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2點,蔡小野竟然還沒回來。
這在我們1年零3個月的婚姻里,尚屬首次。
賭氣不打他電話,看著時鐘秒針,一邁過12點整,我迅速起身,化妝,換上妖艷的落地長裙,臨出門前又重新抹了一遍Maybelline827,足夠紅,這才出門。
這是我應(yīng)對冷戰(zhàn)的唯一辦法。
我從來不喜歡女人在婚姻里自怨自艾。
男人可以瀟灑不回,女人也同樣可以瀟灑走出去。
坐在新車里,心情倒也沒有那么差。
給唐心兒打電話,她是我能夠想起來的唯一人選。
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小表妹,無業(yè),時間自由。雖是親戚卻隔著好幾代,當初是老媽非要我到BJ之后認下這門親戚,說好賴有點家的感覺,所幸,唐心兒的媽媽,也就是我的表姨,對我也不錯,所以這些年就真的當親戚走動了下來。
和唐心兒約在時代吧,一見面就被她嚇了一跳,長發(fā)被折騰出了無數(shù)條辮子,五顏六色還嫌不夠,竟然把劉海還漂成藍色,最讓我受不了的是掛在胳膊上的一排裝飾鐲子,鐵的銅的銀的,十多個的樣子,串在手腕上遠看就一串彩色糖葫蘆,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哎,你要是缺鬧鐘,就跟我說聲兒,送你。弄這么一串玩藝兒,半夜翻身當鬧鐘使,不嫌吵啊?”我遞了一杯混合果汁。
唐心兒明媚的小臉溢滿神秘,“姐,你不覺得我這種打扮很撩人么?”說著,故意將手腕抬起來,盡管酒吧嘈雜,卻還是能聽出一堆鐵器相互碰撞的聲音。
“撩人?對你來說,眼下的當務(wù)之急是趕緊撩份工作,大學(xué)畢業(yè)有半年了吧?還天天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你好意思嗎?”
我的話惹得唐心兒不高興,嘟起嘴,“你怎么跟我媽一個腔調(diào)?姐,我告訴你,工作我會找,但不是現(xiàn)在,因為眼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p> “你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不理解。
唐心兒不回答,卻突然拿眼睛盯我,從頭到底,打量一遍,最后鎖定在我的紅唇上。
“姐,你跟你家野菜吵架啦?”
“有沒有點禮貌?叫姐夫?!?p> “不是你說的嗎?他就是一棵不值錢的野菜?!碧菩膬阂荒槹素裕翱旄艺f說,這大半夜不睡,跑出來單約,什么情況?分居啦?鬧離婚?”
被她的話噎住,“會不會聊天?明天周末,睡不著,想你了,就約唄?!?p> 唐心兒當然沒有這么容易相信,“姐,我跟你說,就你們家那野菜,也就你,換了任何人都不稀搭理。你說這男人吧,要錢沒錢,要貌沒貌,唯一有的吧,就是上大學(xué)那會兒你倆之間那點可憐的愛情回憶,這生活吧,就得現(xiàn)實點兒,你瞧瞧你……”說著,又拿眼神掃視過來,“雪紡?網(wǎng)上淘的吧?也就二百塊?還有那張嘴,一瞧就知道是廉價美寶蓮,太干,不上檔次,唉,怎么說也是首席設(shè)計師,這身打扮,要是讓VIP客戶瞧見,人家會以為你的設(shè)計也是地攤貨呢……”
唐心兒的抱怨聽進耳朵里,像吃了一根無法剔除的魚刺,一口果汁喝進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這就是唐心兒的聰明。
小小年紀,似已參透人情世故,單憑衣衫打扮就能瞧出一個人的身價地位,這份毒辣眼光,我都自嘆不如。
“好吧,我承認,我跟他吵架了?!辈坏貌煌督怠?p> 唐心兒揮手叫來服務(wù)生,“兩杯Cinderella!”
我趕緊制止,“開車,不能喝酒,再說,要叫也不能叫Cinderella,我是已婚婦女?!?p> 唐心兒突然笑了,“那給你換杯Margarita?純情瑪麗蘇?
伸手打了她,卻被她胳膊上那一串鐵器擋了回來,我的手倒疼得直吸涼氣。
“本來想找人安慰來著,找你出來,真是后悔?!蔽壹傺b抱怨。
唐心兒卻一臉不在乎,“巧了,就算你不約我,今晚我也會約你的,正打算直接去你家找你?!?p> “干嘛?讓我表姨攆出家門啦?”
