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采集
“好——”
“累死我了!”
溫華氣喘吁吁的把手里的東西放下,緊接著環(huán)視一圈。破敗的小屋、荒蕪的田地幾乎是爭先恐后的映入眼簾。但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安心。
至少,這些都是能屬于她自己的。
這一路上回來得雖然艱難,但好歹還是買了一些必要的東西回來,例如鍋碗瓢盆那些,很多都是老百姓自己做出來賣的,都不貴,就幾個銅子幾個銅子一個的,加之什么洗衣服的桶啊蓋菜的罩子,七七八八加起來就一堆。
溫華還買了一袋子小麥的種子、犁田用的器具和鐮刀,都雇人用馬車一并載過來了。
雖然支撐一個家僅靠這些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但凡事都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來吧。她還想等小屋修補(bǔ)好了以后,再用籬笆圍一個大院子,養(yǎng)些雞和貓貓狗狗什么的,把那些雞蛋拿去市場上賣,說不定也能掙點(diǎn)銀子呢。
等等,貓?
眼前又突然浮現(xiàn)出小五笑嘻嘻的面孔來。
“......”
呵,她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再養(yǎng)貓了。
*
這間破屋子真當(dāng)十分窄小,頂多只有七平方左右。用現(xiàn)代的眼光來看,還不如最為破舊的賓館里的一個房間。屋頂雖說是用瓦鋪成的,但年代久遠(yuǎn),那些早已原本黑滑的瓦早已變得坑坑洼洼而又黯淡無光了起來。幾塊板子拼接而成的木床搖搖欲墜,底下結(jié)著大片灰蒙蒙的蛛絲,而且抬眼望去,就是墻角也有。
這些最喜歡盤踞在陰暗和灰塵中的小東西,打掃起來也往往最煩人。
溫華臉上蒙了一塊布巾,綁緊袖子就開始用掃帚打理起來。那些灰塵和小蟲子,最愛隱匿在這些破敗的小角落,一打掃起來那些厚重而灰蒙蒙的塵土就會飄得滿天都是,落得洋洋灑灑,盡管溫華已經(jīng)盡力閃避了,但頭上和身上還是不免得落了不少。她一拍,就嗆得自己咳嗽個不停。
“咳咳咳——!”
幸好房子不大。打掃起來也就并沒有原先所想的那樣累了。
她仔仔細(xì)細(xì)的將窗戶上的蛛絲擦干凈,才發(fā)現(xiàn)上面刻有很細(xì)膩的雕花。一枚枚像紫藤花一樣的花朵含苞待放,雖然已經(jīng)殘破了,卻能依稀看見過去做工的精良。
不知道這里以前住的是誰,但一定很用心吧。
而且,在她環(huán)視一圈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在枯木蓬草的掩映下,竟然還藏著一口烏青色的深井。木做成的井蓋早就腐朽掉了,上面停著一只紅色的蜻蜓。薄薄的翅膀像兩片晶亮的玻璃,在陽光的折射下一閃一閃的。
溫華走上前,手剛碰上井蓋,蜻蜓忽的一下就飛了。
這口井還挺深,哪怕陽光已經(jīng)投進(jìn)去,往里望老遠(yuǎn)也只能見到黑漆漆的洞來。兩邊暗色的石墻上生長著肥厚而綠油油的青苔,味道很干凈,摸上去軟而潮濕。
看來里面確實(shí)有水了,而且還挺深的。
她從小到大也沒從井里打過水;哼哧哼哧弄了半天,搖搖灑灑的也只用桶裝了個半,別說打掃了,就是喝都不夠,井邊還被她灑的到處都是。那些染上金光的水撒潑似的亂滾,她裙擺都沾濕了。
好在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那些提上來的一小桶一小桶的水,全被她裝在了一個買來的大木桶里,放在屋角那,用蓋子蓋著防止落灰。平時洗衣喝水做飯什么的也就方便。
這間小木屋的地板就是一面裸露的土地,黑綠色的,摸起來也很潮濕,一低頭就一股很濃的土腥味直沖鼻頭,但并不難聞,久了也就還好。
