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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海晏河清,山河無恙

第四章 身心俱疲,終歸妥協(xié)

愿海晏河清,山河無恙 倉衡 4020 2021-06-15 23:44:20

  許是昨夜懷著怒氣睡的太早,韶音一覺起來天色才微亮,一抬手便在頸間摸到些許汗,這天氣越來越熱了,估摸著再過半月繡園就該添置冰盆了。

  繡娘們?nèi)粘=佑|的料子都較為名貴,若是一邊繡一邊擦汗或是有汗滴在了料子上那都是大不敬之罪,盡管繡好后會送去浣衣局洗干凈晾好再送往各宮,可若是有人故意告發(fā),那便不好收場了。

  韶音沒有打攪其他人,自己起床梳洗好了便坐在窗前發(fā)呆。

  她的房間是整個繡園的最角落里,就在游廊的最后一間,窗外不遠(yuǎn)處便是池塘,如今已快七月,池塘里的荷花半開不開的樣子引人遐思。

  韶音從自己的荷包中取出一塊昨日姑姑給她的杏花糕,將糕輕輕捻碎往池塘里一擲,沒扔進(jìn),只好悄聲出了房門走到游廊盡頭的小亭子里,倚在欄桿邊將杏花糕一點(diǎn)點(diǎn)捻碎往里慢慢地撒,不一會兒便有許多鯉魚上來啄食。

  正喂著魚,韶音耳尖地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來,向后一看竟是徐姑姑和鄭掌侍,有些奇怪為什么她們起的這么早,剛準(zhǔn)備行禮,就被鄭掌侍一句話問懵了。

  “韶音,你今日還去量身嗎?”問完又看見韶音穿的單薄,關(guān)心道:“早晨露氣重,莫在池邊傷了風(fēng)?!?p>  “你實(shí)話告訴我,昨日有人來我這給你穿小鞋,說你譏諷她們沒能力獲取品級,還說要去攀貴人,”徐姑姑一雙眼睛緊盯著韶音的眼睛,“可是屬實(shí)?”

  “回姑姑,是。”韶音爽快應(yīng)下,“若不是......”

  “你竟然還是如此浮躁,行事從來不考慮后果,本修儀平日對你的教導(dǎo)都教到狗肚子里了!”徐姑姑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欄桿,“你可還記得本修儀說的要隱忍,要與人為善?”

  “但是姑姑,是她們欺辱我在先!”韶音看上去人好說話,實(shí)際上軸的不行,受的委屈小還好,一旦忍得久了,便要尋一個口子給爆發(fā)出來。

  “我若不反擊,她們便會認(rèn)為我好拿捏,好欺負(fù),是個誰都能來踩一腳的受氣包!憑什么我就要與人為善?憑什么她們就可以恃眾壓孤!”韶音眼睛里澀澀的。

  “齊韶音!”徐向晴被韶音一頂撞,氣的有些站不住,“今日你別去了,去去你的氣性,好好留在你房間里反省三日!”

  “韶音,徐姐姐說的是有道理的,”鄭掌侍拍拍韶音的肩膀,“往后你就明白了,別像我一樣,呆在這兒這么多年也只是個掌侍。”說著便追著徐向晴走了。

  韶音一個人站在亭子里,倔強(qiáng)地轉(zhuǎn)過身看著水中的鯉魚,慢慢紅了眼眶。

  被罰閉門思過,韶音便沒了事做,讓小宮女把自己一日三餐都端進(jìn)房里,自己則到繡架前取了外衫和針線剛準(zhǔn)備走,另有小宮女把她攔住了:“‘齊史女,徐修儀吩咐了,這幾日你不許碰任何針線,自己想清楚了再回繡園?!?p>  韶音默然放下繡線,轉(zhuǎn)身回了房間。

  徐向晴何嘗不心疼韶音,但這宮里本來就是吃人的地方,凡事能交好的人就盡量不要得罪,不隱忍不圓滑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她不能慣著韶音,她在宮里的日子沒幾年了,若沒了她的庇護(hù),韶音怕是在宮里兇多吉少。

  不過一個時辰,徐向晴便帶了其他六名女官去儀元殿了,昨日那幾個繡娘看見隊(duì)伍里沒有韶音的身影,高興了好一會兒才靜下來繡著手中的活兒。

  韶音悶悶地倒在床上,也沒拆頭發(fā)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顧玦和定國公世子互相行過禮后便愣坐在偏殿中喝著茶,也沒誰先說句話,等著尚衣局的女官們來替他們量身。

  定國公與世子完全不同,世子只好那些詩書,對戰(zhàn)事一竅不通,武功也不甚好,卻又經(jīng)常在詩文中窺見一絲半分戰(zhàn)場的圣神與恢宏,便不住地看向顧玦。

  顧玦終于忍不住了,放下茶盞看向世子:“世子可是想說什么?”

