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最小的兒子葉凡,小名小牛的,今年也才七歲。
他跪在哥哥身后,他不明白好好的爹怎么就死了。
人死他知道,就是從此沒有爹了,被人叫沒爹的野種了。
就像村尾木頭家,木頭從小沒有爹,母子二人常常被人欺負。
在村里玩耍時,也常被小伙伴們叫罵著沒爹的野種,他曾經(jīng)也罵過,如今他也要這樣被人罵嗎?
他怎么會沒有爹呢?明明他是有爹的。
因為這,他雙目含淚,愣愣的看著前方的親爹,他能把爹喊醒,他能不死嗎?
二房的長女葉紅,跪在西堂屋門口。
她無聲的流淚,她知道她完了。
爹走了,一家人的天塌了。
她兩個弟弟都不大,沒人頂?shù)闷痖T戶,她,未來的路只有一條,賣了。
可能賣給聘禮高的做媳婦,或者賣給人做丫頭。
她的娘已經(jīng)沒有能力獨自養(yǎng)大她兩個弟弟了,所以她得頂上。
她很傷心,傷心爹的去世,更傷心自己的未來……
“趕緊的,把該做的事做了,都待在這里發(fā)什么愣?!”葉家族老出來發(fā)話。
人死固然悲傷,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xù)。
如今田里豎著的糧食還沒有收回來,難道一直在這里看著人就能活過來嗎?傻愣著就能解決喪事嗎?
被族老一呵斥,葉老爺子親兄弟家、堂兄弟家忙上前幫忙。
人死為大,死者為尊,喪事得立馬辦起來。
首先得給死者入儉,穿壽衣。
因為葉竹林是壯年暴斃,不會提前那么早給自己備上棺材與壽衣,所以就動用老人的——他親老子的。
這時就能突顯出同族連枝、人多好辦事了。
都不用葉老爺子家交代,族里人辦喪事,什么輩分什么流程都是俱全的。
常做資客的出來頂事了,他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扎喪蓬的扎喪蓬,制喪衣的、制麻衣的、做孝巾的、做孝帽的、扎哭喪棒、做幡的……
一切都緊而有序的忙碌著。
不管葉家小院如何不舍,不管葉老爺子老兩口如何痛心,在葉竹林去世的第三天上午,他還是被抬上了山。
入了祖墳,安葬了。
從此,這個世上再沒有葉竹林這個人了。
兒子葬了,老兩口也倒下了。
回來奔喪的葉桂香,沒有急著離開,她獨自負責(zé)照顧起二老的生活起居來。
伏虎沒有說什么,帶著兒子先回去了。
雖然死了人,可秋收還得繼續(xù)。
這個秋收,葉家少了三個壯勞力,去了一個,倒下了兩個。
葉紅等小輩被迫接上了班。
好在天氣不錯,也好在隨后趕來的親族幫忙,老葉家的糧食終于入了倉。
老葉家的悲傷,引不起葉娟絲毫關(guān)注,葉家村的生活早已遠離了她。
那些人,對她來說并不是親人。
此時,她也正忙著秋收。
當(dāng)然不是她親自忙,而是忙著應(yīng)付各式來客。
因為田莊里,她家的水稻獲得了豐收,并且還高產(chǎn)了。
這下不僅田莊里的佃農(nóng)們高興,就是附近的農(nóng)人,也紛紛湊上前來看個稀奇。
他們海安縣,居然可以栽種水稻,而且還真的高產(chǎn)了。
這消息一經(jīng)傳出,立馬轟動了全城。
要知道,縣里良田平均畝產(chǎn),高粱四到六百斤,小麥二到三百斤。
而這次方家莊的頭產(chǎn)水稻,居然高達四百六十多斤!
與一直高產(chǎn)莊稼高粱相比,都不分上下了。
如此重大消息怎么能壓得?。?p> 自古以來,農(nóng)為根本。
從朝廷到地方,一直有重農(nóng)抑商政策,不管是士紳、地主還是農(nóng)民,糧食產(chǎn)量一直是他們心頭關(guān)注的頭等大事,關(guān)乎到千千萬萬老百姓口糧問題。
如今方家莊水稻高產(chǎn),怎不能讓人激動?
于是各色階層風(fēng)聞心動,尋找莊主方文博請教。
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他不管事,只一心專研圣賢書。
其實,這也是方文博故意引導(dǎo)的。
他就怕云家的事再次發(fā)生,他想提高葉娟的地位,故而如此行事。
那些拜訪的人無奈之下,百般打聽才知道事出他娘子之手。
于是他們改變策略,這才派出夫人外交。
他們想通過夫人拜訪,從她這里取得水稻種田經(jīng),目的就是如何種植水稻,如何能獲得高產(chǎn)。
葉娟了解后也只能呵呵笑了。
真正的水稻種田經(jīng),是黃山的,是那些佃農(nóng)們。
她的經(jīng),也就是有膽子不怕浪費十畝地的收入而已。
成了,她賺了,有大米吃了。
敗了,她也就損失了幾兩銀子。
可惜來拜訪的人大多數(shù)不相信。
為什么只有她家想到種水稻?還不是心里有良方!
葉娟無奈,這些人不相信她如何能說得通?搞不好豈不得罪了人?
特別是之前看不上她的左鄰右舍,這會關(guān)乎到肚皮問題,也不計較她的出身了,成天的出入她家門戶。
她煩了!
方文博也煩了!
他本來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只是一個能為自家媳婦添美譽的好機會,卻沒想到這些人壓根不信。
這事處理不好,他媳婦得被人怨上了,那可就搞大了。
于是夫妻二人趕緊商量怎么辦。
一天后,縣衙門口。
方家下人早就搬來一張長案,長案后擺放了四張椅子。
此時椅子上沒有人,但椅子前圍了不少人。
趕來的士紳、大小地主或有身份地位的居于前,他們坐在下人搬來的椅子上,等著通告開始。
他們后面,男女老少,里外多層,把整個衙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沒田的好奇,有田的心急,全想著先睹為快。
辰時正,方文博陪在末位,出來了。
他心下感慨,上一次在這里,不過是一年前的事。
他是苦主,而且還是個被全縣人同情的窮苦農(nóng)家小子。
如今的他,居然也人模狗樣的立足于人前了。
這些,全是他媳婦帶給他的。
這次把媳婦推出來沒有錯,她本就應(yīng)該得到最好的。
縣令張?zhí)珷?,百姓們都認識,他坐在中間主位。
他左手邊,是縣學(xué)堂蘇院長,他年紀長于錢夫子,所以被錢夫子讓到了上首。
在縣里,蘇院長也是隱形的大佬,如果他刁難起來,張?zhí)珷斶@縣令也不一定能做得安生,所以他得給他面子。
錢夫子坐第三位,張?zhí)珷斢沂帧?p> 方文博陪末座。
“啪!”張?zhí)珷斏蟻砭鸵粋€驚堂木,把眾人嚇了一跳,場面立馬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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