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知丁蘭心中有怨,可那時,他們才知道她心中的恨有多么深。
“放不下的,哪怕他為我生,替我死,我也不能釋懷?!?p> 洛塵還想勸。
“他殺死的不只是我,還有我破碎的夢和我那未出世孩子?!?p> 聽到這個答案,無人再言。
“你們也不必勸我,我也不愿意一直帶著仇恨,只是,我也沒有辦法去見那個負心人,就把我交給時間吧,總有一天,我會放下?!?p> 可沒想到,丁蘭想放下,旁人卻不想,活著的時候沒有珍惜,死了以后卻叫人念念不忘。
世人總喜歡這般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會有那么多的生死別離。
孟婆輕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懷卿身著白衣,將往日扎起的頭發(fā)披下,坐在一副冰床上,臉色慘白。
而他身旁的女子,面色紅潤,仔細看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上纏著一團綠藤,不斷的有血從綠藤中流入。冰床旁的墻邊掛滿了血勾幽魂的藤蔓,滿墻的血紅色小花齊齊開放。
鮮艷的紅色好像要溢出來了一般,可不一會,這些鮮活的紅花便在一瞬間低垂而下,全部枯萎凋零,宛如曇花一現(xiàn)。
懷卿手上的綠藤也放開了他的手,慢慢的收縮起來。
冰床上的女子也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全無剛剛的鮮活。
“怎么這么快便凋謝了,蘭蘭還沒有回來呢?!?p> “蘭蘭,你回來了嗎?”懷卿趴在江汀蘭耳旁,輕輕問她。
可是良久也沒人回答他。
他抱著一點點變冷的身體,終于意識到她沒有回來的事實。
“蘭蘭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愿意回來是嗎?蘭蘭,我好想你啊,你躲到哪里去了?”
寂靜的夜里,只能聽見男人的小聲嘀咕。
這天丁蘭發(fā)現(xiàn)了與往日不同的孟婆,平日從不打扮的孟婆居然穿了鮮艷的橘色,并且起了個大早。
那鮮活的顏色穿在一位干枯的老太太身上真是別扭極了。
丁蘭看著一大早忙活的孟婆,感到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一見著洛塵丁蘭就忍不住發(fā)問。
“待會你就知道了?!甭鍓m神神秘秘的回答,并不告訴丁蘭答案。
就在一天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丁蘭等來了答案。
那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干練老人,他一出現(xiàn),孟婆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煜郎,你...來了。”
“你...是在叫我?”白發(fā)老人不解。
“喝碗湯吧,過這奈何橋的都要喝的?!泵掀挪⒉换卮穑皇菫樗送霚?,遞過去。
那老人只覺奇怪,卻也并不多問,安靜的喝了湯,并不似其他的鬼魂一般哭鬧或不愿。
老人一喝完湯便什么都忘了,拿著碗有些呆愣。
“把碗給我吧。”孟婆拿走他手里的碗。
“你是?”那白發(fā)老人疑惑。
“把我都給忘了是吧,我是你夫人啊。”
“是嗎?我怎么都忘了?”老人任然有些懷疑。
“當然了,你全忘了,我說給你聽?!泵掀蓬I(lǐng)著那老人過橋。
丁蘭感到疑惑,剛想跟過去一探究竟就被洛塵攔住。
“他們兩個敘舊,你跟上去礙眼做什么。”
“他們真的認識?”
“當然了,何止認識,那可是過命的交情。”
看丁蘭來了興致,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洛塵坐下道“你要是給我做一周的好吃的,一周的菜單都聽我的,那我就把孟姐的事情告訴你,怎么樣?”
丁蘭知道他這是在敲詐自己,不過她實在好奇,還是點頭答應了。
“他們兩的事呢,那還要從幾百年前說起呢,那時候,我阿姐一直都有一個執(zhí)念...”
“等等,你阿姐?你說的是孟婆婆?她是你姐姐?”
“不然呢,你以為我為什么一直叫她孟姐?她可是我親姐,我也姓孟的?!?p> 丁蘭這才知道他的全名,孟洛塵,她還一直以為他姓洛呢。
洛塵瞧著丁蘭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有些感嘆“其實呢,孟姐她...根本就沒有這么老?!?p> “以前她一直都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樣,在這奈何橋上,沒有孟婆,只有一個小姑娘,我們都叫她孟姐的。”
“你是知道的,我們陰曹地府向來只有白事,千年甚至是萬年都沒有嫁娶。”
丁蘭確實了解,在這里百年,枯枝上掛著的永遠是白條,風中夾帶著燒紙,在這陰沉的地府中,好像看不見鮮艷的紅色。
“所以啊,孟姐當時有一個想法,她想要找一位如意郎君然后從這里風光大嫁?!?p> ?。骸罢l說咋們這里辦不了喜事,以后,阿姐就要從這里嫁出去,還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讓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三書六聘,十里紅妝,我要讓大家都看見我從地府風光大嫁!”
洛塵現(xiàn)在依稀能記得孟姐站在橋頭對自己說這番話時高高抬起下巴,自信又興奮的模樣。
后來,孟姐挑來挑去,竟挑到了一只忘川河畔欲要投河的小鬼。
那時孟姐給出的答案是“怪他長得太俊了,一見他,我都走不動路了,既然我救了他,那就讓他以身相許報答我!”
丁蘭發(fā)笑,真想不到平常正經(jīng)的孟婆還有這要的一面。
“所以,那位老人便是那小鬼,后來他們在一起了?可是...又為什么會分開呢?”
“他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你知道嗎,孟姐救下他時,他可并不領(lǐng)情。他早已心有所屬,遲遲不愿投胎,可他愛的人卻一直沒有等來,漫漫時光,他等的太久了。”
“孟姐問他:那你為何想不開而不去投胎”
“他說他不想忘記,可是再等下去,他都快要忘記那人的模樣了,其實那時他已經(jīng)等了近百年了,確實有夠久了?!?p> “近百年嗎?”
“嗯,他們皆是凡間修士,百年時光不過彈指之間?!?p> “可惜吶,陰間不似凡間熱鬧,獨自在忘川河邊徘徊百年,的確不易,難怪他想不開?!?p> “若是不害怕孤獨,舍得下繁華,凡人又怎懼死亡?!?p> 丁蘭微愣“他等了那么久,也算是有情人?!?p> “呵呵,有情人,不也有一個人那般惦記著你嗎?他算是有情人嗎?”洛塵笑著反問丁蘭。
看著丁蘭沉默不語,洛塵又道“這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吶?!?p> “就孟姐可憐他,可他吶,就是個養(yǎng)不熟的狼,哄騙著孟姐復活他?!?p> “你說誰是養(yǎng)不熟的狼,那都是我老太婆自個愿意的?!?p> 洛塵傳來一聲驚呼,捂著腦袋躲閃在丁蘭身側(cè)。
孟婆站在他身旁,對丁蘭道“你別聽他胡說?!?p> “送完情郎就立馬翻臉了,哼?!甭鍓m站起身拍拍衣擺,拿上木桶和長勺先溜了。
只剩丁蘭陪著孟婆在身后慢慢走,丁蘭的眼睛不停的往孟婆身上瞟。
孟婆臉上帶著微微笑,和平常兇巴巴的樣子判若兩人,整個人散發(fā)著溫柔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