤舉起食盒,心中暗道可惜,但還是理智戰(zhàn)勝了食欲,將熱乎飯菜送到胡家夢那里,由他處理掉這些吃食。

  經(jīng)過李瑞濤一番提醒,眾人紛紛停下手上的事,返回竹樓收拾行囊,很快便已整理完畢,眾人在竹樓內(nèi)解決干糧后齊齊出門,卻是看到唐鶯鶯已經(jīng)在竹林前的一片空地上,紛紛快速躍下,魯緒磊率先來到唐鶯鶯身前,其余人都隔著一段距離,沒有靠近。

  “沒想到風(fēng)光苑竟是大變樣了,真是不少巧思呢!”唐鶯鶯展露笑容,溫柔又有親和力,令人心生好感,眼角的淺紋隨著眨眼睛而張弛,眉眼間流露出溫婉的韻味,今日與先前所見又有所不同,穿的輕便隨意了些,腰肢款擺時引人注意。

  “李堂主哪里的話,吾等粗鄙之人在這里胡鬧,沒惹你厭煩已是萬吉。若你不喜我現(xiàn)在就讓我的朋友將這里恢復(fù)如初?!濒斁w磊不知唐鶯鶯的話是否有深意,以退為進(jìn)給自己找臺階下。

  “恩主說笑了,我怎么會埋怨呢,高興都來不及。本來就覺得這風(fēng)光苑空有竹林卻是少了些什么,沒想到短短五日時間便有了嶄新的面貌,到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碧弃L鶯捂嘴輕笑,實則暗自心驚,眼前的風(fēng)光苑何止是一點點變化,摧心竹排它性極強,此前她嘗試種過很多靈植都未能成功,要知道出身唐門的她可是對毒花毒草理解頗深,想著種一些明面上無毒但在一起便會形成混合毒素的靈植都失敗了,眼下卻是看到了以竹林為中心形成的苗圃已然形成,還長出了不少花骨朵,這讓唐鶯鶯一下子就猜到了這群人里恐怕不僅僅有植師,還有蟲師。

  會長怎么會結(jié)識到這么一群能人?

  “李堂主開明,老夫敬服!”魯緒磊拱手稱贊,這番客套還是得給的。

  “折煞小女子了,今日來此想必各位恩主都聽說了,這些天我跑了許多地方,終于找到一艘合適的運船,最近正在向金陽城運輸上好的精鹽,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底子相對干凈些,是孫家孫澤羽的貨船,沿途排查定然不會嚴(yán)格,只需各位恩主少走動,不冒頭,平安抵達(dá)金陽城是沒有問題的。”唐鶯鶯輕輕拍打了幾下胸脯,臉上寫滿了興奮,話到最后卻是有些埋怨的意思。

  “這些天可真是辛苦李堂主了,攏共需要多少,我一并給你?!濒斁w磊輕聲應(yīng)道,能促成此事那是最好,這些天趕路他也回過味來,他們這群伽羅人挺進(jìn)樓蘭王朝一路上沒少折騰,這顯然是極其沒有效率的,與其悶頭趕路惹下禍端,不如搭上順風(fēng)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是遭逢危險身處江河之上魯緒磊可一點兒都不擔(dān)憂,充沛的水源可以為自己提供取之不盡的冰元素靈氣,可以說是占據(jù)了地利之便。

  “怎能要恩主的錢呢?能為恩主辦事是小女子的榮幸,只求在虞皓會長那邊能多美言幾句就好?!碧弃L鶯惶恐不已,連連擺手回絕。

  “李堂主奔波勞苦,這份情誼老夫及同伴已然記在心里,這些天也好吃好喝送過來,人非頑石孰能無情,他日若能遇到虞皓我定會多說幾句好話,但便船之事是我等所求于你,所以還請李堂主如實告知我等吧?!濒斁w磊說話滴水不漏,目光灼灼的盯著唐鶯鶯,那凜然氣勢根本不容置疑。

