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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

二十九

江之 歪皆歪 8853 2021-06-15 00:18:07

  黎明時分,方舟離開了醫(yī)院,驅車前往那間廢棄的大樓。早間新聞播報了知情人士爆料的蕓舟集團延遲公布藥物的真相后,輿論矛頭直指董事長方遠衡,認為他不僅放任自己的兒子方舟走向犯罪道路,還把幾百萬江之人的生命視為兒戲。一大早,媒體就報道了江之外的大批群眾抗議游行的場面,他們包圍了蕓舟集團,甚至掛起了“蕓舟集團內部都是殺人犯”的橫幅。盡管有警力維持秩序,才不至于讓那些早起前往實驗室的研究員們受到傷害,但現(xiàn)場的混亂仿佛預示著沖突一觸即發(fā)。

  早晨7:00,激動地人群朝蕓舟的門衛(wèi)室投擲石頭,砸碎了玻璃,在現(xiàn)場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也被打傷,現(xiàn)場的少量警力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維持秩序。蕓舟的安保隊集結所有人員堅守在正門處,防止他們翻越鐵門進入研究院。雙方僵持不下的同時,幾位收到消息的研究人員試圖從后門進入研究院,但被盯梢的人發(fā)現(xiàn),大量在周圍伺機而動的閑散人員一擁而上,要不是增派來的警力及時趕到,后果不堪設想。這場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眼看研究院的工作人員們受到人身傷害,蕓舟集團董事長方遠衡為了防止事態(tài)進一步發(fā)酵,召開了記者招待會。他沒有將事件的起因公之于眾,而是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聲稱研究人員都是無辜的,為此他還主動透露出了保密協(xié)議的存在,所有研究人員都是在公司的威壓下才簽署的,不僅如此,他還承諾不會用保密協(xié)議的法律效益來追究泄密者的責任。招待會結束,輿論嘩然,平日里默不作聲的時事評論家們仿佛抓到了一根燃放煙花的導火索,迫不及待地點上了屬于自己的一把火,恨不得劈了家門前的老樹再添上幾捆薪。方遠衡企圖用不追究泄密者的責任來平息事態(tài)的做法理所應當?shù)乇凰麄兝斫鉃槭|舟的做賊心虛,基于這一點大作文章的媒體和個人開啟了新的狂歡。

  方舟關閉了記者招待會的直播畫面,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只是關心則亂,平日里的他絕不對說出這種欠考慮的話,這也更加說明了蕓舟現(xiàn)在的危急,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親就站在父親身旁,她竟然也沒有察覺到這么說的不妥之處。這個時候方舟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父母已經(jīng)老了,蕓舟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們焦頭爛額,自己還一直任性地請求他們幫助自己。但方舟能為他們做的卻非常有限,按照計劃,他已經(jīng)在出門之前用童輯教給他的方法把那段方舟如何以死相逼脅迫方遠衡答應他的要求的視頻上傳到了各大網(wǎng)站,并且輕而易舉地將它和記者招待會的視頻關聯(lián)在一起,以此來讓更多人看到。他也不知道那段視頻能為自己的父親擺脫多少輿論的壓力,但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強。

  方舟盡量不讓自己再去想這件事,他點起一根煙。

  然而在路過一些狹窄街道的時候,方舟看到江之街頭也已經(jīng)有了聚在街頭談論這件事的人群,相比較而言,他們卻顯得更加理智一些。在聽到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說“江之人晚幾天過上正常的生活,那蕓舟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方舟也會晚上幾天,等新聞報道他偷偷逃出江之的時候再罵蕓舟也來得及”時,方舟不禁笑了起來,或許是生活在江之的人們經(jīng)歷過太多親人突然離去的痛苦,他們也想知道這一切究竟為什么會發(fā)生。而且像方舟這樣的受害者家屬,在江之還有幾十位。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被曝光,方舟這么多年來一直追查兇手的事才開始在江之流傳開來,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然而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重新見到陽光的老一輩江之人則并不認同蕓舟的做法,他們也在茶余飯后聲討著。除此之外新一代的江之青年或許是追求特立獨行,或許是被方舟的堅持所折服,他們在網(wǎng)絡上熱切地支持和贊揚著方舟的行為,他們認為太陽固然重要,但那不等于再次見到太陽以后,江之人可以默默地放下過往,他們必須知道真相。

  只不過這些方舟并不在意,他拿起手機,是林震打來的電話。

  “什么事?”方舟冷冷地問。

  “老方啊,你說蕓舟在忙著拯救江之人的時候,江之人在忙著干嘛呢?”