  世子被他發(fā)現(xiàn)了小動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是在下失禮了,侯爺喚我逸書就好,不必以世子稱呼?!币婎櫕i頷首才繼續(xù)說:“我日日在父親口中聽到他當(dāng)年征戰(zhàn)中原的奇聞,可卻只能在詩文中窺得半分邊疆,不知侯爺可否與在下說說在邊疆時的戰(zhàn)事?”

  “可以?!鳖櫕i話比較少,更愿意與武將們對談,可對這書卷氣的世子卻有兩份好感,國公爺那粗獷的樣子居然能教養(yǎng)出如此溫潤的林逸書,真是難得。

  之后便刪繁擇要的挑了幾件事說給林逸書聽,聽得這林世子是時而握拳時而慨嘆,到徐姑姑來之前的這段時間里,兩人的關(guān)系迅速拉近了不少,林逸書迅速的敬佩上了顧玦,若讓國公爺知道了,那還不得吹胡子瞪眼地抓著顧玦一頓操練。

  “參見侯爺,世子?!毙煜蚯珙I(lǐng)著女官們向二人行禮畢后便讓女官們忙活開了,自己則站到了殿門口。

  恰好孟公公領(lǐng)著小太監(jiān)小宮女們到儀元殿添茶果,便也留在了門口,揮揮拂塵讓他們進(jìn)去伺候,“徐修儀,勞累了?!?p>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勞煩公公掛心,不過是帶著她們來一趟罷了。”徐向晴直接和孟合打起了太極。

  孟公公瞧見里頭只有六人,細(xì)看了一番,問道:“咋家記得前幾個月剛升了名年紀(jì)小的史女,理應(yīng)是七人啊。”

  “六位女官已經(jīng)很好,再多一人反而累贅?!毙煜蚯缧πΓ褒R史女不過今日抱恙,我便讓她留在尚衣局了?!?p>  “是這樣的話,不舒坦就得將養(yǎng)著?!泵瞎c(diǎn)點(diǎn)頭回了御書房。

  徐向晴在心里長長嘆了一口氣,果然是沖韶音來的,能躲一遭算一遭吧。

  韶音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午時了,她像感覺不到餓似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夢到娘親了,不,是姑母。

  夢里的她沒有記憶力的她快樂,原來從來沒有人像抱妹妹一樣抱過她嗎?原來她從小被要求苦練繡技只是為了讓她進(jìn)宮好接近貴人嗎?原來從小被人念叨的責(zé)任是當(dāng)那些人的主子嗎?

  原來,她齊韶音從來沒被愛過,更別說,她連娘親爹爹都沒有了。

  像是被魘住了似的,去年那段膽戰(zhàn)心驚的回憶占據(jù)了心神,就連小宮女拍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那是去年十二月,她剛剛回房間就眼尖地看見自己枕頭底下有一封露出一角的信封。韶音大著膽子拆開,可就算她膽子再大,看見里面的內(nèi)容也會嚇得如同當(dāng)時的韶音一般癱軟在地上。

  信封中有兩封信,其中一封的內(nèi)容上,開頭就是:“主子大安?!鄙匾舻菚r便愣住了,看完整封信才明白過來自己就是那位大安的主子,她有很多忠心耿耿的屬臣愿意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愿意追隨她重整前朝,愿意助她登上大位,還列舉了不少前朝的人,先不說宮中和朝廷,就連軍隊(duì),邊疆也散布著,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每一個字都在告訴她,你是前朝的余孽,是當(dāng)朝罪人們的主子,是賊心不死的罪人們的領(lǐng)導(dǎo)者。

  “若主子不相信,可啟開另外一封?!?p>  韶音抖著手打開另一封,是娘親的筆跡。

  韶音看完這封并不長的信,只覺得跳躍的燭火都是灰白的。

  她并非娘親的親生女兒,她該喚她姑母,她也不叫齊韶音,她叫華芍音!她是前朝太子的孫女,她的親娘生產(chǎn)完她就大出血而撒手人寰,被她姑母抱回去養(yǎng)大,前朝的子嗣不是沒有,可沒有幾個比韶音血統(tǒng)純正的了。

  “音兒,這便是我日日告誡你的責(zé)任了。你身上的佩戴的玉佩在你的血滴入后便可分開,這是我們的兵符,只有你,現(xiàn)在只有你能使用它了。謹(jǐn)記你的責(zé)任,你是我們重回帝都的希望?!?p>  這希望多重啊,拿她的命來給他們贏得那么細(xì)微的希望!