  “既是如此,小女子也就不隱瞞了,前前后后打點疏通花了八十枚金陽幣,到時候各位恩主上孫家的貨船時還須按人來交納八枚金陽幣,本來是需要一人交納十枚的,我也是和他說了你們是我的老顧客,這才酌情降了些……”唐鶯鶯面有難色,吞吞吐吐說著,嗓音到最后已細(xì)不可查,顯然不知自己這般操辦會否沖撞了這群不容小覷的伽羅靈武者。

  “承蒙李堂主忙前忙后為我等張羅,這是給你的辛苦錢,請務(wù)必收下。不知我等何時能上那孫家貨船?”魯緒磊雖有所料但沒料到這么大數(shù)額,好在自己提早準(zhǔn)備了五十枚金陽幣和一百枚金陽幣兩份錢袋,當(dāng)即從空間儲物靈器中取出裝有百枚金陽幣的錢袋,遞到唐鶯鶯面前。

  “明日清晨即可,貨船待到晌午便出發(fā),到金陽城需要兩天一夜,期間就得辛苦各位恩主了。”唐鶯鶯只是略微的用手掌感受了一下錢袋的重量就知道這絕不止有八十枚金陽幣,心中暗喜明面上卻不動聲色,沒想到這伽羅人如此爽快,果然和伽羅人打交道就是爽利,不像樓蘭人那般虛偽。

  “那就有勞李堂主明日安排兩輛馬車,我等就不貿(mào)然行動了,對彼此都好,你說呢?”魯緒磊玩味的看了一眼眉毛揚起的唐鶯鶯,顯然讓其高興才好辦事。

  “小女子定將馬車備好,一切都做妥帖,不讓恩主失望。”唐鶯鶯輕輕摩挲著手背,欣然應(yīng)下。

  “有勞了!”魯緒磊拱手作揖,姿態(tài)做足了。

  唐鶯鶯自然是清楚魯緒磊這是下了逐客令,當(dāng)即表態(tài)自己還有事要忙,提起錢袋便款款離去。

  就這樣,時間匆匆流逝,轉(zhuǎn)眼已是一夜過去,天蒙蒙亮,喬邦一行人沒有放松警惕,昨夜還是安排了輪班守夜,好在并沒有出什么岔子,也讓眾人感到輕松不少。

  唐鶯鶯安排的雜役已早早地出現(xiàn)在風(fēng)光苑,眾人隨雜役從風(fēng)光苑的后庭長廊走去,這才發(fā)覺原來后面還有一番天地,竟是相當(dāng)隱晦的羊腸小道,想來是用作逃生使用,尋常倒是用不上。

  走到盡頭,雜役取出十幾把鑰匙,將鋼制房門打開,兩輛平平無奇卻格外寬敞的馬車已停在后院門口,目光所及竟是泥巴路,看起來像是菜園,而唐鶯鶯自馬車車廂內(nèi)屈身走出,顯然是恭候多時。

  魯緒磊與唐鶯鶯淺聊幾句,雙方順著話頭做了交接,待魯緒磊一行人上了馬車,唐鶯鶯目送著這一群伽羅靈武者逐漸遠(yuǎn)去,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若有所思著,目光逐漸呆滯,她越發(fā)確定這群人或許就是合歡教要找的那群伽羅人,暗道自己小心謹(jǐn)慎是對的,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要清除這群人在風(fēng)光苑居住過的痕跡,以免打草驚蛇走漏了風(fēng)聲。