  “大清早打電話來,就為了問我這個?”

  “這不是好久沒聯(lián)系,想跟你聊聊嘛?!?p>  方舟掐著綠燈倒計時駛過了十字路口,才慢慢悠悠地說道:“我管他們正在干嘛,吃好喝好等著明天的太陽,有什么不好?”

  “想不到你還挺看得開?!绷终痤D了頓,似乎是吸了一口煙,“我只是為那些研究人員感到心酸,勞心勞力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卻被人堵在研究院門口用石頭砸?!?p>  “研究藥物有你什么事么?要你在這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林震的話讓方舟覺得一陣惡心,他惡狠狠地說。

  “有必要對我這樣一個局外人說這種話嗎?”

  “別說你是局外人,就算你是蕓舟的管理層,我也照樣指著你的鼻子罵。研究都是基層的工作人員在做,咸吃蘿卜淡操心,像你這樣的人,吃好喝好心懷感激等著被救吧。”方舟在樓下停好車,拉上手剎,“我告訴你林震,我知道你是當年那件事的知情者,咱倆的事沒完!還有,別以為張楠那條臭狗給那幫造勢的家伙塞了錢就能讓江之繼續(xù)成為他的搖錢樹,救不救江之人誰說了都不算,蕓舟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p>  “沒想到你父母是真的想要造一艘諾亞方舟來渡江之人啊?!绷终饝蛑o的語氣讓方舟一陣惱火,“對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之前你爸媽打電話給我,讓我阻止你走上犯罪道路?!?p>  “好啊,你試試看?!狈街蹝鞌嗔穗娫挘みM了面前的高樓。

  名一大師的右手經(jīng)過一個多禮拜的治療,已經(jīng)可以應付日常生活,盡管時不時會有一些輕微的陣痛。一方面他早已受不了那種連上廁所都要家政管家?guī)兔Φ纳?,另一方面在那天之后他一直借住在方舟家,全然沒有生活壓力還接受著方舟為他聘請的家政管家,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所以在醫(yī)生幫他拆除繃帶的時候,他就委婉地解聘了那個熱心腸的阿姨。他提著打包好的早餐來到病房,卻發(fā)現(xiàn)只有陸安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連余桓都不見了蹤影。他把早餐放在陸安面前,向廁所的方向看了看,門開著,里面應該沒有人。

  “余桓君呢?”名一大師隨口問到。

  陸安把袋子里的打包盒一個個放好,抽出筷子吃了起來,“老大他去福利院了?!?p>  “就是路語街道那個?”

  “嗯?!?p>  “你怎么不陪他去?他現(xiàn)在那個樣子,一個人去不安全吧?”

  “他不讓我跟著去,說反正警察也沒有我們的任何線索,有方舟的專職司機帶他去就行了?!?p>  “那個混蛋呢?他去找余桓怎么辦?”

  “你別忘了我老大還有一只手,比槍法沒人贏得了他。”

  “他去福利院干嘛?”

  “你們RB人的問題真多?!标懓灿行┎荒蜔┑卣f到,隨后又想到名一大師也只是單純的關心他們而已,于是耐心地解釋道:“老大他原本打算領養(yǎng)福利院里的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以前跟老大還有江明媚非常親昵。他可能是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好她,況且也不好跟她說江明媚...所以他懇請方舟先替他照顧這個孩子,等到蕓舟的藥物上市以后,先把她帶到方舟的父母家,由他父母代為照看。方舟不僅同意了,還說最近一段時間就能讓我們和她一起離開江之,而且他說等藥物研制完成,他的父母也就不會整天呆在研究院了,會有時間帶孩子的?!闭f是這么說,但陸安覺得余桓根本就不會離開江之,他在江明媚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她寫給余桓的一封信,像是早已預感到自己的死亡似得,她想讓余桓把她的骨灰灑在風花江里,但隨后又反悔,想讓余桓帶著她的骨灰離開江之,在江之以外,隨便找個小土坡埋了。陸安一直記得那天看過信的余桓苦笑著對自己說:“其實她真正想埋葬自己的地方,是福利院。什么風花江什么小土坡,不過是她不想讓我們留在江之的借口罷了,她一定覺得自己這樣說,我就真的會帶著她離開這里?!?p>  “難以置信方舟君竟然會為了余桓君做到這個地步?!泵淮髱熡行└袆拥卣f到。

