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施明
白知柒一路小跑著回到攬月閣內(nèi)換了身穿扮,白凈的臉上仍掛著迷離的緋紅,早已分不清是為何而升。
她戴上人皮面具在無人的房內(nèi)緩了緩神,院內(nèi)傳來不同于成年人的輕巧腳步聲。
“大哥,明兒在這。”屋外似有人停住了腳步,小聲的啜泣聲隔著一扇薄薄的門傳進白知柒耳中。
白知柒并不想多管閑事,畢竟今夜由攬月閣舉辦賞梅會,緋兒經(jīng)驗不足恐怕會給人刁難了去,她走至另一端的窗邊,柔荑輕輕推開了窗扇,但門外細小的啜泣聲如幼貓似的嗚咽縈繞耳邊,白知柒輕嘆一聲,轉(zhuǎn)回去開了門。
柳施明正蹲在門前抹眼淚,沒想到會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正哭的厲害,他嚇的打了個哭嗝,鼻尖還掛了個鼻涕泡泡,白知柒忍俊不禁的拿出手帕替他將眼淚擦干凈,又遞了個手帕過去讓他將鼻涕擦干凈。
柳施明白胖的手抵住了她正欲遞來的手帕,圓潤可愛的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靦腆,一本正經(jīng)道:“君…君子不用嗟來之物。”
白知柒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有些哭笑不得的將手帕蓋在他鼻上,調(diào)笑道:“沒見過哪個君子掛著個鼻涕泡到處哭著溜達的?!?p> 眼前神仙似的姐姐長發(fā)披散,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彎成月牙狀,瞳內(nèi)閃著星點般狡黠的微光,明艷俏麗,和他先前見過的任何一個閨秀都不同。
柳施明悶悶的接過手帕低著頭自己擦干凈了鼻涕泡,白知柒看了他一會兒,白白胖胖的小孩約摸七八歲的模樣,穿了身白襖嫩黃大襟,棕色的棉靴肉眼看見的浸濕了一半,遮蓋嚴(yán)實的脖上掛了個銀項圈,一張肉嘟嘟的臉上是與其年齡不符的正經(jīng)嚴(yán)肅,白知柒先前在宣平侯府遇見過不少的奶娃娃,但無一不是調(diào)皮搗蛋讓人頭大,倒是少見像他這般聽話安靜的。
白知柒見他悶悶不語,一雙肉嘟嘟的小手不安的揪著那手帕,她輕聲詢問道:“可是和家里人走丟了?”
柳施明雖不知眼前這位姐姐是何人,但見她生的好看又溫柔,還是卸下心防的點點頭。
白知柒見他穿著富貴,只當(dāng)他是跟著雅客一并入場的哪家小公子,她蹲下身子摸了摸面前小孩的腦袋,“你是誰家的小公子?”
柳施明看著面前笑的親切的仙女姐姐,一張嚴(yán)肅的肉臉升起不好意思的紅來,他自幼被兄長以君子禮儀教導(dǎo)長大,自然明白自己今日瞎跑這一舉動已經(jīng)完全失了一個君子該有的規(guī)范,他垂著個腦袋不愿道明身份,唯恐給自己的兄長阿姐丟了臉面。
白知柒見他不愿說,也不再詢問,她伸出一只手示意柳施明牽上,“那我?guī)闳デ霸?,你自己找找家里人可好??p> 柳施明聽話的牽住了那只白嫩的手來,與他肉嘟嘟的小手不同,白知柒的手纖細筆直,微泛著冰涼,他驀地想起自己早些年入宮為妃的長姐,長姐也曾這樣牽過他,柳施明心中親切,突然想讓自己的兄長將這位仙女姐姐從攬月閣里帶出去。
剛進前院后的長廊,白知柒便聽見著急的踱步聲。
“這該如何是好,那衛(wèi)小將軍為難上了緋兒姐姐,緋兒姐姐習(xí)得是調(diào)香,哪會彈琴?。 ?p> “偏偏會彈琴的名花們?nèi)谖簧?,誰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退場繞進畫屏后給他衛(wèi)小將軍彈上一首?!?p> 又是這個衛(wèi)珩,白知柒氣的牙癢癢,一旁的柳施明察覺到了她的咬牙切齒,有些不明所以的睜著雙大眼睛看著她。