  心念至此,唐鶯鶯腳尖輕輕點地,縱身而起,于屋頂磚瓦上騰躍,憑借輕盈的身法并未發(fā)出太大的聲響,如同一只矯健的貓類靈獸。

  她最擔(dān)心的便是自己的姐姐唐韻壞事,空有美麗的皮囊卻沒能長出智慧的頭腦,雷音樓里最能搞砸事的便是唐韻了,絕不能讓她再犯蠢。

  這些事馬車上的喬邦一行人自然是不知曉的,也無暇顧及這些,馬車在蛇紋烈風(fēng)馬的拉拽下全力狂奔,很快就離開了麗斯城,用了大約一個小時來到了距離最近的渡口,此刻已是艷陽高照,陽光灑在每一個在渡口搬運忙碌著的腳夫黑溜溜的脊背上,一個個面目黝黑滄桑,正奮力舉起貨物來回搬運著,汗水自雙頰滴落,看起來十分費力。

  科爾特系統(tǒng)提示,這群人都只是普通人,而旁邊呵斥他們做事的人卻是靈爵境修為,名叫孫健偉,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

  “動作麻利點!早上是沒給你吃飯還是怎么的?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偷懶?抓穩(wěn)了,摔了你可賠不起,我對你老婆孩子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你拿什么賠?還不給我注意點?”孫健偉嘴上噴糞毫不客氣,那傲慢的態(tài)度即便是心高氣傲的任子瑜看了都鄙夷不已,靈武者欺凌普通人算什么本事,最是見不得這樣的仗勢欺人者。

  孫健偉罵罵咧咧的訓(xùn)斥著,余光瞥見從馬車上下來的一群人,只是看到了馬車車廂毫不起眼便失去了興致,只當(dāng)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間豪紳,就像是看到蚊蟲般直接忽視。

  胡家夢走上前望了望,知道還是由自己打招呼最是穩(wěn)妥,這些同行的士兵沒有一個是好脾氣,還得自己出面。想到此便回過頭看了眼魯緒磊,得到他的點頭授意后才往前走去。

  “這位大哥,不知您可知道哪艘船是孫家少爺孫澤羽的?”胡家夢眼角含笑,從衣兜里取出一枚金陽幣,隱晦的遞給孫健偉。

  “你找孫澤羽有何事?”孫健偉并未第一時間接過錢幣,而是警惕的看著突然走過來的胡家夢,朗聲問道,但看著滿臉堆笑的胡家夢,語氣實在是硬不起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是這樣,我們都是雷音樓的老主顧,想搭乘孫少爺家的貨船前往金陽城見見親人,這不是李掌柜牽線搭橋了嘛,我們就來這一趟,不知能否行個方便呢?”胡家夢壓低了聲音,娓娓道來,他已看出端倪,眼前這人或許與孫家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

  “原來是你們啊,一人八枚金陽幣,姓李的婆娘和你們都說了吧?”孫健偉打量起胡家夢又掃了眼后面圍在一起的喬邦一行人,語氣和緩了不少,昂首用下巴指了指后方的貨船。

  “曉得曉得,李掌柜和我們都說了,原來您就是孫澤羽,我有眼不識貴人,多有冒犯還望見諒?!焙覊艟蛣葜t恭一番,想多探探眼前這人的虛實。

  “瞎說什么呢?我家少爺年方十九,我就是個掌事的,莫要胡言亂語!”孫健偉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沒有孫家其他派系在場,這才皺眉回復(fù),臉上就差寫上嫌棄了。

  “嘿嘿,我看您面色紅潤,儀表不凡,還以為您就是孫澤羽呢,怪我怪我,是我唐突了?!焙覊舸蛄藗€哈哈,擺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憨憨搓手。

  “行吧,你們快把錢交了上船吧,會有人告訴你們怎么走,上船了給我老老實實的,要是搗亂惹禍我可要趕你們下船的?!焙覊舻囊环Q贊孫健偉頗為受用,臉色沒那么鐵青,挑了挑眉擺了擺手,示意胡家夢麻溜利索點。

  “多謝大哥!還望大哥在船上多包容些,出來混個營生,都不容易嘛不是?!焙覊暨B連稱謝,又掏出四枚金陽幣湊成五枚,假意與孫健偉握手道謝,實則將金陽幣順到了孫健偉的手中,做完這些便轉(zhuǎn)身往回走,與喬邦一行人碰面。

