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夏遠和趙思璐回了家。
“外公!夏遠來啦!”趙思璐站在樓梯口往上喊。
“是嗎?讓他上來吧!”黃庭鶴就站在書房窗邊,實際上他是看著倆人回到小區(qū)的。
“你上去吧,外公這時候應該在書房?!壁w思璐看著夏遠道。
“嗯?!毕倪h點頭,而后深呼吸一口氣,一步一步,腳步沉穩(wěn),緩緩上樓,像是整裝出發(fā)的戰(zhàn)士,而書房就是戰(zhàn)場。
二樓門都關(guān)著,只有一間半開著,顯然那就是書房。
夏遠推門進去時,黃老爺子正附身桌前奮筆疾書,夏遠一眼就看出老爺子的書法造詣很深,他遠遠不及。
“爺爺?!?p> 面對夏遠的打招呼,黃老爺子沒有任何回應,也沒有抬起頭看他一眼,好似沒聽到一樣,依舊在揮灑著書法。
夏遠也只好以不變應萬變,暫時還沒摸清黃老爺子叫他來的目的。
“來啦?”兩分鐘后,老爺子這才抬起頭來看他,渾濁老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夏遠沒有別的同齡人一樣的毛躁,能沉得住氣,這讓他很滿意。
“如何?你喜歡哪句?”黃老爺子放下筆,問話的同時端起一旁的清茶。
紙上寫著三段詩詞: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p>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p>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第一句出自宋代晏殊的《蝶戀花》。
第二句出自宋代柳永的《鳳棲梧》。
第三句出自宋代辛棄疾《青玉案》。
這三句詩詞所表達的境界各不相同,黃老爺子也并不是有心難為他,這是王國維所著《人間詞話》中的三大境界,相信很多人都知道。
夏遠更確信了黃老爺子的想法,所以想了想指著第二句道:“爺爺,我喜歡第二句?!?p> “很好,很好,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不錯不錯,”黃老爺子連連點頭,忽而又問道:“你喜歡練字嗎?”
“一直有在練?!边@點倒是不會吹噓自己的,前世他一直有練字的習慣。
“那好,你來試試!”黃老爺子放下茶杯,給他換了紙,“隨意點,想著什么就寫什么?!?p> 夏遠沉吟片刻,提起筆,唰唰唰就在紙上留下了三個大字。
黃老爺子以手扶須,咀嚼著紙上的【知余味】三個字,而后頗為意外地看了眼夏遠,沒說話。
都說字如其人,書法最能體現(xiàn)一個人的涵養(yǎng),修為與城府。
夏遠故意賣個破綻,加之一時興起,提筆就洋洋灑灑留下了鋒芒畢露的三個字,對于老爺子,他不需要藏拙太多。
這三個字既完美把他不同于同齡人的心態(tài)表露出來又呼應了前面三句詩詞,黃老爺子自然明白了很多,只不過他卻沒點破。
“馬上就高考了,小遠你怎么打算?”黃庭鶴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只字不提之前的事,轉(zhuǎn)而關(guān)心起了夏遠學習的的事。
說到這兒夏遠就有些頭疼了,皺眉道:“還沒想好?!边@時他才是一副少年人該有的煩惱模樣。
黃庭鶴沒多問,點點頭,“你爸前兩天來過,我和他談了談你的事,你對建筑學有興趣嗎?”
夏遠神色一凝,沉思片刻苦笑道:“我不想騙您,我沒這個天分?!彼闶峭窬?,但也給老爺子留足了面子,夏遠以為老爺子是想領(lǐng)他進門。
誰知黃庭鶴卻表現(xiàn)平靜,反而露出點點笑容,“沒天分確實是個問題,那你喜歡做什么?”
“還沒想好?!毕倪h如實回答,他確實還沒想好以后做什么,他不想再像前世那么累了。
“經(jīng)商?或是從政?”說到這兒,老爺子氣勢一下就變了,目光更加深邃不可測。他確實是起了愛才之心,他只有一個獨女,也只有一個外孫女,其實心里是很想有個孫子的,雖然夏遠籌劃的這件事紕漏不少,但他更擅于雕琢璞玉。
夏遠心頭一跳,深深地看了老爺子一眼,但卻看不出任何頭目,他是在試探我還是真心實意的?
