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窮通人事難,一宵風(fēng)雨遍江河。
不成死別終何益,況復(fù)生還卻是磨。
萬里煙波身自老,千山云霧夢曾多。
此情無限歸來意,滿眼新春怎若她。
恍如隔世,恍如隔世!
張玉山自果底站起來,望著宛若巨人般的長魚靜。
六年風(fēng)雨,白云般的女子愈發(fā)飄逸。
似那白云揉碎落成人間春水,再經(jīng)過山色點染、明虹踏橋,最后升成的一抹云飛。
雖聽不清明媚姑娘說的什么,但眸子里面的心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人之所生者神,所托者形,神藏方寸間,實曰靈府,目乃心神之口、靈府之窗牖也。
如今張玉山神意混融,再無穿越時與世相隔之感,意念大漲,輕易讀出長魚靜的心意。
憶初相逢,
重見舊時歡處。
此情難遇。
往事何堪據(jù),
只有人知無語。
春歸未去。
也是,第一眼不能傾心,往后都是路人。
回想起那日的御劍風(fēng)流,回想起那日的互訴諢名,回想起那日毫不猶豫擋在面前的倩影……
“好久……”
張玉山還未開口,只聽見一聲豬叫,旋即頭頂黑云壓城,一股令人心悸的壓迫之感頓時升騰而起。
破天的獠牙刺過來,順帶著傾盆而下潑天的大雨,一股兒腦地滾落下來。
張玉山急忙躲閃,卻是躲了一個寂寞,無所遁形之下,結(jié)結(jié)實實地淋了雨,成了落湯雞。
慘綠的雨水很快將果子灌滿,張玉山被包裹其內(nèi),活像一枚碧玉琥珀陳列其間。
“真人,此為何物?”
長魚靜看著小小的張玉山被綠水淹沒,不知所措,還是有些擔(dān)憂的。
“怎么?小丫頭心疼了?嘿嘿,這可是好東西,便宜這小子了!”
玉浩真人鐵板一樣的臉上擠出幾分笑顏,他的靈寵黑風(fēng)山豬王可不是簡單的豬!
經(jīng)它口咀嚼的草藥,藥效還會再進(jìn)一步,這小子有口福??!物能盡其用,他真的很開心。
不過說著說著,老農(nóng)臉上的笑意又蔫成霜打的茄子了。
“誰家的兔崽子,怎么這么不懂規(guī)矩!”
清光流轉(zhuǎn),兩道人影被丟出來。
“真人,我攔他不住……”
一小道童嘟囔道,老農(nóng)擺擺手,小道童趕緊站到一旁,撫摸著山豬王來緩解尷尬。
“真人!真人!是弟子不對,擅闖禁地,還請真人看在家父面子上繞過弟子這一回!”
另外一人自地上咕嚕爬起來,長魚靜側(cè)目過去,原來是寧家的人。
“寧仲易,你來這里作甚?”
那寧仲易抬眸看了一眼長魚靜,臉上更加不堪,不過羞愧之色稍縱即逝,將手中一枚玉牌恭敬遞給玉浩真人。
“說吧,要取什么藥?”
寧仲易連忙道來:“真人,這枚百花令我想換取一株百感玄靈草,記得園中應(yīng)該還有成熟的罷!”
眼見著玉浩真人臉色不對勁,寧仲易也不敢廢話:
“稟真人,此靈草也并非滿足易之私欲,而是那豫州豎子太過囂張,傷我大哥不說,還趁師兄們外出不在,說我圣靈無人!”
“易有心懲治這群兇徒,可卻無力回天,只求真人賜予百感玄靈草助我破五感六識,以正宗名!”
“胡鬧!”
老農(nóng)拂袖,這寧家小子一望便知,尚未破六塵之一,雖入筑基境界,但也與煉氣無異,自然不會是那豫州三道的對手。
那百感玄靈草非是天材地寶,而是后天之造物。
歷代下山入紅塵煉心的弟子回宗之后,有所大成者以心念澆灌靈種,再以秘法輔助,方成靈植。
能夠幫助弟子體悟百轉(zhuǎn)千回的人間滋味,多為準(zhǔn)備晉級金丹的弟子所服用。
這寧仲易便是想借助紅塵感悟來一舉突破六塵迷境。
可是如此破的境,是破境也是困境,就此金丹之望有礙,少有圣靈修士會這樣飲鴆止渴。
“這是……百感玄靈草!”
寧仲易忽然瞥見戈壁灘上的花果,其內(nèi)一股紅塵人間氣,正是他所求之百感玄靈草。
張玉山泡在綠湯之中,只覺得自己掉進(jìn)了電影院之中,四面八方都是一幕幕自己主演的電影,而且還是以3D全息投影的方式直入他身心,讓他沉浸感十足。
本來短暫的一生忽地綿長起來,或為富商,或為乞兒,劍客走天涯,書生坐朝堂,朝為癡男暮怨女,滾滾紅塵,將他淹沒。
酸甜苦辣,愛恨情仇。
白紙般的神魂兒忽地鮮活起來,無知無覺的魂魄忽地聽見了風(fēng)聲人聲,也嗅到了這綠糟糟的湯水著實不太好聞……
一躍而起,小小的張玉山跳出花果,把湊近的寧仲易嚇了一跳。
“真人!”
長魚靜連忙招呼玉浩真人,此刻張玉山的神意還是異常脆弱的,得盡快重塑形神。
“走你!”
玉浩真人大袖一揮,幾人都被籠罩,轉(zhuǎn)瞬間出了這種花小洞天。
一出洞天,張玉山只覺得渾身發(fā)燙,一股熾熱炁靈在體內(nèi)爆開,旋即另一道陰冷炁靈纏身而上,化解了那股熱流。
玄玄道意冥冥之中落入他靈府之內(nèi),沉寂許久的《大洞玉經(jīng)》和太一玉符再度與他心神勾連。
“張玉山!張玉山!你終于回來了!”
“公子!太好了,公子您終于醒了!”
回過神來,卻是一片自在嬌鶯恰恰啼。
“好久不見。”
張玉山注視著面前的嬌人,心中千言萬語也抵不過此刻的四目相對。
靈府相接,心念相對。
“咳咳……”
“哦,見過鄧講師,有勞真人費(fèi)心了,再造之恩,玉山?jīng)]齒難忘!”
老農(nóng)擺擺手,忽地轉(zhuǎn)身又入了小洞天之中。
“嘿嘿……”
不知素玉真與長魚靜說了什么,二人忽地望著張玉山偷笑起來。
張玉山觀照全身,人之所生者神,所托者形,人之形因于神,故而此刻張玉山所顯化之形體仍是他六年前的模樣。
在五行神砂的六年,不過一個泡影,永遠(yuǎn)地定格在那片光海之中。
這也是雙姝偷著樂的原因——長魚靜年芳二九,身量要高出仍停留在一十二歲的張玉山小半個身子來。
“你是……張玉山?你竟然真的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