  看著轉(zhuǎn)身走開的胡家夢,孫健偉瞟了眼手掌心里的金陽幣,暗道這胡家夢是做生意的料,心里美滋滋的,手中錢幣已暗戳戳塞入背囊中,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呵斥著腳夫手腳麻利些,一板一眼表現(xiàn)得頗為負(fù)責(zé)。

  喬邦一行人不疑有他,陸續(xù)踏過懸橋登上貨船,在腳夫的引導(dǎo)下步入貨船的最里側(cè),于擺放貨物的空間歇了下來,也怕說多錯多,并未與來來往往的腳夫搭話,以免問及口音,徒生枝節(jié)。

  這里倒并不是很臟,就是有些破舊了些,潮濕感陣陣襲來,船艙長廊處不斷傳來魚腥味,除此之外還有撲鼻而來的咸味,船板兩側(cè)掛滿了漁網(wǎng),最里面還有一張不到成人膝蓋高的矮腳方桌,上面卻是擺放了滿滿的蔬菜瓜果,環(huán)顧四周卻是看不到一個可以坐下來的椅凳,還是胡家夢最先察覺,從自己的空間儲物靈器中取出一大堆自制的木凳,交由眾人安坐。

  默然看著一個個腳夫辛苦搬運著,眾人只覺坐在貨艙里屬實有些尷尬,但又不好冒然行動,萬一犯了什么禁忌很可能就被趕下貨船,再尋覓一艘容身的貨船就不是易事了,只能頂住壓力,任由來往腳夫側(cè)目觀察也巋然不動,聽著腳夫粗重的喘息聲,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來甩著輕快的腳步離去,喬邦觸景生情,回想起前世的種種經(jīng)歷,一個個高樓大廈建成前,都是由這些拼力氣的人辛苦搬運,一磚一瓦方能建成,談不上憐憫,喬邦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佩這些埋首苦干的人們。

  肩上的不一定是貨物,也有可能是一大家子的生活壓力。

  直至腳夫不再往返船艙內(nèi)部,喬邦明白這艘貨船即將啟程,孫健偉也特地跑來貨倉假模假樣的清點貨物,順道來看看胡家夢。與剛剛在渡口那頤指氣使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孫健偉面對貨艙里的眾人卻是軟言細(xì)語,表現(xiàn)得十分和氣,令眾人訝異不已。

  只是眾人不知,佩戴空間儲物靈器在樓蘭王朝本身就是一種對自己身份足夠有底氣的象征,通常都是世家門閥子弟才會堂而皇之的顯露空間儲物靈器,在樓蘭王朝這便是一種震懾的手段。孫健偉一進(jìn)來便看到了眾人手指上都佩戴空間儲物靈器,無不說明這些上船的人都是靈武者,本想惺惺作態(tài)的孫健偉頓時將一肚子盤算咽了進(jìn)去,幾句沒營養(yǎng)的話說完便離開了。

  不多時,貨船離開渡口,江河水流湍急,船身起伏無定,左右搖擺晃得不算太厲害,但想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修煉那真是天真了,眾人只能運用足下靈力使得雙足緊緊貼合甲板,盡可能貼向船身,輕抬手臂抵住,這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不至于隨浪濤搖擺。

  孫家貨船算是艘大船,船邊兩側(cè)各有四個輪槳,八個輪槳上有著八片卷曲的槳片,沒入水中看不清材質(zhì),船板上也有高低兩桿船帆,其上綁有結(jié)實無比的麻繩,從貨艙里可以頷首瞧望有船夫順著麻繩爬上帆桿,觀察著江水的變化。