白知柒緩了緩神色,走上前去。
那些少女見她來了,各個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松了口氣,“閣主。”
白知柒點點頭,將柳施明托付給了幾人,囑咐她們替他找到家中人。
“以后攬月閣不再歡迎他衛(wèi)珩?!卑字庖浑p杏眼里泛著厲色,柳施明見狀有些害怕的畏縮在那幾個少女身后,白知柒朝他眨眼笑了笑,仿佛剛才那股子狠勁只是他的錯覺。
白知柒揉了揉他肉嘟嘟的小腦袋,道:“以后可不要再亂跑了,可不是總能遇上像我這樣的好人。”
此時的賞梅會上已沒了先前的歌舞升平,氣氛一時凝固,座上眾人皆有些難堪的掩面飲酒,也不知這衛(wèi)小將軍到底是發(fā)了什么瘋,居然在這么個時候提出讓攬月閣閣主彈奏一曲。
不遠處寬大的畫屏做工精致,由棕色木制的框架上紋理細膩,鏤空的彩繡荷花躍然屏上,藕荷色的絲綢柔軟輕薄,上面艷粉色的荷花搖曳生姿,花蕊上的鵝黃又為其平添了一分婀娜之色,妖而不艷,頗有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韻味,透過這畫屏,依稀可以看見那之后女子朦朧的身形,似楓葉一般火紅的衣裳吸引著眾人的眼球。
而此時,這坐在畫屏之后扮作攬月閣閣主的緋兒早已是害怕的快要哭出聲來,她自幼跟著閣主學(xué)習(xí)調(diào)香,怎會彈琴?
如今本是冬夜,緋兒卻感覺自己的背后出了層汗,她顫顫巍巍的坐在位上,不敢吭聲。
“攬月閣閣主可是啞巴了?”衛(wèi)珩輕捻起一塊梅花做的糕點狠狠碾碎,望著那身影的眼神狠厲無比,他在寺里等了數(shù)夜都不曾等來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晚她卻另尋他人扮作自己,她怎敢這般對他?!
畫屏后的身影狠狠一顫,緋兒險些跌倒在地,一雙手及時的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眾人只見那畫屏后的燭光熄滅了一瞬,隨后又再度亮起,那身影并未如他們所想一般消失,反而坐的更加筆直,隱隱散發(fā)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zhì),似乎本就該坐在那主位之上接受眾人驚嘆的目光一般。
“衛(wèi)小將軍昔日擲千金都難買本閣主一笑,如今空口便想讓本閣主彈奏一曲,豈不是癡人說夢?”畫屏后的女子聲音如娟娟泉水般動聽,仔細聽來卻又隱含著一絲薄怒。
衛(wèi)珩低低的笑著,指尖還留著淡淡的梅香,他望著畫屏后那道身影的眼神帶著難掩的柔情,“既然千金難買閣主一笑,那這將軍夫人的身份閣主覺得如何?”
此言一出院內(nèi)皆是一陣驚嘆,他說的是“夫人”,那許的便是名正言順的妻位,多少貴女對這衛(wèi)小將軍芳心暗許擠破了腦袋也想踏進他將軍府的大門,他可是能與鎮(zhèn)國公的世子爺一較高下的良人,是這公子譜上與弦期公子并排第二的角色,年紀(jì)輕輕一身功名不說,還生了一副好樣貌,別說是做妻,就算是做妾也是不少閣中閨秀翹首以盼的。
若她攬月閣閣主真成了他衛(wèi)珩的正妻,那便算是她高攀了。
正當(dāng)眾人以為這攬月閣閣主一定會欣喜應(yīng)下的時候,畫屏后的女子卻是不屑的輕笑了一聲,她淡淡道:“可惜,你配不上本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