  “嗯...我也覺得奇怪。”陸安心不在焉地說,他想起之前跟著余桓和方舟去福利院辦理領養(yǎng)申請的時候,方舟看起來十分緊張,望著坐在沙發(fā)上無法理解這一切的小葉子,方舟忽然扭過頭問他們:“我真的可以領養(yǎng)這個孩子嗎?”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險些哭出來。也許只有余桓明白他的感受,他拍了拍方舟的肩膀,對他說:“你可以自己問問這個孩子?!狈街勰脕硪粡埣垼谏厦鎸懮希骸靶∪~子,你好,我們想把你接到外面生活,對不起,在我學會手語之前,我們可以用這種方式說話嗎?”他蹲在小葉子面前,指了指身邊的余桓,把紙上的內容給她看。小葉子抬起頭看了看余桓,又看了看方舟,笑著點了點頭。她接過筆和紙,在方舟寫的字下面歪歪扭扭地寫上了“沒關系,我也會寫字”。

  陸安不知道方舟出于怎樣的感情,但他自覺自己不知道也無所謂,只要余桓知道就行了,這些天方舟和余桓就像久別重逢的老友,在這間病房里夜以繼日的聊著。陸安由衷地為余桓開心,但同時也為他擔心。陸安想象著余桓獨自坐著輪椅去見小葉子的樣子,突然覺得很難受,那個孩子見到眼睛上綁著繃帶的余桓,又沒見到江明媚同行,會不會纏著他問發(fā)生什么事了,會不會問他江明媚在哪呢?雖然余桓上次跳樓被早就做好準備的方舟救下,他也答應會為了小葉子活下去,但他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余桓了,他時常望著遠處發(fā)呆,變得沉默寡言,和自己印象中的方舟越來越像...他該懷著怎樣的心情怎樣跟小葉子說明一切?陸安一直記得江明媚總是為那個孩子的懂事而心疼,看著她們的合照,江明媚總是說自己恨不得馬上把她接回家。也許那個孩子察覺到了余桓的悲傷,絕口不過問有關江明媚的任何事情,才會讓余桓更加難過吧,陸安想著,扭過頭,發(fā)現(xiàn)名一大師也在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屏幕發(fā)呆,“怎么了?”他問。

  名一大師喝了口水,憂心忡忡地說:“我擔心方舟君一個人會有危險,他現(xiàn)在看起來十分虛弱?!?p>  “說實話我也有些擔心,但那天我提出要和他一起去的時候他的反應你也看到了,”陸安說,“他不想讓任何人再參與進那件事情里,也許他對自己很有信心?!?p>  “方舟君確實是個非常有天賦的武士,也有很堅強的意志,但是疾病帶給他的影響絕不是單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p>  “放心吧,他可以拒絕我?guī)退拿Γ芙^不了一個跟他一樣執(zhí)著的人?!?p>  這棟大樓頗有些年份了,方舟回憶起自己和楊柳上大學的時候,他不想讓家里事事管著,因此提出要和楊柳住在這家酒店里。如今這所承載著他四年大學生活記憶的酒店,已經(jīng)相當破舊,那時候作為江之最知名的酒店之一,原本無論日后江之發(fā)展如何,它都完全不至于淪落到如此地步,但突然爆發(fā)的病毒和長達七年之久的濃霧讓整個江之措手不及,旅游業(yè)也因此瞬間崩盤,一夜之間,這座知名海濱城市中的酒店和民宿幾乎全部面臨關閉。當方舟提出要收購這家酒店的時候,這家酒店的董事長認出了他,也記得他曾經(jīng)在這里住了四年之久,最后以一個相對公道的價錢草草轉手給了他。

  方舟自己也不知道這棟只有六層的樓能用來干嘛,僅僅是因為某種感性的原因,不希望這家酒店以后變成一棟沒什么人記得的寫字樓。原本他打算和江邊那棟房子一樣,定期派人過來維護清理,但如此大費周章地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沒有收入的方舟并不想這樣心安理地揮霍家里的錢。或許以后江之問題解決,這棟樓還能干回它的老本行,方舟想著。

  盡管這里的門窗常年封閉,但還是在絨毛地毯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除開這種設計最初就嵌在地板中的絨毛地毯,各種毛巾被褥之類的日常用品早已被方舟捐往別處,才不至于讓整棟樓散發(fā)過重的霉味。走上空蕩蕩的樓梯,方舟本以為這段漫長的階梯會讓他如回光返照般的想起這七年來的種種,自己如何一步步窺探到日思夜想的真相,但他卻異常平靜,他知道自己早已走向刑場,并不在意多走這最后幾層階梯。

