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了妖王,天帝重罰了他…念在你們師徒情分,你且照顧好他吧……”
落瑕看著墻面上崔北北的畫像,眼神憂郁卻有幾分關(guān)懷。
柏棗把藥葫蘆拍在桌上,手里的藥丸被握碎成粉末:“你確定是他殺了妖王???!…可!小?。?!”
“是他!就在天帝考驗妖王的時候,晏蕪上仙使用法術(shù)擊殺了她。當(dāng)場便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真是一出好戲呢……”
窗邊的落桐拾起一片枯葉,手指慢慢地碾碎了葉片,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隨即低聲哼笑:“不過,他現(xiàn)在已被貶入凡界,早就不是什么天資聰穎、驍勇善戰(zhàn)的晏蕪上仙了,而是平庸無能、茍且偷生的崔北北!仙骨已毀,看他還有什么能耐囂張!”
金光拂過落桐的臉頰,好似千斤錘壓在她的身上,又好似秋風(fēng)掃落葉,她瞬間就被摔棄在門外。
柏棗踹倒了茶桌,破碎的瓷片直直刺向落桐。落瑕捻了道風(fēng),還未施展法術(shù),就被柏棗用一根竹筷釘住了胸口。鮮血不斷溢出,落瑕死死咬住下唇,狠厲地拔出了竹筷。她想要勸阻柏棗,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竹筷不知何時沾染了冷凝散,全身忽冷忽熱,沒有動彈的力氣了。
落桐飛在藥爐的上方,拔下金光閃閃的發(fā)簪,捻了條訣,發(fā)簪便如霹靂弦驚射向柏棗。
裂解的瓷片割破了落桐的肌膚,隨后形成龍卷風(fēng)困住了她。柏棗身形一斜,避過了凌厲的發(fā)簪,卻不料發(fā)簪猶如開眼,凌空轉(zhuǎn)道,鎖定了柏棗的胸口,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
一時間,土地廟陷入了僵局。
柏棗從來都不允許外人欺辱他的徒弟,他的徒弟只能他欺負(fù),旁人算什么東西!
就算她們是天帝的女兒,柏棗也要把她們?nèi)M(jìn)藥爐,熏上三天三夜,煎熬七天七夜,讓她們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落桐從來沒見過這么蠻橫無理的土地公公,根本不把她們放在眼里!
想此,落桐深吸一口氣,狠戾的眼神盯著柏棗。
落瑕捂著胸口吐出一灘血水,抹去嘴角的血沫,眼神示意落桐:不要妄動!
落桐長吁一口氣,想要平復(fù)氣息。偏偏聽見那蠻橫的老頭輕蔑地說道:“當(dāng)年天庭與妖界惡戰(zhàn),是晏蕪以一敵百,滅了妖王才換來天界百年的安寧,而你們的父君——現(xiàn)在‘威震四方’的天帝,不過就是個貪生怕死,過河拆橋的小人!爾等鼠輩,竟然落井下石!無恥至極?。?!”
落桐氣紅了雙眼,大吼道:“不準(zhǔn)你這么辱沒天帝??!”
兩道金色的法力相撞,火光四濺,墻倒樹摧,鐘爐鼎柱全都融化為泡影。
柏棗睨著她,想要使出全部的法術(shù)。忽然,他瞥見門外的玄衣,愣怔地收回了法力。落桐也早注意到了他的出現(xiàn),瞬間收回了法力。
寒風(fēng)凜冽,他坐在輪椅上,眼神冷漠地看著他們,“師傅,你剛才說,小小…怎么了?”
柏棗心驀然一疼,看來變身為蛟的小小,他還沒認(rèn)出來。一剎那,心中思緒百轉(zhuǎn)千回,是欺騙他小小離開了土地廟,生活得很好?還是告訴他,他親手殺了小?。〔?!不!都不行……
落桐看著柏棗猶猶豫豫的模樣,再一聯(lián)系宴會上的妖王,心中隱隱有了答案,卻也不自禁地心慌起來……
崔北北暗暗攥緊了衣袖,面上冷靜平淡地問:“怎么了?師傅?你…”
落瑕凝視著崔北北,毫無表情地說:“她死了?!?p> 崔北北握住了那個冰冷的扶手,身子向前傾,清亮的眼珠仿佛蒙上了陰霾:“不可能!”
隨后又慌忙得咳嗽了兩聲:“師傅?小小到底怎么了?!”
落桐看著昔日的晏蕪上仙竟為一個妖怪心慌意亂,心中些許苦澀:“她確實死了!她是妖王,被你刺死的妖王?。 ?p> 崔北北的腦中信息一閃而過,緩而不可置信地攥緊了拳頭,他早該知道的!他早該知道的!他怎么能認(rèn)不出來她是妖王?!小?。⌒⌒?!……
崔北北抬起手,上面勒痕滿滿,青腫未消。細(xì)長的指甲痕印仿佛嵌在了血肉里。
他的唇齒溢出鮮血,緩緩睜開雙眼,垂著頭自顧自地挪動著輪椅。他用力地旋轉(zhuǎn)著,想要改變方向,卻發(fā)現(xiàn)無論多么用力,也前進(jìn)不了一步。他甚至咬牙掰轉(zhuǎn)著滑輪,卻搖搖晃晃地在原地旋轉(zhuǎn)。
落桐和落瑕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的動作越來越急,越來越吃力,想要前去幫忙,卻被柏棗劈暈帶走了。
寒風(fēng)依舊鼓動著他的衣袖,他錘動著扶手,又憤憤地錘著雙腿,最終像泄了氣的氣球,癱軟在椅上。
落桐說得沒錯,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廢人!沒有誰比他更愚昧、更無能了,竟然弒殺了心愛的人……
崔北北閉上雙眼,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天庭里的那一幕,小小跪倒在他的面前,妖嬈的面容上滿是鮮紅的血,她的眼里有著欣喜,她念著:“你沒事就好…”
不!