  韶音下意識將兩封信撕掉,然后扔入火盆。

  木然地打開房門走出去,走到亭子里坐下,池子里的荷花早已枯敗,荷葉也是,黑黃的寬大葉片不是破了洞就是卷著邊,好像她的恐懼一般難堪。

  冬日的寒風(fēng)卷著細(xì)碎的雪花刮過她的臉和手,韶音的身子向欄桿外探著,半個身子都躍了過去。正當(dāng)她以為自己要掉下去解脫的時候,一個人抓著她的襖衣直接提了回來,等她回頭時只看見一個飛上屋檐消失的背影。

  這份責(zé)任,都不許她死嗎?

  一整晚韶音都沒合過眼,四肢冰涼地裹在被子里,一閉眼就是那前朝余孽死后的模樣。

  之后的幾日,韶音每天都膽戰(zhàn)心驚的做著事,有一點(diǎn)點(diǎn)動靜便像驚弓之鳥一樣僵硬了身子。

  直到第二封信的到來,她才漸漸放松下來,不管他們說什么計(jì)劃,她都說時機(jī)未到,不可輕舉妄動。

  韶音真的覺得當(dāng)朝很好,她也確實(shí)不想當(dāng)什么皇帝。她從前被逼著學(xué)的詩書和政務(wù)都是極其枯燥的,盡管每天都被夸悟性高,但她真的厭煩那些枯燥無用的東西,她只想好好繡花。

  韶音恍然間看見有個小太監(jiān)踹開了她的房門,然后就聽到徐姑姑的聲音:“韶音!”然后是徐姑姑的樣子。

  韶音呆呆的抬頭看著有些慌亂的徐姑姑,拉出一抹笑,可眼中透出一股無神的死氣。

  徐向晴將韶音摟住,一手摸摸她的頭,“韶音,快醒醒!是姑姑錯了啊?!?p>  是啊,她是韶音啊。

  韶音的淚珠子斷線了般的往下掉,手緊攥著徐向晴的衣角,“姑姑,我是芍音啊,是芍音,不是韶音啊。”

  徐向晴有些反悔,她還是慢慢來吧,好有四年,她還可以護(hù)著她,再不濟(jì)還有鄭掌侍。

  徐向晴看著窩在自己懷里哭的芍音,實(shí)在是像極了進(jìn)宮前她的小妹妹被母親責(zé)罰后跑到她懷里一邊哭一遍哼唧的樣子,忍不住又將手放到芍音背后拍著,“怎么還像個孩子似的,用了膳就回繡房吧?!?p>  “嗯,”芍音悶聲應(yīng)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紅著眼睛把臉抬起來對著徐向晴笑了笑,“姑姑,芍音知錯了?!?p>  “知道就好了,別磨蹭了,動作快點(diǎn)把,把自己收拾收拾?!毙煜蚯绨阉念^發(fā)別了別才出了房間。

  顧玦發(fā)現(xiàn)自己和林逸書似乎很投緣,他在帝都這兩年都沒什么投緣的世家子弟,于是臉上難得有了高興的神色。

  顧穹宇到儀元殿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便把林逸書留在了宮中用膳,他也希望這個侄子能有個交好的朋友,不然他要操的心更多。

  林逸書雖然不止一次與父親在宮宴上謁見過皇帝,但如此近距離的用膳還是第一回,于是心里便存了幾分緊張,但皇帝的問話還是回答的十分順利的。

  顧穹宇不止一次在心里將他們父子二人進(jìn)行對比,納悶怎么林東行那個大老粗能養(yǎng)出個這么書生氣的兒子,真是便宜他了,自己肚子里沒半滴墨水,倒是都給兒子灌了。

  “你父親可還硬朗?”

  “回皇上,父親身子還硬朗,只是......”林逸書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皇上他父親毫不在意的小毛病,有點(diǎn)猶豫。

  “你盡管說,朕替你兜著?!?p>  “只是父親近來總出冷汗,就連肉食也不怎么碰了?!绷忠輹皇菦]見過他爹吃肉的樣子,所以總覺得出了問題,“臣覺得很奇怪,但父親就是不肯請大夫,說沒什么?!?p>  “荒唐!黃口小兒都知道不舒服要請大夫,朕看你父親是病糊涂了,”顧穹宇覺得林東行非常不對勁,“用完膳后你帶著太醫(yī)回去,就說朕讓太醫(yī)來給他請平安脈?!?p>  “皇上,父親他......”不會肯的,就他父親那脾氣,就是在朝堂上都能和皇上吵起來,說不贏還要回家生悶氣,雖說這兩年好了點(diǎn),但......

  “玦兒,你等會兒與世子一同去國公府走一遭,按都要按住他診脈?!鳖欛酚钣X得顧玦在問題應(yīng)該不大,“若有情況,立馬封鎖國公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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