  方舟沒有帶任何槍械,僅僅帶著那柄懸于劍道館墻上的刀,這七年來它從未出過鞘,他細細的摩挲著刀柄上纏著的線,就像每個靜坐在劍道館的夜晚那樣,每一絲起伏都深深刻進他的腦中,刀鐔的鏤空紋理早已烙在他的虎口上。

  通往頂樓的大門洞開著,方舟倒沒有覺得多意外,畢竟竊賊團伙出身的人,會開鎖不過是基本的職業(yè)技能。

  那個人站在低矮的防護欄邊,一臉戲謔地望向方舟,當他看到方舟提著一柄刀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扭曲的臉擠出一個丑陋的笑容,他的臉上貼著紗布,下面的切痕出自名一大師之手,方舟要讓這道痕跡刻進他的腦髓。

  “你是武士嗎?竟然帶著一把刀來????”像是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他一邊捧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一邊將自己手中的手槍在方舟面前晃了晃,方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怎么?不好笑?哦,我想起來了,你瞧我這腦子,”他有些懊悔似得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那柄刀,好像是當年插進楊柳肚子里的那柄吧?真是懷念啊?!?p>  或許是對方舟怒目圓睜的表情很滿意,他把手搭在眉骨處,想著遠方做眺望狀,“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去那棟房子,畢竟能和自己的妻子死在一起,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應該就圓滿了吧?”隨即遲疑地轉過身,驚恐地捂著自己的嘴巴,“還是說,你以為自己能用那柄破刀殺了我?不會吧?我當初殺楊柳的時候,可是先對著她來了一槍的,那個可憐的孕婦跪著求我不要傷害你們的孩子,哦,可惜,我給忘了?!?p>  “嗯?”他仿佛失去了耐心,面朝著方舟來回踱步,“你們這樣的人真奇怪啊,大老遠把別人叫過來,一句話都不說?”在他下次轉身的時候,眼睛里閃過一道詭異的光,他猛地抬手,朝著方舟身旁的位置迅速扣動扳機。

  子彈在離方舟一步之遙的木質地板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孔,方舟只是靜靜地立著,甚至冰冷的槍口抵在他的后腦勺上,他也沒有扭過頭去。

  林震把方舟腰間別著的刀拽了下來,槍口始終對著沉默的方舟。

  “沒想到,你也會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狈街坌α诵?。

  “老方,我不會殺你,只要你能交出那份錄音和資料?!绷终鸬谋砬槭謬烂C,但方舟不明白這份錄音和林震有什么關系,如果他僅僅作為一個知情者...

  所有的線索都在這一時刻串聯(lián)了起來,方舟明白了,為什么張楠的資料上會寫著他始終跟著一個叫林新羽的警官,他驚恐地望著林震,“你就是林新羽,你改過名?他們四個實習生被編入江之病理研究院駐守警力的時候,你是他們的直屬上司...”

  “你他媽根本就不是什么知情者,你是參與者!”方舟朝著他大吼,全身的雞皮疙瘩一陣陣的翻起來,自己相信了這個兇手整整七年!

  “我原本以為作為江之最有動機調查這件事真相的你,應比那些活膩了的江之歷史愛好者要進展的更快一些,誰知道你是他們中最廢物的。你的那種能力實在太好應對了,而你卻從始至終都依賴著它,”張楠臉上露出充斥著極度失望的表情,“你知道嗎?每當我殺一個接近真相的人,我就更加期待你接近真相的那一天,我要讓你在知道所有事情以后死去?!?p>  “可惜啊,可惜?!睆堥獡u了搖頭,“雖然你之前就已經(jīng)比大部分人都接近了,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的更多一些,所以我想幫幫你?!闭f到這里,他越發(fā)病態(tài)起來,瘋狂地笑著,“你一定覺得你能知道這些是童輯那個家伙拼命給你找到的吧?其實不是哦,是我一步步讓他發(fā)現(xiàn)我就在市局的,他看過那份名單,我就把自己的名牌貼在了辦公室門口,不然你以為連在市局當過刑偵顧問的你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任何線索,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夠了張楠,別說了,趕緊讓他把錄音筆交出來?!绷终鹋ゎ^看了一眼張楠。

  “我就是要讓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在你前面,但我殺的夠多了,我想你也習慣了,生離死別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太正常了,不是嗎?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把他送進監(jiān)獄。怎么樣?你喜不喜歡我的計劃?”

