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殘刀祭亡魂,男孩紋睚眥
錚!
琵琶聲嘎然而止,許是寒煙停的太急,她的臉上驟然泛起一片殷紅,隨即又轉(zhuǎn)成慘白,修長的玉頸喉嚨滾動,一口逆血就撞了上來。
寒煙窄眉微蹙,銀牙一咬,緩緩的將逆血壓了下去。
索性她帶著面紗,沒人注意到。
“寒煙、然兒,你們搞什么!出殯最忌吵鬧,想讓師傅走的不安心嗎?”
陳平臉色陰沉到了極點,冷冷的盯著她們。
孟然兒烏溜溜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一陣風(fēng)似的跑過來,猛地把陳平的胳膊抱在懷里,一邊使勁兒的搖晃,一邊奶聲奶氣的撒嬌道。
“平哥哥,她欺負(fù)我!剛剛她一看到我,突然就下了殺手,要不是我爹這幾天突然剛好晉級,指不定我們就好被她給切碎了呢!”
“知道了,我找她說理去,嗯……你能先放開我嗎?都這么大的姑娘了,抱著我也不嫌臉紅?!?p> 陳平虎著臉指了指胳膊,示意她放手。
然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把那條胳膊抱得更緊了。
“嘻嘻,我不要!長兄如父嘛,不管我是三歲還是十三歲,你都拿我當(dāng)小孩子一樣,這不是你說的嗎?”
陳平的臉上驟然冒起青筋,這個臭丫頭分明是報復(fù)自己,上次打她屁股的事情。
正有點無計可施的時候,旁邊的寒煙冷冷的來了一句。
“這是你小媳婦?”
“不是!她是我妹妹??烊鍪帧?p> “最好不是,這個丫頭非人、非魂、非尸,留在你身邊,怕是有什么企圖?!?p> 陳平一愣,然兒就算是邪祟也應(yīng)該屬于陰魂吧,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然兒渾身一陣,下意識的放開了陳平的胳膊,烏溜溜的大眼睛里頓時水霧彌漫。
“你胡說,然兒雖然夭折,雖然是邪祟,但卻沒有害過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
寒煙猛的踏前一步,喝道:“還敢騙人,五年前是我親手送然兒的陰魂去小陰間的,你是什么東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陳平震驚的望著然兒,感覺頭發(fā)根都炸起來了。
難道跟自己做了這么久朋友的小丫頭,居然不是然兒,而是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冒名頂替的嗎?!
“我、我……平哥哥怎么連你也不信我……”
然兒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的“金豆豆”順著臉頰滾了下來。
突然一個暗啞的男音響起。
“寒煙姑娘,高抬貴手吧,她真的就是我的女兒。”
陳平震驚的轉(zhuǎn)頭,說話的居然是孟叔!
僵尸開口嗎?
寒煙深深的盯著孟叔那雙全黑的眼珠,好一會兒這才輕嘆口氣。
“我懂了?!?p> 說完她背起琵琶,腳步略微有些踉蹌的走進(jìn)院子。
“我們也走啦?!标惼较蚨自诘厣?,哭的淚眼婆娑的然兒伸出了手。
“嗯!”然兒瞬間多云轉(zhuǎn)晴,露出了笑臉。
隨后小丫頭一揮手,打開小陰間,孟叔摸摸她的頭,轉(zhuǎn)身走了進(jìn)去。
陳平詫異的看著孟叔的背影,疑惑的問道:“這是去轉(zhuǎn)世了嗎?”
“不是啦!父親本來就是倉促晉級毛僵,剛剛動手傷損元氣,現(xiàn)在回去修養(yǎng),鞏固境界了?!?p> 院子里,沐辰松開了戮魂刀的刀柄,長出了一口氣。
剛剛那么大的動靜他能睡得著嗎?只不過看到都是陳平的熟人就沒故去。
當(dāng)然他過去了也未見的管用,畢竟那可是兩個二品存在……
只不過這個小縣城居然有兩個二品高手,似乎有些不正常。
寒煙跪在王老的棺材前,先燒了幾張紙,隨后紅著眼睛,解下背后的長條布包,雙手捧著,悲聲高呼。
“王叔!侄女無能,雖然手刃仇人,卻來不及斬下他的頭祭拜您老,只能奉上殘刀一把,聊表寸心!”
寒煙素手一揚(yáng),白布拋飛,半截?zé)沽说臍埖叮统霈F(xiàn)在陳平等人面前。
“青龍 偃月 刀!”
陳平悚然一驚,剛剛她說手刃仇人,難道是……!
沐辰大步上前,目光死死的盯著那把殘刀。
“姑娘殺了司徒寒?”