  而孫健偉也是奇怪,并未顯露他的靈武實力,而是順著繩梯爬上帆桿,登上瞭望臺繞著桅桿掃視了好幾圈才肯罷休。

  船速越發(fā)的快了,直至支流的分岔口才驟然減緩航速,此時已是黃昏,江水被夕陽照射呈現(xiàn)金色,水波蕩漾令人心生遐思,原本寬闊的江道變得狹窄,曲折蜿蜒不說,就連流風(fēng)都猛烈了些,船身搖晃的愈發(fā)厲害了。

  正當(dāng)眾人好奇時突然敲門聲傳來,胡家夢率先跑去開門,是一名皮膚黝黑的壯漢端來食物,科爾特系統(tǒng)提示下得知是一位靈者境修為的靈武者,胡家夢連連謝過壯漢,捎上艙門打開木蓋一看,是用魚蝦烹煮出來的菜肴,刺鼻的氣味惹人捂住口鼻,胡家夢照舊釋放空間亂流將眼前的食物處理掉,各自取出干糧和水,補充體力。

  沒等多久,船夫敲響貨艙門,提醒喬邦等人可以出來透透氣,貨船不趕夜路,將在江漫灘平原附近停泊。眾人紛紛稱謝,隨船夫走上甲板,眼前是一片迤邐風(fēng)景,廣闊的水域山巒疊嶂,江水兩側(cè)有成片的山峰,巍峨險峻,山間云霧繚繞,晚霞映襯下猶如七彩霓裳披裹山巒,分外美麗。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此地是何處,但眼看一個個船夫順著船梯下船在江畔上搭起篝火,想來也不是什么險惡之地。

  喬邦依稀記得景玥授課時提起過,貫穿樓蘭王朝南北的主要江河為三江五河,三江分別為庫魯莫斯江、羅伯莫斯江以及塔卡庫里江,五河分別為色拉河、格薩拉爾河、格日朗河、甘丹河以及貢巴拉河。麗斯城之所以繁榮,得益于伊茲麗斯平原上有庫魯莫斯江、格日朗河以及格薩拉爾河交匯,灌溉水源足夠且適宜居住。

  眼下貨船就在庫魯莫斯江上,自東南向西北前行的路上,半日光景的話,當(dāng)下應(yīng)該是抵達(dá)了阿爾吉斯坦高原,如果喬邦沒有猜錯的話,這里便是阿拉里德城東郊,眼前這片江漫灘平原的上游便是庫江堰,由李翔、李冰父子修建的水利工程,使得湍急的水流變得平緩,致使庫魯莫斯江的中游不易爆發(fā)洪水,為下游的伊茲麗斯平原提供良好的生長環(huán)境,這才促成了伊茲省成為樓蘭王朝最主要的糧食供給基地,也因宜居這一客觀因素而積累了帝國近兩成的常住人口,是帝國賦稅最重要的來源地,且因伊茲麗斯平原北面是阿爾吉斯坦高原,東面又是廣袤的鹽堿地以及連綿上千里的荒漠地帶,形成了易守難攻的戰(zhàn)略地位,也使得這里相較于其他省城來說要繁榮安定。

  眼前這片三角洲便是由庫魯莫斯江與色拉河交匯沖刷形成,松軟的沙土上并無植被附著,江岸上長滿了蘆葦和蕩草,色拉河橫亙于庫魯莫斯江上,漕引山川,利盡南田,流水如萬千財賦,挾山巒以并天下,山河于此半分,此地可謂是樓蘭王朝的氣運所在,若非庫江堰修建數(shù)百年,樓蘭王朝將會面臨最嚴(yán)苛的糧荒,天下動亂只在須臾之間便會促成。