  方舟緊緊地握著拳頭,恨不得沖上去撕碎他,但他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幾乎沒有任何勝算,“那江明媚呢?她做錯了什么?”

  聽到這個名字的張楠神情一下子黯淡下來,“江明媚...”他喃喃著,“這個女人太礙事了,她不僅從那份名單中猜到了我的身份,還發(fā)現(xiàn)了我的計劃!她已經(jīng)猜到我當初建立鴉小隊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加方便地找到追查真相的人!雖然那些人已經(jīng)一個不留地被我殺了,但她已經(jīng)威脅到了我!她把我這幾年精心營造起來的家毀了!她該死!但我本來不想殺她的,我不想殺余桓,不想殺陸安,我只想考驗考驗他們!如果他們能夠活著從研究院回來,我就不再糾纏他們,我會放他們走!這也不能怪我,誰讓他們這么簡單地就被我騙了!他們都是傻子,只有我是最清醒的那個人!”

  “是嘛?”方舟譏諷道,“你那漏洞百出的戲碼連聽陸安轉述的我都騙不了,你竟然自信到以為能騙過他們?要不是他們還把你當個人,你早死了?!?p>  “什么?”張楠瞪大了眼睛。

  “夠了!趕緊把錄音筆和資料交出來!”林震咆哮著,將手中的刀往后扔向張楠,端著槍朝方舟逼近。

  他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后的張楠驚恐地喊道:“不是這柄刀!”

  林震狐疑地回過頭,就聽見遠處沉悶的槍聲響起,他的手連同槍一起被飛速旋轉的子彈扯碎,緊接著又是一槍,林震的大腿被子彈射穿,瞬間倒向地上。

  與此同時,方舟的左腳踩下身旁的木質地板,掀開的木板下猛地彈出一柄帶鞘的利刃,那柄刻在他夢境中的滴著血的刀,他死死地盯著朝著自己舉起槍的張楠,將涌到喉嚨的一口鮮血生生咽了下去,握住刀柄的同時大拇指緊緊地扣著刀鐔,手臂的肌肉瞬間暴起的同時,一道白光從刀鞘中飛濺出來,槍聲響起的時候,方舟終于明白了名一大師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能知道子彈的落點,就有可能切開子彈。從方蕓寫給自己的郵件中,他終于明白了子彈的落點是哪里。在自己大腿的正前方,刀刃結結實實的接下了那枚飛旋的子彈。

  張楠眼中閃過驚恐的瞬間,方舟邁開腳步躍向他,手中的鋼刃將江之的霧氣連同張楠握著手槍的右手一并斬斷的同時猛地將刀向上一提,刀背重重地砸在張楠的腋下。張楠還來不及發(fā)出痛哭的慘叫聲,方舟抬起右腳狠狠地踹在他的胸膛上,將他整個人踹飛,他被這一腳踹翻在地,痛苦地咳了幾聲。這個功夫方舟彎腰撿起地上那柄刀,抽出刀刃狠狠地刺向倒在地上的張楠,將他的左手深深地釘在地上,細碎的木屑飛濺到他臉上,他沒有半點猶豫,將自己的腳重重地踩在張楠的胸膛上。

  方舟居高臨下地瞪著他,使勁攆了攆自己的腳,他那沒有手的左臂胡亂地揮舞著,“怎么樣?嗯?是不是很害怕?從來只有你這樣和別人說話的份?對嗎?這種感覺讓你覺得很有安全感?很爽,很刺激,對不對?”

  張楠痛苦地哀嚎著,布滿血絲的雙眼求饒似的涌出淚水,“你說話??!”方舟抬起腿狠狠地跺了幾腳,幾近昏厥的張楠被方舟一次次踹醒。

  “對不起...我不該殺楊柳的...對不起...”張楠沙啞的喉嚨支支吾吾地吐出這幾個字。

  “誰!他!媽!允!許!你!提!這!個!名!字!”每說一個字,方舟就用盡全力朝他的右手猛踢,直到他的腳也因此扭傷。張楠抽搐著吐出幾口血,右臂挽著方舟的腳,聲嘶力竭地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別殺我...”

  “說??!說你是怎么殺楊柳的,說你是怎么殺周明宇的!說你是怎么殺老林的!”方舟俯下身,拳頭一次次地朝著他的臉上揮去,他吼叫著,聲嘶力竭地痛哭著,眼淚像決堤的山洪,“你不是很喜歡說嗎!你說啊!”

  “方舟!方舟你不能殺他!”林震捂著大腿的彈孔,“殺了他你也要坐牢,他現(xiàn)在還是個警察!你知道殺警察的下場是什么嗎?!你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妹妹!”

