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選秀
西元國公攻破城門后,血洗了大半個皇宮。
大片大片的人死去,鮮血染紅了幾乎每一道青磚小徑。
比溫室里養(yǎng)著的牡丹還要妖艷。
新帝登基后,因為人手不夠,禮部尚書又從各地招來了一大批的下人。
他們禮儀都還未學(xué)完,便被匆匆趕鴨子上架,端著精致的果盤茶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伺候陛下選秀女。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走了前輩們的老路——腦袋搬家。
宮墻的拐角處,一穿著杏紅色宮裝的小宮娥端著一碗晶瑩剔透的羊羹,匆匆向前走去。
正好遇見了同樣行色匆匆的青衣宦官。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愣。
只聽這小宮娥道:”師兄,你這是被誰給閹了?”
楚景鶴:“……”
*
白玉石階前,烏壓壓跪了一排的秀女。
柳惠娘面上血色全無,頭上插著一金雀步搖,她擦了點胭脂在臉頰上,顯得人精神一點。官道盡頭,一鏤空雕龍春風(fēng)如意車被兩匹駿馬拉著,徐徐駛來。
眾女子齊刷刷跪拜下去。
柳惠娘隨著她們把額頭抵在地面。
那白玉石板很不光滑,硌的生疼。
她眼里無甚光彩,空洞而麻木。
腦里回蕩著的是父親在她出門時所交代的話:入了宮,她代表的就是柳家。柳家和她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
記住她的弟弟。
要為柳家的前程考慮。
進(jìn)宮伺候陛下,是她的福分。
再不情愿,她也得高高興興的接受。
皇帝舒舒服服的呆在春風(fēng)如意車?yán)铮囎忧扒昂蠛髧鷿M了宮女宦官。
車中纏繞著的五色絲帶隨風(fēng)飄舞。
在駛過她們面前時,這皇帝竟是未給她們一個眼神。
這車被前呼后擁著,朝未央宮駛?cè)ァ?p> 一老嬤嬤拍拍手,眾秀女連忙站起,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
全低著頭,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交叉在腹前。
一步一步隨著宮女們簇?fù)碇实鄢囱雽m走去。
她們都已經(jīng)在這里站著等候了整整兩個時辰,腳早已站麻。
一小姑娘一個踉蹌,直挺挺朝前栽去,還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驚呼,便被一宦官打昏,捂住嘴拖走了。
至于拖去哪里,估計就得看皇帝的心情了。
眾秀女打了個哆嗦。
這宮中,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皇帝大搖大擺,直接將車開進(jìn)了未央宮。
未央宮本是歷代皇后居住的地方,設(shè)為選秀場所本就于禮不合。
而皇帝不僅將它設(shè)為了享樂的地方,居然就這樣大大咧咧把車駛進(jìn)宮殿中。
簡直藐視禮法。
不過就憑著皇上一言不合就砍人腦袋的這個癖好,就算他將養(yǎng)心殿拿來選秀,不,就算他直接在朝堂上選,大臣們也大屁不敢放一個。
元平坐在鋪上了絲綢墊子的王座上,這是為了準(zhǔn)備選秀,十幾個玉匠連夜趕制出來的。
由整塊白玉制成,干凈的沒有一絲瑕疵。
扶手被雕刻成龍頭的模樣,張牙舞爪。
兩個宮女手拿半人高的羽扇,低頭垂眸候在他身后兩側(cè)。
一小宮娥手端一果盤,上面是剝好了皮的新鮮荔枝。
一個個晶瑩剔透,顆顆飽滿,像是上好的玉。
元平將口中的果核吐到另一邊宮娥所端著的盤子中。
他吐得很沒有水平,直接吐到了人家小宮女的臉上。
那小宮女嚇得七竅生煙。
一動都不敢不動,好像下一刻就會嚇昏過去。
在右邊的高臺上,還坐了些舞樂司的人,他們個個如坐針氈,實在是搞不清楚皇帝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咋的,你選秀怕選不上好的,還得他們來幫著參考一下么?
只聽一宦官手拿一拂塵,陰陽怪氣的道:“陛下選秀女,需樣貌極佳,才藝雙全?!?p> 眾位舞樂司的人大驚。
你要求長得好看就算了,還得要才藝?
是不是太直接了?
不應(yīng)該委婉一下說個什么品德為重嗎?
站在宮殿外的秀女們個個皺眉。
才藝啊,是不是等會兒要是表現(xiàn)的不好要被拖去砍頭?
呵!昏君。
柳惠娘臉色微白。
她真的不會什么才藝,她學(xué)的是醫(yī)術(shù)!
難道她要當(dāng)場給皇帝把個脈嗎。
殿外的日晷已經(jīng)指向午時。
第一個秀女被帶著進(jìn)了大殿。
她激動的都快哭了,整個人抖成篩子。
“民女、民女……”她大喘氣,死活說不出下一個字。她能怎么辦啊,她也很無奈啊。
周遭的人都屏息,幾十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內(nèi)心為她默默點了支蠟。
“民女擅琵琶!”她終于說出她要說的話了,或者說是吼出來了。
那領(lǐng)著她進(jìn)來的老嬤嬤重重的松了口氣。
一梨木琵琶很快被人抬著擺在她的面前,她深呼吸,哆哆嗦嗦試了一下音。音色很正,像是珠子落入玉盤,清脆。
是剛才已經(jīng)被舞樂司的人調(diào)好的。
舞樂司的人坐在筑起的高臺上。
臺下,眾人看不見,卻又離秀女們格外近的地方,蕭兮辭端著個盤子,和一少年宦官待在一起。
蕭兮辭問:“師兄,你看看,這狗皇帝的小老婆中哪個最好看?”
少年宦官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并不語。
能夠如此鎮(zhèn)定的觀賞殺父仇人選秀,且還表現(xiàn)出興致勃勃的人。
——估計全天下只有他師妹一人。
蕭兮辭此人素來傲氣,他打見她第一眼時就知道了。
但是傲到認(rèn)為自己有絕對的把握,從重兵把守的天牢里,救下前朝太子,所以鎮(zhèn)定自若的看別人選妃,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啊喂!
蕭兮辭扯了扯旁邊少年的袖子,指著大殿中央的一個女孩子道:“師兄你看,那個女孩子好好看嗷!嘻嘻嘻,肯定是師兄喜歡的類型!”
楚景鶴聞言,也不看那女孩子,臉黑如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