“切!我這么可愛的閨女到哪兒找?再說,現(xiàn)在我媽想生二胎也來不及,不疼我這個唯一的女兒,還能疼誰?”唐心兒一臉不正經(jīng),“姐,我想到你家借宿一晚?!?p> “你家要拆遷啦?”唐家在房山有處老宅子,拆遷一直是他們家盼望的事,我自然也只能往這方面去想。
唐心兒看我的眼神,好象在可憐一個失去辨識能力的老者,“跟你還真是有代溝,跟我老媽一樣俗不可耐,除了工作,拆遷,找對象,就沒一點正經(jīng)事兒可想?!?p> 我白她一眼,“那你給我解釋清楚?!?p> 唐心兒一臉神秘,“就借住一晚,明天就閃人?!?p> 唐心兒的世界,我似乎永遠不懂。也難怪,她不過是個只有22歲的孩子,青春的小名叫任性,也可以叫胡來,況且她能說出來的理由也足有千千萬,不問也罷。
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分水嶺就是年齡。
我和唐心兒心里勝似親姐妹,但是長時間面對卻還是少了共同語言,我比她大五歲,最新算法顯示三歲即有代溝,我們之間隔著將近兩代,共同語言自然更少。
凌晨一點半,我們回到家,蔡小野已經(jīng)回來了,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因為唐心兒的到來,我強忍怒氣,沒理他也沒罵他,心想著明天唐心兒離開之后,還是要跟他好好談?wù)劇?p> 但是,讓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跟蔡小野先行吵起來的竟然是唐心兒。
大早上,唐心兒在衛(wèi)生間洗漱,蔡小野醒來著急上廁所,發(fā)現(xiàn)門鎖著,以為是我在里面,便不禮貌地踹門,嘴里還埋怨,“昨晚兒開著新車出去炫耀了吧?魯京京我告訴你,我蔡小野不是沒地兒去,也不是找不著工作,我是英雄暫時落難,早晚有一天會出頭人地……”衛(wèi)生間沒人回應(yīng),蔡小野便開始踹門,“你趕緊出來,再不出來就是謀殺親夫……”話沒說完,門開了。
唐心兒嘴里塞著牙刷,一臉鄙夷,“蔡小野,你大早嚷什么呢?昨晚是你不在家,我姐才約的我,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出去喝兩杯?還有,你不是英雄嗎?是英雄就別被尿憋著,換雙衛(wèi)大套,踹什么門啊……”
冷不丁,家里多了個人,還被對方這樣一通數(shù)落,蔡小野臉上掛不住,想往衛(wèi)生間沖卻覺不好意思,嘴上卻還不認輸,“我家小怎么了?一個衛(wèi)生間又怎么了?你不也來借宿來了嗎?”
唐心兒當即就不樂意了,“我借的房子姓魯,宿的也是我姐家,跟你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此話一出,蔡小野不接話,表情卻扭曲得厲害。
唐心兒的話點到了他的痛處。
房子確實姓魯,房產(chǎn)證上我是唯一房主,而且還是婚前財產(chǎn),房子買在結(jié)婚前夕,彼時,首付我家出大頭,他家僅出了8萬,連裝修費都不夠,所以在寫名字的問題上,他沒有半點異議。
怕唐心兒太過份,我趕緊過來打圓場,“好啦,心兒,你趕緊忙活,忙完了出來吃早餐?!?p> 唐心兒白了蔡小野一眼,“蔡小野,我對你意見大著呢,當初你娶我姐的時候,雖說沒有真金白銀,可是我們家人瞧著你是滿滿的真心實意啊,這才答應(yīng)讓我姐嫁你,現(xiàn)在可好,昨晚氣得我姐一個人出去喝悶酒,長本事了啊你……”
蔡小野被唐心兒的話激著了,深埋心底的那抹自尊,讓他迅速拿著衣服消失了。
門關(guān)上那刻,唐心兒意識到自己過份,“我就是想幫你教訓(xùn)他幾句,小野菜太小氣,跑了,該不會在你倆之間又增加了一道銀河吧?”
不知為何,我的心卻出奇的平靜。
之前也有過爭執(zhí),每次吵完,心里總會覺得自己的強勢太壓人,還會反過來勸蔡小野不要生氣,而眼下,他是否生氣,我好象已經(jīng)不在乎。
唐心兒打小喜歡吃煎蛋,油乎乎的,一口天下去,嘴角都是油,很不淑女,卻樂此不疲。我將煎蛋和牛奶推到唐心兒面前,我吃得平靜,她卻似乎很趕時間,把煎蛋往嘴里一塞,拿起背包就往門外沖,我這才看清,她的行囊有點多,超大號的旅行背包塞得滿滿當當。
“你帶這么多東西出門?打算長期流浪?”
唐心沖我做了個飛吻,“沒有隨心流浪的浪漫,就沒有真正的青春可以回憶。姐,我走啦,你保重!”
根本不容細問,人已經(jīng)飛進了電梯。
空留我感慨,有青春可以任性揮霍,真好。
關(guān)上門,想吃完早餐再補一覺,烏悠的微信追了來。
“京京,加個班吧,土豪金家的工程提前動工。”
盡管著急,還是給蔡小野發(fā)了一條語音,“趕緊給我找工作!”
其實還想告訴他,再不找工作,房子就斷供了,怕給他太多壓力,想了想,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