  “對...對,我是警察?!睆堥路鹫业搅司茸约好奈ㄒ环椒ǎ粗街?,雙腿使勁地蹬著地面,想要遠離方舟,然而他左手上的刀死死地釘著他,“我是警察!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一個警察!哈哈,哈哈?!彼哪樑で?,五官像被硫酸潑過一樣雜揉在一起。

  “警察?”方舟呆呆地望向林震,隨后雙手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利刃,扭過臉對著地上的張楠大吼:“你他媽還知道自己是個警察!”

  “他不是殺害楊柳的人!你的那種直覺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之前的很多案件中你認定的犯人在我們的調查后根本就不成立!”方舟揮刀向下的時候,他聽見身后的林震對著自己喊。

  “今日有江之市民稱在街道上看到一個手持RB刀渾身沾滿血污的男子走出一棟大樓,他和一名坐著輪椅的男子駕車逃離了現(xiàn)場,警方很快就包圍了案發(fā)現(xiàn)場,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本臺記者將會第一時間為您播報現(xiàn)場后續(xù)...”

  這個新聞報道被大部分江之人發(fā)現(xiàn)的幾個小時前,方舟走出了那棟廢棄的大樓。余桓正坐著輪椅在方舟的車邊等著他,方舟擦了擦嘴里的血,“剛才多謝了。”

  “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余桓問。

  “我想先去一趟福利院,有點事想讓小葉子幫忙,但是我不會手語,你能跟我一起去嗎?”方舟把刀丟到后座,懇請似得問到。

  “好?!?p>  余桓看著后視鏡里的方舟把輪椅放在后備箱里后回到駕駛座,扭頭對他說:“對不起,或許剛才我應該阻止你的,那樣對你比較好。”

  “別自以為是了?!狈街蹎恿似?,握著方向盤,冷冷地說。

  余桓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方舟扭頭看了看他,把耳朵里的微型通訊器拿出來丟向窗外,“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余桓沒有回答,他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套衣物,是方舟的司機帶他去家里取槍的時候一并帶出來的,對方舟說:“等下你換套衣服吧,你這樣子會嚇到小葉子的?!?p>  方舟點了點頭。

  在福利院的辦公室里,絲毫不知情的張君瀾熱情地接待了與余桓一起到來的方舟,前幾天作為小葉子監(jiān)護人的她已經(jīng)在方舟領養(yǎng)小葉子的申請表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個結果福利院的各位負責人們都已知曉。作為福利院基金會的募捐者之一,再加上有從小在這長大的余桓作擔保,這件事沒有任何的難度。

  方舟蹲在小葉子面前,把一支錄音筆交到她手上,他看著這個和童年時期的楊柳長得十分相像的小女孩,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楊柳穿著碎花的小洋裙站在他父親的身后遮遮掩掩的害羞樣子他至今都記得。他很喜歡這個孩子,見識過她令人心疼的懂事,自己也被她懵懂的想法治愈過,安慰過,但如今再次面對這樣一張臉,方舟卻覺得殘忍。

  他拿起筆和紙,在上面寫下:“過幾天會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姐姐來接你,把這個東西交給她,幫我對她說一聲對不起,好嗎?”

  這個孩子認真地看完后,對著方舟和余桓用力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

  方舟猶豫著摸了摸她的頭,兩人認真地和小葉子告別以后,他推著余桓走向福利院的大門。

  “那里面是什么?”街道上盤旋著警笛聲音的時候,余桓扭過頭問方舟。

  方舟笑了笑,“我給我的妹妹唱的生日歌?!?p>  門外跑進來兩隊持槍警察將兩人團團圍住,方舟擋在余桓身前,舉起了自己的手,他知道余桓在那棟大樓里留下的所有痕跡都已經(jīng)被陸安處理掉了,警方不會懷疑到這個坐著輪椅的病人。

  為首警官模樣的人向方舟展示了自己的證件,“你涉嫌一起謀殺案,跟請我們走一趟。”

  方舟自覺地轉過身,把右手背在身后,任由那個年輕的女警察用手銬銬住自己的雙手。方舟一臉無怨無悔的表情似乎讓那名警官有些不滿,他直勾勾地盯著方舟的眼睛,說道:“我最討厭你這樣自詡代表正義的人。”

  “那就好?!狈街鄢α诵?,他為眼前的人的這句話感到由衷地高興,“但是我從不認為我代表正義,我只是為了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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