該打掃的,都打掃完了。
除了殘殘破破不斷有光撒下來的屋頂和坑坑洼洼的地面。屋子內(nèi)的一切早已被溫華擦洗得干干凈凈,沾了水的木頭比平時的顏色要深些,風(fēng)吹一吹就好了。那張鋪著草席搖搖晃晃的木板床也被她搬了出去,改放進(jìn)一張嶄新的竹床。竹子清冽的香氣穿過略帶霉味的小屋一路蔓延開來,像煙霧似的騰騰升起。不算濃也不算特別香的氣味,卻總是干凈得叫人舒心。
她不會做灶臺,聽著那個賣鍋的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最后還是以烏黑的臉和手以失敗告終。只是請人做終歸又是要花一筆銀子的,溫華舍不得這個錢。思來想去最后自己去砍了兩根結(jié)實(shí)的木樁插進(jìn)土里,頂端削成架子的模樣把那口黑溜溜的大鍋架了起來,底部生火的地方圍了一圈石子,倒也算個辦法。
最后剩下的——
她把目光向遠(yuǎn)處望去,毒辣辣的太陽把她眼睛都刺痛了,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滑落下來,汗津津的,衣服都濕了一半。
最后只剩下開墾了。
這片荒蕪的土地看起來簡直是無邊無際,不知要多少汗水的澆灌才能變得生機(jī)勃勃。溫華拿起鋤頭的那一刻還有些恍惚。畢竟這和她從前的生活大相庭徑,和那個遙遠(yuǎn)的時代也是大相庭徑。鋒利的鋤刀劃破土地時翻開一抔抔像浪花似的黃土,泥土的香味即刻就翻飛出來,騰得比浪還高。數(shù)不清錯雜盤旋的根系在里面穿插,而后被無情的砸開,帶給人一種不真實(shí)的眩暈感。
自己的生活簡直像過山車。
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掌;誰能想到她幾天前會想到自己竟然要為了生計這么辛苦的鋤地呢?原本以為自己至少能把屋外一圈的雜草給除盡的,誰知道她才舉起鋤頭舞了幾下就累得氣喘吁吁,改為蹲下用手拔。但這樣拔小的還好,遇上一下韌性強(qiáng)的,枝干扯斷了也拔不出它的根,只能再用鋤頭劃開,一點(diǎn)點(diǎn)把它給除盡。
就這樣一直忙活到黃昏。
*
外面的天已經(jīng)快黑了。
紅紅的落圓僅剩下一半馱在山腰,露出的那一段像要融不融的、模糊不清;烏藍(lán)色的鱗云從彎曲的頂空開始往東一路蔓延,另一面卻還是酒一樣的黃昏。晚霞正好。
草帽下的汗原先如雨,現(xiàn)在隨著晚風(fēng)陣陣,也逐漸干了。溫華背上的衣服濕的都出了鹽,身上也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來。
她低頭嗅了嗅領(lǐng)子,先是皺眉,然后不受控制的放聲大笑來,笑得草帽都被風(fēng)吹落了。
那些被拔掉的草葉躺在地上也有一股很濃郁的草香味。被翻出來的泥土也濕潤的很新鮮,像花瓣里柔軟的芯子,軟綿綿的,卻又鮮活。
雖然目標(biāo)還是沒能達(dá)成,好歹門前的一小片土地是給她清理出來了,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兩雙本就瘦的包骨的手又添新傷,磨破不說,連力氣也耗盡了。她坐在被翻新的地面上累得站不起來,衣服也臟了個徹底。但心底卻是前所未有的暢意,只是抬著頭癡癡地望著天邊流動的火燒云。
還有被風(fēng)拂過的紫紅色的晚霞。
一兩珠長得有人高的蓬草輕輕擦過低低的云彩,像畫里見過的場景,很有詩意。
溫華想起小五說的眼睛里的“緣”。原本她還有些不信的,但望著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的晚霞看入了迷,也有點(diǎn)相信那所謂的“眼睛所掠之處,便是包羅萬象了”。眼睛像是窗戶,這些景致哪怕是映在窗戶上,也終究是留下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