  孫健偉緩緩自貨船甲板上踱步而出,看樣子已是打了盹,淺揉了揉惺忪睡眼,見喬邦一行人呆呆佇立在甲板上,潤了潤嗓子,開口道。

  “不下來吃點?剛剛撈到不少江魚,分你們一些,你們自己烤著吃?”孫健偉淡淡開口,趁此機會再好好觀察喬邦一行人。

  “那就卻之不恭了?!焙覊魸M臉堆笑,稍稍拱拳稱謝。

  “老二,給他們八條魚,弄些大的!”孫健偉朗聲開口,腳尖輕點甲板,飛躍船桅便一躍而下,來到了江灘上,全程沒有再看喬邦一行人,似是避嫌。

  喬邦等人對望幾秒,紛紛躍下貨船,與船夫打了會交道,雙方相聊甚歡,仇武慧與胡家夢的口音已無限趨于樓蘭人,令人聽不出差異,直至船夫遞過來八條江魚,足有喬邦半個身高那么長,胡家夢訕笑稱謝,令李瑞濤去幫助船夫,李瑞濤見船夫已支起鐵質(zhì)烤架,鋪好未受潮的木柴,指尖輕輕捻著,一小簇火苗自手掌燃起,李瑞濤精準(zhǔn)的甩出,火苗落在木柴上,瞬間就點著了。

  孫健偉冷冷的觀察著李瑞濤的一舉一動,并未多說什么。

  胡家夢從空間儲物靈器中掏出鐵架子,攤開一張泛黃的方布在江灘上,嫻熟的切開魚肚取出內(nèi)臟,交給任子瑜來刮掉魚鱗,魯緒磊主動接過清洗魚身的活兒,而仇武慧那是更了不得,竟隨身攜帶砧板菜刀,大聲嚷嚷著讓魯緒磊把魚送來,三下五除二將一條條魚切成了各式各樣的生魚肉,有塊狀的也有條狀的,刀功非常了得,把圍在旁的李瑞濤和于逸飛都嚇到了,生怕那菜刀離開了仇武慧的手掌心,飛到自己面前,還不知道怎么辦好呢。

  胡家夢也是準(zhǔn)備得齊全,天曉得他的空間儲物靈器里怎么有這么多調(diào)味料,什么孜然、方糖、蜂蜜、麻椒、香油、高粱酒,將其一一掏出來的時候不僅震撼了魯緒磊等人,也將不遠(yuǎn)處的一眾船夫給驚住了,江灘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數(shù)十種瓷瓶、陶罐裝著的調(diào)味料擺在地上,你很難不注意到這邊。

  “好了,接下來你們就瞧好了吧,看看我燒烤的手藝!”胡家夢興奮地高呼著,好在他還記得身處樓蘭王朝,沒有喊出伽羅語,將一整個魚肉條用樹枝串了起來,錯開擺放在鐵架上,手掌輕輕一揮,火元素靈力化作一團(tuán)火焰自掌心竄出,將鐵架烤的通紅。

  眨眼的功夫,肉串便已經(jīng)變得金黃,油脂滲出滴落在烤架上,于火苗中發(fā)出“畢波畢波”的炙烤聲,卻見胡家夢抓起油刷在魚肉條上輕掃兩下,金黃色的油沫浸潤著魚肉,肉香味飄散開來,竟是聞不到一點點魚腥味。

  胡家夢使著巧勁在鐵架上翻動魚肉條,一邊將自己混制的調(diào)味料均勻的灑在魚肉條上,動作熟練地就和街道上擺攤的師傅一樣,要不是喬邦知道胡松濤是胡家夢的爸爸,還以為胡家夢出自庖丁家族呢。

  天色漸漸深沉,夜幕很快就降臨,兩輪彎月若隱若現(xiàn)掛在天邊,視線漸漸昏暗,除了江灘上幾垛篝火發(fā)出耀眼的光芒,江水在漆黑的夜色下也顯得渾濁無比。

  不到一會兒,胡家夢就把魚肉條烤完,香氣吸引了一眾船夫圍了過來,不得不說胡家夢的手藝著實不錯,魚皮泛著椒香,酥脆的魚皮與緊實的肉質(zhì)貼合在一起,魚肉嫩滑緊湊,肥瘦適中,這些可不是夸贊,是一個垂涎欲滴的船夫接過胡家夢遞來的烤魚時做出的評價。

