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囚師兄趕牛似的,將一群滿臉寫著不高興的孩子,趕進了學舍。
扭頭望向身邊高大老人,絳紫大氅領子里露出的緊身劍服,好奇道:“先生今日來此,似乎不是要給師弟師妹們授課?!?p> 老人點頭道:“授課的事丟給顧丫頭就行了,省得他看到那小子就覺得礙眼。”
青囚聞言哭笑不得,您倒是真不避諱啊。
“對了?!崩先撕鋈粏柕溃骸叭耸悄闳ソ拥模貋砺飞峡捎胁煊X到什么異常?”
“先生的意思,是他?”
在這位老人面前,青囚盡量不會提及那個名字,就如同在顧春華面前,不能喊她春花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介意的東西。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學舍先生,并不是劍冢之人。
他曾是顧氏家仆,對家族忠誠無可置疑,正是因此,才會對一人一劍,害得整個顧氏覆滅的顧清樓,恨之入骨。
其實與老人有同樣想法的人很多,畢竟當年顧清樓死的時候,太過無聲無息,老掌教帶回了他的劍,但事后有不少宗門去往那處戰(zhàn)場,想要拘禁魂魄,為死在顧清樓手里的門人弟子報仇。
結(jié)果都是,一無所獲。
因此在很多人看來,是齊稆瞞天過海,以大修行手段保下了他那位弟子。
否則如何解釋,早該飛升的老劍仙,為何如今都還留在人間。
而蒲明的年紀剛過九歲,又是同樣的先天劍胚體質(zhì),這兩個條件,都很吻合兵解轉(zhuǎn)世之人的特征。
換句話說,蒲明,被當成了轉(zhuǎn)世之后的顧清樓。
青囚沉吟許久,才緩緩搖頭:“先生知道我與他的關系,這幾日相處下來,蒲師弟的性子雖然過于沉穩(wěn)了些,但面對紅絮時都很自然,不像作偽。”
劍侍紅絮,與顧清樓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
老人輕輕搖頭道:“經(jīng)歷生死之后,性情大變是常有之事,那孩子是不是他,老夫只要見過一面便知道了。”
“慶伯,還是我去吧?!?p> 說話間,兩人身后走來一名女子,貼身勁裝,腰間配有一柄銘文古劍。
青囚苦笑道:“如果真的是他,你要用他鑄的劍,去殺掉他么?”
顧春華聞言頓了一下,解下腰上的佩劍,纖長手指撫過劍身銘文。
叮!
長劍脫手,徑直釘入廊下橫梁。
然后,不等兩人開口勸阻,年輕女子已經(jīng)飄然離去,腰間空懸劍鞘。
青囚沒好氣瞥了眼身旁老人,輕聲抱怨道:“慶先生,您怎么也不攔著一點?”
老人呵呵笑道:“我跟春華,總得有個給這幫孩子們上課吧?!?p> 話音剛落,學舍窗戶邊響起一陣嘆氣聲。
青囚看著里面幾個想要趁機溜走的小家伙,頓時氣笑道:“都給我乖乖待著?!?p> “我去幫你們看看?!?p> 青衣劍士腳步一跨,身形消散。
片刻后,趕走了一票小弟的蒲明,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享受著風吹竹葉的簌簌聲。
“蒲師弟,我來給你報信來了?!鼻嗲魬{空出現(xiàn)在他身邊,滿臉幸災樂禍的說道。
對于即將發(fā)生在這個院子里的一戰(zhàn),他其實挺期待,實際上蒲明要在劍冢立足,就必須得過這一關。
劍冢人少,在此之前也沒什么山頭觀念,但是當年顧清樓那件事遺禍太過深遠了,以至于對同樣是劍胚的蒲明,大多數(shù)人都會本能排斥。
雖說他們不像劍山,與顧清樓有血仇,但總還會是有些膈應的。
蒲明臉色不大好看道:“有話說有屁放?!?p> 他算是明白了,之前那幫來鬧事的孩子,青囚絕對是知情的,但他沒有告訴自己。
“待會有個美人來找你?!鼻嗲艉俸傩Φ溃鋈豢匆姀奈輧?nèi)探頭出來的紅裙小姑娘,頓時有些牙疼了。
先不說顧春華會不會跟蒲明打起來,怕是紅絮都會先動起手來。
這姑娘看著柔柔弱弱,實際上卻是個不弱于真元境劍修的修士,顧春華練劍時日雖長,但動起手來,短時間內(nèi)還真難分出勝負。
紅絮與蒲明不同,她在劍冢里可是很受人喜歡的,青囚只要一想到兩人打起來后,有那么幾個劍冢老古董,火燒屁股一般從閉關地沖出來,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因為這件事發(fā)展到最后,極有可能倒霉的人是他。
青囚笑吟吟走上去,道:“紅絮丫頭啊,慶先生剛才說很久沒見你,心里想念,要不你跟我去看看他?”
紅絮冷著臉:“你剛才說誰要來?”
“他說一個美人,你知道是誰嗎?”蒲明看熱鬧不嫌事大,微笑著補充道。
“那就是顧春華了。”紅絮說著,轉(zhuǎn)身走入屋內(nèi),把捧著的劍放入一個古樸木盒里,又走出來將房門關好,在架子上挑了柄趁手的竹劍,就站在院門口等。
蒲明這就有些好奇了,怎么感覺那個叫做顧春華的姑娘,跟紅絮有很大的仇怨啊,要不然哪里犯得著擺出這樣的架勢。
之前在銅爐峰鑄劍谷內(nèi),哪怕是體內(nèi)水分流失大半,生命都有危險了,都不見紅絮放下過手里捧著的古劍。
忽然,蒲明表情古怪了起來,拉過青囚小聲問道:“師兄,能跟我說說這里頭有啥內(nèi)情么?”
“呵呵.......怎么不去問你的小媳婦?”
剛才說風涼話不是挺溜的么,這會知道求人了?
青囚將頭扭過一邊,右手托著下巴,既然這一戰(zhàn)避免不了,那就只好先看場好戲嘍。
沒過多久,院外傳來腳步。
顧春華原本步履很快,卻在靠近那院子的時刻,忽然停下,一雙細長劍眉微微皺起,她能夠察覺到,從那院門里傳出來的戰(zhàn)意,甚至是...殺氣。
“怎么了,春花丫頭,不敢進來了么?”紅絮先聲奪人,小臉上滿是譏諷之意。
顧春華愣了愣,她得到的消息里,可沒說這討人厭的丫頭也要來,不過既然都已經(jīng)來了,那么久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她也不再顧忌什么影響不影響的了,就在院外,以劍鞘作劍,徑直斬落。
紅絮半點不懼,腳尖輕輕發(fā)力,身形已然飄出院子,手里打出一團靈氣匹練,擋住那劈砍下來的劍氣。
同時,紅裙小姑娘消失在原地,一閃來到顧春華面前,紫竹劍橫掃,竟然是直接沖著后者臉頰拍去。
顧春華動作也不慢,撤劍的同時,左手成爪向紅絮臉上抓去。
短短幾招,兩人都已經(jīng)披頭散發(fā),外衫碎成了破布條掛在身上。
青囚看得頭皮發(fā)麻:“顧清樓說的沒錯,看女修打架,比被劍仙問劍還要嚇人?!?p> 一旁,蒲明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