“我……我還沒想好?!毕倪h最后依舊是這么回答的。
但聽到這話,老爺子卻神色如常,輕拍著他肩膀道:“沒事,爺爺也是隨便問問?!?p> 這次見面不過短短半小時,似乎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
夏遠回到家時,在樓下早已等得望穿秋水的陳國強從花壇邊鉆了出來。
“遠少遠少,你救救我……”此刻的陳國強不復上午在酒席間的左右逢迎,一身整潔的西裝已經(jīng)皺皺巴巴,寒冬臘月卻是滿頭大汗,十分落魄。
“陳工你這是?”夏遠皺眉問道。
“噗!”陳國強直接就跪下了,“遠少你救救我!”
好在夏遠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沒跪得下去。
“你干什么?”夏遠目光一凜,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周圍沒人后才恢復正常,不過還是沉著臉,“慌什么,跟我走?!闭f完轉(zhuǎn)身便走。
已經(jīng)慌了神的陳國強趕緊追了上去。
涼亭中。
“陳磊殺人?”夏遠實在難以相信那個前不久還在網(wǎng)吧玩自嗨的小屁孩兒敢殺人。
“不不不,是捅了人……”陳國強趕緊解釋。
原來那天陳磊被人當眾從網(wǎng)吧拖出去暴揍一頓,臉面盡失,不亞于被人當眾扒了褲子。后來,又被不分青紅皂白的陳國強打了一頓,這使得他徹底失控了,當晚就沒回家,在天橋下蜷縮了一夜。
那可是寒冬臘月的天橋,他當時就穿著一套單薄的睡衣,可想而知那晚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然后今天早上就在網(wǎng)吧捅了正在砍傳奇的為首青年。
捅人以后陳磊心里憋著的那股勁兒也就沒了,看著癱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青年,他當時就慌了,腦袋一片空白,直接跑了出來,循著本能跑回了家。
半小時后,還在酒樓攀關(guān)系的陳國強就接到了兒子的電話。
“捅的人是誰?”
“是……是趙世堅的兒子趙強。”陳國強說到到這兒時一臉追悔,且看待夏遠的目光帶著絲絲怨毒,如果不是眼前這人,他兒子怎么會搞出這種事,想來只要夏遠不給他解決問題,他或許還會噬主反咬夏遠。
夏遠當然看見他的目光,不過沒太在意,前世這種目光見多了,只要你手中有雷霆手段,仇人即使再恨你,也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更加怕你。
再說了,這件事確實因他而起,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陳國強都差點給他跪下了。
夏遠雖然冷血,但不至于無情,不可能坐視不理。
“遠少……你……你可得幫幫我啊,只要你能幫我救出兒子,你讓我做什么都行?!标悋鴱娺€不知道對方已經(jīng)洞悉他的想法,苦苦哀求。
“有煙嗎?”夏遠說道:“讓我想想?!?p> 陳國強顫抖著掏出煙,哆哆嗦嗦給夏遠點上。他完全不是趙世堅的對手,對方上面有人,隨便弄他兒子進去關(guān)幾年太正常了??蛇@對兒子來說,那可就廢了,陳國強不可能接受這種結(jié)果,更難以面對已故亡妻。
半根煙的功夫后,夏遠揉著額頭說道:“這樣,你先跟我上去見我爸,我再跟他說說好話,讓你的建筑隊掛靠在臨建旗下,再然后你直接帶著你兒子到我家樓下然后給我打電話?!?p> “就這?”陳國強有些猶豫,夏遠讓掛靠臨建的意思他理解,可短時間內(nèi)根本沒用啊。
夏遠卻不答話,轉(zhuǎn)而上樓。
陳國強想了想,一狠心跟著上樓,他已經(jīng)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兒子絕對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