  “小老弟,你干什么的?要不你來我們孫家吧,像你這樣會燒出好味道的廚子可不多,你報個數(shù),我和管事的說說,你就在咱貨船好生住下,好吃好喝絕不落下!”船夫毫不滿足,舔了舔油滋滋的嘴唇,拍了拍胡家夢的肩膀,差點把胡家夢手中的肉串給拍了下來,大大咧咧的說道。

  “哎喲,不用了喂,我可是去金陽城投奔親戚的,他家開餐館的,我可是過去救場子的,原先那廚子撂挑子不干了?!焙覊艉a著,手上動作卻是沒停,剛剛魚肉與火苗接觸了片刻,肉質(zhì)可能會柴了些,卻也不惱,打算將這串烤魚給任子瑜吃,誰叫他平時和自己不對付呢!

  “哎!可惜了,你要是在咱貨船上那大家伙的日子別提多快活了,可惜了你這門手藝,怕是以后都吃不上咯。”船夫頗為遺憾的說道,惆悵油然而生。

  “別啊,你把處理好的魚切好了拿過來,我烤給你們吃,正所謂相逢便是緣分,咱們既然相識一場,就一起吃個痛快!”胡家夢見狀知曉正是拉攏關(guān)系的好時機,辛苦自己造福其他同伴,能讓這趟航程舒服些。

  “小老弟,我可把你的話當(dāng)真了啊,我這就讓其他弟兄把魚肉給送來!”船夫不可置信的接下話茬,沒想到胡家夢能如此爽快的表態(tài)。

  “去吧去吧,烤這些魚費不了多大力氣?!焙覊粑⑽⒁恍?,仰起頭回了句便繼續(xù)埋頭苦干,專注于手中的肉串,對于靈皇境修為的胡家夢來說,這點精神力消耗真的不算什么,就當(dāng)是專注力訓(xùn)練了。

  “好好好,倒是個痛快性格,投我脾氣!”船夫朗聲大笑,大步流星趕了回去,不多時便帶著一大幫人圍了過來,胡家夢抬起頭一看都嚇了一跳,原來一下子十幾個船夫提了二十多條江魚過來,有處理好的也有沒處理好的,一雙雙眼睛巴巴的盯著自己,胡家夢頓覺壓力山大。

  不過船夫的素質(zhì)還算不錯,并未出現(xiàn)爭搶的情況,喬邦眾人也都沒有催促,靜靜地守在旁邊,幫助胡家夢切肉片串起來,這樣的畫面令喬邦回憶起靈獸園的那晚,于凱文與自己描述著烤雞是多么好吃的情形。

  這一切都被孫健偉看在眼里,但并未出言干擾,送貨本就是個枯燥的活,能讓船夫樂呵樂呵,放松一下心情也是不錯。

  周圍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令胡家夢聽了進(jìn)去,原來船夫烤魚味道都差不多,直接用一些鹽巴涂抹魚身表面就烤上了,味道自然是比不上胡家夢這充足的調(diào)味料的。不過胡家夢心里清楚,這烤魚味道好可不僅僅是因為調(diào)味料的緣故,主要還是因為魚肉鮮美,春末夏初的季節(jié)江魚都不是很老,滑嫩的肉質(zhì)才是烤魚好吃的關(guān)鍵因素。

  聽著船夫說著來往經(jīng)歷,喬邦一行人并未吭聲,豎起耳朵傾聽著,也聽到了些不為人知的歷史。

  原來這江漫灘平原上原本是有些漁夫在此居住的,生活多有不便,漁夫想從江這頭到另一邊只能靠輕舟渡過,而此處水流湍急,壺口河段容易將輕舟蕩走,要耗費不少功夫才能抵達(dá)目的地。

