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楊霓
楊霓收回手往后靠了靠,一抬眸就對上李氏關(guān)切的臉,“寶兒,怎么了?”
她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面前小幾上的暖爐抱著,道:“還當(dāng)中京的冬天不冷呢,剛一掀開簾子就一陣風(fēng)吹過來,好冷啊。”
李氏憐愛地道:“你是病了這一場,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有出門了,窩在屋里還不知道中京冬天的厲害之處,這風(fēng)啊是濕冷濕冷的,吹在身上且難受著呢,也并不比北方好過多少。”
楊霓歪著腦袋道:“還想好好看看景呢,沒想到景沒見著,倒是吸了一口冷風(fēng),我這就叫做,不聽娘的話,吃虧在眼前了?!?p> “淘氣?!崩钍宵c了點她的額頭,笑道,道:“你是第一回在中京過冬還不習(xí)慣,以后待久了適應(yīng)了就好了?!?p> 楊霓點點頭,又往李氏身上歪,“娘,我覺著有些累?!?p> 李氏一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一邊焦急地道,“你本來就大病剛愈,這吹了風(fēng)別是又受涼了,頭痛不痛?還有哪里難受?”
楊霓趕緊道:“娘,我沒有受涼,你別著急,我就是覺著馬車一顛一顛的有些累了,想睡一會兒。”
李氏趕緊扶著她躺下來,又張羅著丫鬟婆子們將車廂里的火盆燒旺一些,燒些驅(qū)寒茶,把熏香給點上。
一時又吩咐人去后面的馬車上再拿一床錦被過來。
又讓車上的幾個丫鬟婆子去別的車上,只留了她的奶嬤嬤跟她一起陪著。
車上的榻子雖然也寬敞但到底不如家里,李氏怕擠著楊霓,自己只在邊上的杌子上勉強坐了,眼睛依舊盯著楊霓。
看著這個相貌與丈夫六七成相似,真如小棉襖般的女兒,她心里綿軟得很,覺著怎么愛嬌都是不夠的。
楊霓也沒有讓她失望,一面安撫她一面與她說笑,道:
“娘,你這樣大的動靜,一會哥哥還以為我又病了,說不得馬上就把車趕回城去,我好不容易才能夠出來散散,要是真又被帶回城了,我肯定哭給你看。再說,我哪有那么嬌弱,我真就是想睡一會子?!?p> 李氏有一子一女,兒子楊霽已經(jīng)二十有一,在楊家出事之后就一直寄養(yǎng)在李氏娘家,并未隨他們夫妻去永寧。雖然如此,但楊霽為人孝順懂事,體恤父母,也呵護胞妹,他們這一家四口雖然才相處不到一年,但也是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提及兒子,李氏笑容滿面:“你哥哥最疼你?!彼o楊霓掖了掖被角,又道,“我還約了曾夫人去法華寺聽主持講經(jīng),哪能說不去就不去,寶兒你就安心的睡吧?!?p> 楊霓目光微閃,卻刻意輕松地長舒了一口氣,將李氏逗得又笑了聲,“快睡?!?p> 她這才閉上了眼睛,緩緩地斂了笑意,想起剛才在窗外看見的兩張臉,心里亂成一團。
沈崖香她怎么會來中京了呢?
明明小安屯養(yǎng)父母上一封來信,還說已經(jīng)在給她相看,年底她就會出嫁了。
還有跟她一起的那個男人,她也是見過的,這姿容氣度她印象深刻。
早幾年這男人去過小安屯,當(dāng)時他說要尋人,應(yīng)該是剛追來的,描述了身形樣貌問她,分明說的就是沈家哥哥,卻編了個姓氏來誆騙她。
她便將計就計,故意矯揉造作斥責(zé)他借故與自己搭訕,不講禮數(shù),將對方惡心得不輕。
見他要走,她怕他再去問村里人,頂著壓力又硬著頭皮攔了他,一副高高在上、自吹自擂的樣子主動問他是不是她哥哥的朋友,并直言只有她哥哥沈?qū)氄虏欧纤业娜颂卣?,但這會兒卻并不在家,去給戍衛(wèi)隊運送東西去了,讓他留下名姓,日后好告知哥哥與他聯(lián)系。
那個男人當(dāng)時并沒有留下名字,但肯定是將她當(dāng)成了自作多情的鄉(xiāng)下女子了,雖然她故意說了實話,但他顯然不信,急急忙忙就走了。
后來,她還留意了一下,也沒有人來村里尋哥哥,這才放下心來。
現(xiàn)在沈崖香竟與此人待在一處,她看自己不順眼,與家里不和睦,會不會告知對方哥哥的身份和下落?
肯定是出事了,哥哥肯定是有危險了……
前陣子,她無意間聽父親與舅父言談中提及顧修,李摯和皇太子之類的話,別的她不清楚,但是顧先生她卻是是知道的。
以前在沈家哥哥跟前是見過此人,想不到此人竟然有那樣的來頭。再想到顧先生對哥哥的態(tài)度,還有哥哥從前的種種的表現(xiàn),她不免心急如焚,想要問個清楚吧,偏偏時不常偷著來看她的哥哥,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了。
她煎熬了幾天,大病了一場,他還是不曾露面。
她懷疑哥哥現(xiàn)在不方便進城,所以才有了這一次去法華寺上香的機會。
李氏擔(dān)心她的身體,原是不準(zhǔn)她出門的,但她必須給哥哥制造個機會露面,看看他是否安好,不然她無法放心,坐臥難安。
她軟磨硬泡,又昧著良心唆使了李氏鐘意的兒媳婦人選曾家千金一道,李氏這才同意帶上她出門。
原本楊思源和李氏將楊霽的親事托付給了李氏的兄長操持,可楊霽當(dāng)時身份尷尬,只配了個商戶女。
訂了親之后沒多久,又傳出楊思源起復(fù)有望,這門親事就拖了下來,本來楊家人回中京后,就應(yīng)該操持楊霽的親事的,畢竟他都已經(jīng)過了適婚年齡了,可李氏不同意,又另外相中了國子監(jiān)忌酒曾家的姑娘。
楊霽在國子監(jiān)讀書,很得曾大人的喜歡。
雖然兩家,包括曾家千金,都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楊霽還蒙在鼓里,但楊霓試探過,他言談中對曾小姐也頗為欣賞。
其實算是兩情相悅,但私心里,楊霓覺得對那個商戶女不公平,別人年歲也捱大了,過了花期。
她就是小戶人家長大的,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也能夠感同身受。
要是叫人知道她竟然做這樣的事情,也免不得一場爭執(zhí),但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都顧不得了。要是這回再見不著人的話,年前她都沒有機會出門了。
正心亂如麻,聽李氏壓低了聲音喊她,“寶兒,寶兒?”
她聽見了,卻并未應(yīng)聲,只專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著怎么給哥哥留個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