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事多年,逢伯如何聽不出那是趙旃的聲音?可他愣是不理會,還吩咐兩個兒子:“咱們趕緊走,千萬別回頭看!”
可惜那兩傻小子不理解父親的好意,偏要回頭看,趙旃更起勁了:“逢君快載我一程!”
逢寧逢蓋對父親說:“趙叟在后頭叫咱們呢!”叟?趙旃看樣子年紀(jì)不輕??!還如此血氣方剛?
逢伯大怒,罵道:“你們既然看見了他,就該下車把位子讓給他!”說完便把兩個兒子趕下了車,讓趙旃上來,一起登車同載而去。逢寧逢蓋之后陷于亂軍中,丟了兩條小命。
中軍營中,元帥荀林父和司馬韓厥從后營門登車,領(lǐng)著殘兵敗卒,從山路沿著黃河而行,一路丟棄車馬兵器無數(shù)。先谷從后頭趕了上來,額頭上正中一箭,鮮血直流,自己扯下戰(zhàn)袍把頭包裹著,別提多狼狽了!
荀林父一看見他就火冒三丈:“你不是敢戰(zhàn)嗎?怎么落到這般田地了?”
走到黃河口,趙括也到了,說趙嬰早私下預(yù)備好船,如今已自己過了河,恨恨道:“也不告訴我們,是何道理?”
荀林父冷哼一聲:“生死關(guān)頭,哪來得及告知他人?”趙括仍然恨恨,別人也就算了,自己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竟然也涼薄至此?自此時起,他可對弟弟趙嬰有了看法。
“我軍已不能再戰(zhàn)了!為今之計,渡河才是最要緊的?!闭f完,荀林父便命先谷到下游去找船來渡河??纱藭r河面上的船只是東一艘西一艘,一時根本無法聚攏來。
正不知如何是好,沿河吵吵嚷嚷,又有無數(shù)人馬來到。荀林父一看,正是下軍的正副二將趙朔與欒書,因被楚將公子側(cè)擊敗,也領(lǐng)著殘兵敗將,跑到這里想渡河。
中軍與下軍一齊在河岸,爭著要渡河,那點子船更加不夠了。往南邊一望,遠(yuǎn)遠(yuǎn)又見一股煙塵,怕是楚軍又追來了,荀林父擊鼓傳令:“先渡河的有賞!”
這下好了,兩軍開始為了搶渡河的船而開始自相殘殺。往往一艘船已裝滿了,還有人從水里要往上攀,扒著船舷不肯放手,搞得連翻了三十多艘船。
先谷在船中喝令:“再有攀舷扯漿的,便用刀砍斷其手指?!?p> 一聲令下,各船紛紛效仿,一時間,手指如雨點船紛紛砍落于舟中,或如飛花點點,一捧捧扔到河里。岸上哭聲震天響,水中血染半河。真?zhèn)€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此時后頭的那股煙塵越來越近,原來是荀首,趙同,魏錡,逢伯,鮑癸一班敗將,陸續(xù)逃到此處。荀首本來已上了船,但得知其子荀罃被俘,說:“我兒子被捉,我不能空手回去。”
于是跳船上岸,整車欲行。荀林父想制止他:“荀罃既已陷入楚營,你去也沒用?。 ?p> “捉個楚將,或可換我兒子回來?!?p> 魏錡素來與荀罃關(guān)系好,便也主動要求和荀首一起去。其余聚起荀氏的家兵,尚有數(shù)百人。因為荀首平日里待小兵不錯,所以下軍中有不少在岸上的樂意跟從,便在已在船上了,也有聽說荀大夫欲再入楚軍尋子,主動跳船上岸的。這一支人馬的士氣,比當(dāng)初全軍扎營時還要強(qiáng)盛些。
那荀首在晉國可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神箭手,這回返身入楚軍中,正遇著老將連尹襄老正在收拾戰(zhàn)場。也不及思量,一箭射去恰好射穿了連尹襄老的面頰,仰面倒在車上。好了,那個夏姬又多了一道白裙子!
公子谷臣見襄老中箭,趕緊駕著車子來救,被魏錡接住廝殺,荀首從旁瞅準(zhǔn)又是一箭,射中公子谷臣的右手腕。谷臣忍痛拔出箭來,被魏錡趁隙活捉,車上再載上連尹襄老的尸體,荀首說:“有這一個活人一具死尸,應(yīng)該可以贖回我兒了。楚師甚強(qiáng),不能正面迎敵了?!?p> 兩人策馬急馳,等到楚大軍知覺,早就追不上了。
再說說上軍那邊,士會早預(yù)料到會出事,在楚軍來前已列好了陣,且戰(zhàn)且走。公子嬰齊追到敖山下,忽聽炮聲齊響,一員大將殺了出來:“鞏朔在此等候多時矣!”
公子嬰齊吃了一驚,兩人斗了二十多個回合,鞏朔不敢戀戰(zhàn),保著士會緩緩而退。公子嬰齊追上來,前頭炮聲又起,韓穿殺來了。這回楚軍中蔡鳩居出車迎敵,剛要交鋒,山谷中又是炮聲隆隆,旌旗招展,原來是上軍佐郤克引兵來了。
公子嬰齊見對方人數(shù)眾多,深恐陷入重圍,便鳴金退師了。士會查點人數(shù),上軍并不曾折損一人,便依敖山之險,一氣結(jié)了七座營帳,使楚軍不敢進(jìn)逼。直到對方真的退了兵,這才整隊而還。這是后話了。
荀首一行回到黃河口,此時荀林父的大軍還沒有完全過河,心下正慌。且喜那趙嬰還算有良心,自己過河后,沒忘打發(fā)空船回來接人。情勢這才好轉(zhuǎn)。
黃昏時分,楚軍已到了邲城。伍參請命去追擊晉軍,楚莊王說:“此戰(zhàn)已可一雪城濮之恥,晉楚終要講和的,何必多殺?”這便下令在城中扎營。
晉軍可是連夜渡河,吵吵嚷嚷一直到天亮才全部過了黃河。荀林父此人,智不能料敵之先,才不能駕御手下眾將,進(jìn)退不定,搖擺兩端,對于此次慘敗當(dāng)負(fù)首責(zé)!自此中原霸氣,一股腦兒全歸了楚國,又如之奈何?
墻頭草鄭襄公得知楚軍獲勝,親自到邲城送禮慰問,還將楚莊王迎到當(dāng)年周襄王呆過的衡雍王宮,設(shè)宴款待。潘黨想將此戰(zhàn)中的晉兵尸體碼起來堆個“京觀”,以彰顯楚國的赫赫武功。被莊王斥責(zé)一通:“晉國沒有什么罪過,寡人也不過是僥幸得勝,有什么可稱頌的?”
下令軍士們收拾遺骨,無論己方敵方,盡數(shù)掩埋,祭祀河神,奏凱而還。
回到郢都,論功行賞,自要給伍參的主意點贊,拜他為大夫。之后楚國有伍舉,伍奢,伍尚,伍員都是他的后代。令尹孫叔敖感嘆:“沒想到勝晉之大功,竟出自一個男寵,我羞也羞死了!”自此郁郁成疾。
此次晉楚之戰(zhàn),兩國形勢逆轉(zhuǎn),楚莊王算是奠定了霸業(yè),那么之后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