寒煙目中彌漫著水霧,再給喉嚨滾動,勉強(qiáng)將奔流的逆血壓下,這才聲音顫抖的開口。
“不錯,雖然那小子擁有二品初期實力,讓我頗廢了一翻手腳,但終究還是殺了他?!?p> 陳平與沐辰同時倒吸口涼氣,司徒寒也是二品實力?
幸好沒找到,要不然他們兩人盲目的沖上去,一定死無全尸,就跟那乞丐一樣,
“姑娘是親眼看著他死的嗎?”
沐辰臉上帶著凝重,這種事一定要好問清楚了。
“自然是我親眼所見,司徒寒強(qiáng)行催動術(shù)法,功力反噬,火焚尸焦,只剩下這半把長殘刀?!?p> 沐辰重重的吐出一口氣,雖然不是自己殺的,但總算是完結(jié)了,自己也能回去交差了。
寒煙仰天天空,聲音宛如泣血杜鵑。
“王叔!上次侄女沒能送進(jìn),這次侄女給您磕頭了!”
咚咚咚……
連續(xù)八個頭磕在地上,巨大的悲痛讓寒煙再也壓不下逆血,噗的一聲,慘白面紗又變成了血紅。
隨機(jī)身體一軟,向著地面倒去。
陳平一把抱住寒煙的肩膀,就發(fā)現(xiàn)她全身冰寒一個勁的發(fā)著抖。
“你受傷了?”
寒煙微微的搖頭,強(qiáng)硬地說道:“就憑司徒寒還傷不了我,我只是……功力耗損過度,無法壓制舊傷罷……”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雙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陳平長嘆口氣,打橫抱起寒煙,進(jìn)屋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出了房間陳平朝著然兒招了招手:“你去照顧她一下。”
然兒一噘嘴,“干嘛要我去呀,我還沒給王伯伯磕頭呢!”
“那還不快磕。”
陳平眉頭走的都能夾死一只小龍蝦,女人果然是世界第一大麻煩,大的小的,活的死的都一樣。
然兒磕了幾個頭,這才不情不愿的走進(jìn)房間。
她才不想照顧那個兇巴巴的女人呢,長的比自己好,腿還比自己長,就連身材也……
低頭看了看自己那一馬平川的小身板,然兒更郁悶了。
此時天光見亮,送殯人群逐漸到來,大多都是衙門的同僚。
最讓陳平感到意外的是,滿愿寺的戒律堂首座了意,帶著上次貪錢的小沙彌慧明,還有一大群和尚,主動來幫王老念經(jīng)。
雖然“接三”已過,但了意還是給把經(jīng)文給補(bǔ)上了。
焰口施食開十六本經(jīng),了意頭戴五佛冠,朗聲念道。
“道場成就,賑濟(jì)將成,齋主虔誠,上香設(shè)拜……”
在佛經(jīng)的隱藏聲中,陳平打著幡兒,手里抱著罐兒,邁著沉重的腳步,往墳地走。
身后跟著杠房的杠夫二十四名,將棺材請出門外。
杠夫都是紅纓帽、綠架衣,梳頭、洗澡、穿靴子,一個個滿穿套褲。
二十四杠又快又穩(wěn),沒多一會兒就來到墳地,那里已經(jīng)挖好了墳坑,十幾個小伙子正拿著鐵鍬等著埋棺呢。
陳平將殘刀扔進(jìn)坑里,隨著棺材一起埋了。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塵埃落定。
陳平最后撒完了手里的紙錢,剛要叫沐辰走,就聽見在旁邊那座墳頭后面,傳來一陣啃食的聲音。
陳平吸了吸鼻子,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仿佛有某種東西,正在那里撕咬著生肉。
難道是老狗刨墳,再吃尸體?
陳平繞過墳頭,看到了一個赤身的小男孩,正低著頭啃著什么東西,撕咬的聲音就是他發(fā)出來的。
他側(cè)著身,陳平只能看到他瘦削的肩膀,以自己驗尸看骨的經(jīng)驗判斷,這孩子做多不超過十歲。
他渾身臟兮兮的,就連頭發(fā)也都滿是灰土,都快看不出是黑的了。
“你是什么人,在這里吃什么?”
陳平小心翼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孩子明顯嚇了一跳,猛地旋身跳開。隨后他抬起臉,略帶驚恐的瞅著陳平。
那是一張充滿血污的小臉,大片猩紅的鮮血從他嘴里滴落,慘白的牙齒上還在塞著猩紅的肉絲。
而在他的手里,赫然抱著一條血淋淋的東西,看上去就像一跟剝了皮的斷臂。
而在旋身的一剎那,陳平清楚的看到,在他赤裸的背上,還紋著一條猙獰的——青色睚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