不!
別走?。?p> 別留下我一個人??!
驀地,他睜開雙眼,深吸一口氣,胸腔被擠壓得沒有空氣,喉嚨仿佛被火焰灼燒過……
崔北北清楚得知道青云扇的威力,況且當(dāng)日,他看著她在他的面前灰飛煙滅,魂飛魄散…這世間也沒有失去靈魂,死而復(fù)生的辦法,所有的后果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崔北北埋著頭,枯葉垂落在他的發(fā)頂,他捂著臉,眼眶已經(jīng)憋得通紅,沒有落一滴眼淚。
柏棗送走了她們后,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雖然心中酸澀,卻大聲吼道:“沒出息!三言兩語就騙過了你?!你那么喜歡她,怎么可能認(rèn)不出來她!”
崔北北愣怔了一下,緩緩抬起頭,雙手顫抖著說:“她…沒死?”
柏棗盯著他的眼睛,無視他強忍的淚光,淡然:“當(dāng)然沒死!小小和蛇良回南城了,他們要去修煉……你先進(jìn)屋吧,我等會兒再和你說……”
就像是枯木逢春,崔北北漸漸放松了身體,他開始回憶天庭宴會里妖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
柏棗推動著輪椅,“土地廟塌了,你先去桃林里的木屋靜一下吧……我去找人修房子,你別亂想……”
似乎是不放心崔北北,柏棗將崔北北推進(jìn)小木屋后,為他湛了一杯茶,叮囑幾句后才走。
崔北北掃視這間蜘蛛網(wǎng)密布的木屋,有些詫異。滾燙的茶水些許苦澀,他素來不愛品茶,移動著輪椅去尋找冰糖。
雖然離開人間已有一段時日,但是冰糖的位置,他還記得很清楚。因為蛇良和小小都愛吃冰糖,他經(jīng)常儲蓄一些糖塊,這樣他們想吃的時候就不用上街去買了。
回想起那段時光,崔北北不禁揚起了嘴角。
崔北北挪動到柜前,抽出第一個屜子,果然,一袋包裝完整的冰糖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崔北北拿起冰糖,忽然發(fā)現(xiàn)糖袋下竟然有三封信。簡單的牛皮紙包裝著一個硬質(zhì)卡片。
崔北北疑惑地拿起第一封信,拆開。
“見字如面。
你好啊,柏棗師傅!我是小小。雖然你總是兇巴巴的,但你偏心徒弟這一性格,我還是很贊同得。第二個抽屜里有一袋分揀好的薄荷葉,以后我不在你身邊,你也不用擔(dān)心沒人挑揀它了。我知道你不會上街去買薄荷葉的哈哈……”
心臟仿佛被人攥緊,全身都是冰冷的。這封信,是小小寫的……
崔北北抿著唇,匆忙地拆開第二封信:“見字如面。你好啊,蛇良大哥。我是小小。當(dāng)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成為很厲害的妖王了,我要云游四方了。你放心,你、樹伯伯、松論、松點、白嘰嘰還有我,我們永遠(yuǎn)都是一家人!第三個抽屜里有一瓶我釀的葡萄酒,如果有一天我游歷四野回來了,定會與君飲酒到天明……”
寒風(fēng)呼嘯地合上了一扇窗,崔北北愣愣地捏著信,眼眶卻紅透了。他顫顫巍巍地拆開第三封信,如果,如果,你還在的話…這封信一定要注明你去了哪里……
“見字如面。你好啊,崔北北。我是小小。我知道你的身份復(fù)雜,但是我太弱了,我找不到你。不過你放心,以后,不論你變成什么模樣,我都會一眼認(rèn)出你的……第四個抽屜里有一袋葡萄種子,希望你能把它種好,等它成熟的時候,我定會歸來,與你相遇……”
血沫染紅了信封,崔北北把信封揉捏在掌心,終于無法抑制地痛哭起來,哽咽聲驚到了門外的柏棗。
柏棗推門而入,慌忙來到他的身邊,看見他狼狽地倒在地上,嘴角全是血沫,似是用足了力氣忍耐著什么…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柏棗注意到他手心里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來,卻發(fā)現(xiàn)根本抽不動。信封仿佛與他融為一體。
良久,崔北北抬眸,嘶啞著說:“你騙我!你騙我!全都是假的!小小…小小……”
柏棗被他推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可能知道真相了。既然瞞不住,索性就認(rèn)清現(xiàn)實吧……
柏棗起身,離開了木屋。
崔北北倒在地上,緊攥著信封,流下了滾燙的淚水。
小小,對不起!
能不能別走……
別離開我……
我還沒和你一起看遍旖旎山川,我還沒和你望斷山野爛漫,我還沒和你歷盡春秋晦朔………
這星河璀璨,都不及你溫柔赤忱、熾熱繾綣。如果沒有你,那我一個人便只剩下孤獨和烈酒。
小小,我來陪你了……
桃桃凍凍
故事的開頭是一個可愛的小妖怪喜歡上一個叫崔北北的男孩。最后小妖怪灰飛煙滅,男孩的話永遠(yuǎn)埋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