  漁夫為生活方便,節(jié)省徒步渡江七十余里的腳程,在十八名漁夫的共同努力下,于湍急的水流上修建了結(jié)實的浮橋,由麻繩牢牢固定,極大的方便了當(dāng)?shù)匕傩盏纳睢?p>  可好景不長,拜陽宗巡查各省,途徑此處發(fā)現(xiàn)搭建浮橋,當(dāng)即訓(xùn)斥問責(zé)一通,以私搭浮橋為由將漁夫全部擒獲緝拿,冠以莫須有的罪名,這里自此荒涼下來,拜陽宗的人不僅拆除了浮橋,還將漁夫搭建的屋宅給破壞了,想來也有七八年了。

  沒人知道這十八名漁夫犯的是多大的罪過,也不清楚動了誰的蛋糕,原本就不太富裕的一群漁夫靠著沿江兩岸維持生計,如今也被打回了原形,再也翻不起風(fēng)浪來。

  喬邦一行人聽到此處,只覺得心里有股無名火直竄,明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xù)耐心聽船夫訴說著這條庫魯莫斯江上的傳聞,喬邦只覺天下烏鴉一般黑,無論是伽羅皇室還是樓蘭皇家,洛家亦或是李家,到達(dá)權(quán)力的頂峰后便可不顧蒼天百姓的死活,隨意定判,人命如水中浮萍,一陣風(fēng)浪便能撲滅沉底。

  心越善良,苦難便會越多,做的越對,活的便會越累。

  思緒飄遠(yuǎn),喬邦已然聽不進(jìn)半點船夫的數(shù)落、牢騷,這些抱怨無非是在不夠公正的世界里掙扎求存的表象罷了,越是爭吵便越覺刺耳,刺耳的不是這些船夫的交談,而是萬千人民心中的苦水無法傾訴,只不過被自己聽了個遍了。

  烤魚的香氣彌漫,夜色完全籠罩,貨船被篝火映照出輪廓,宛若鑲了一圈火紅色的邊。船夫的喧鬧聲打破了這一片天地的寂靜,篝火隨江風(fēng)搖曳,灑落在砂礫上劈啪作響。

  七八年的功夫便能磨滅這里曾有一大群漁夫居住在此的痕跡。

  喬邦意識到這似乎并非個例,只是樓蘭王朝的時代縮影。

  是憑借自己,十幾人,所無法改變的格局。

  心中越是感到疲累,便越發(fā)的清楚明白,如果喚醒不了每一個人潛藏于心底的渴望,就不可能激發(fā)民族的真知。

  身處樓蘭王朝,喬邦回顧伽羅帝國的種種經(jīng)歷,感念兩國文化、風(fēng)俗雖有不同,但不公卻是根深蒂固,難以拔除。

  看著抓起肉串咀嚼著的一眾船夫,他越發(fā)覺得這是一群苦中作樂的苦命人。

  “在想什么呢?”突兀的聲音響起,喬邦抬起頭看到仇武慧抓著兩根肉串來到自己面前,蹲下身,說著流利的樓蘭語,好奇地看向自己,火光映照下眼珠子流露出閃爍的熒光,甚是美麗。

  “沒……沒什么……”喬邦所掌握的樓蘭語著實有限,只能磕磕巴巴的回應(yīng)著。

  “來,剛烤好的魚片,沒有刺,放心大膽地吃!”仇武慧笑著打趣著,將一根肉串遞到面前晃了晃,淺淺笑著。

  “嗯嗯……唔……好吃!”思緒被打斷,喬邦卻感謝仇武慧,只有她看出自己的心事重重,或許不該想太多太深才對。

  這些,還不是自己現(xiàn)階段該考慮的吧……

  應(yīng)該是吧,也只能這么勸慰自己了吧……

  漆黑的夜空上兩輪彎月越發(fā)清晰,殘缺的月亮卻像是填滿了喬邦空落落的心。

  此刻,他無比懷念靈獸園那夜的經(jīng)歷,圍著篝火心無雜念快活無比的日子。

  這世間的惡,我能否一一滅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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