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之前和云薄常來往,嘲笑過顧憐幽的那幾位公子都不禁看得呆了,卻不敢生出冒犯之意,清貴風流,濃艷英氣,一時間,不免對云薄暗暗生出艷羨之意。
得如此美人相慕,云兄當真走運。
近日云兄殿試,后日放榜,到時候若登科,便是佳人在懷,春風得意,豈不更令人生羨?
周圍的人用手肘撞撞云薄,展扇揶揄道:“云兄,今日折枝,你可是要送給顧二小姐?”
桃之夭夭,宜室宜家。
折桃枝相贈,意謂心儀,有欲娶之意。
只可惜云薄是個木頭,大家之前未細看顧家姑娘,不知顧家二小姐居然如此絕色,又如此腹有驚華,在上京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云薄得美人傾慕,多大的福氣,之前竟然多次拒絕。
暴殄天物,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云薄看著不遠處被眾人圍著的顧憐幽,一襲紅衣卻不落艷俗,反而英氣逼人,冷傲如霜雪,看人的眼神與儀態(tài)都落落大方,矜貴出塵,比起從前,竟似脫胎換骨。
原來那一夜跳江,從生死中走過一輪,對她的變化那樣大,眼前的她似乎都生出許多陌生之意,仿佛他從沒有認識過她一般。此刻的顧憐幽卻更牽動他的心緒。
原來她亦如此冷傲,不是常常低著頭的,卻愿意對他低頭。
曾經(jīng)她低下頭的那些時候,聽見他的冷言冷語,該有多失望。
周圍的人起哄道:“折枝若不送給顧二小姐,我可就去了啊。”
看他手中的花枝,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人人都起哄。
眾人笑著催促道:“云兄,你捏著這花枝,送是不送???”
云薄握了握手中花枝,無來由手心有些發(fā)汗,心中緊張,眾人催促下,卻忽然抬步堅定向顧憐幽的方向走去。
眾人揶揄起哄。
而云薄走向顧憐幽,周圍的女子皆是一臉羞怯艷羨之意,要么便是驚訝揶揄,總之拿手帕圓扇下?lián)踔哪槺囟ǘ荚谛χ?p> 女子們紛紛讓開了路,云薄一襲紺青深衣,紫棠為帶,色澤深暗,卻愈發(fā)顯得人挺拔清瘦,如榮木般神采瘦清,春華于茲。
丹鳳眼眼尾睫毛向上,像鳳翎一樣上翹帶出一抹風流,孤拔清寒,清?又有書生氣,有棱有角,男子之俊美鋒芒皆露。
若說晝玉之容如謫仙無人敢與之相比,云薄卻是天地青松山木,芒寒色正,千仞無枝,鋒利而有力量,亦是男子中少有的俊美出眾。
當云薄將那枝桃花遞給顧憐幽的時候,旁邊的女子見得折枝,心頭悸動又無比艷羨。
若得折枝的是自己該有多好。
顧憐幽垂眸看了一眼那枝繁茂的桃花枝,抬起眸來看他:“何意?”
面對她鋒芒冷艷,毫無顧忌的直視,云薄竟無來由地心跳加快,從前她從未有如此看過他,可此刻她截然不同,這樣桀驁不馴地看著他,卻反而讓他的心忍不住連連震顫。
他無來由地緊張:“若我高中榜首,就去顧家上門提親?!?p> 云薄如此直接了當,周圍的女子好一陣心中艷羨,都看向顧憐幽。
顧憐幽慢悠悠道:“所以呢?”
云薄握著桃枝,無來由手心發(fā)熱,俊面認真,一雙丹鳳眼定定地看著她:”待那時,你可否嫁于我?”
顧憐幽只覺得好笑:“難道你會考不中嗎?”
他高中榜首就嫁給他,他中榜首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閱??變相的脅迫?
哦,倒也不對,云薄不知道他會中狀元。
云薄聽見她的話,耳根竟不自覺燒起來:“是,我定會高中,他日來娶你?!?p> 云薄少有如此緊張羞赫的時候,前世他位列九卿時,少年卿相,風姿出眾,卻久久不娶,因而常有人說,凌云易攬,難得云郎。
上輩子他都對她毫無動心,這輩子,云薄這顆木石之心卻變了,顧憐幽都不知從何尋起緣由。
上輩子都不會喜歡的人,這輩子為什么喜歡?
云薄將那枝桃花往前遞了一遞,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快過:“拿著吧?!?p> 而顧憐幽素手接過,桃枝離手的時候,云薄的耳根都泛上了紅,心悸不已。
那桃枝被顧憐幽隨手轉(zhuǎn)了一圈,她也只是勾唇笑笑:“云公子,多留點心思殿前聽封,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云薄的心微微失落,卻反而愈發(fā)沉著,定定凝視著她的眼睛:“待金榜題名,必以功名相迎?!?p> 功名相迎。
周圍的人聽著心下又是一陣艷羨,不禁自憐,也望得此如意郎君。
顧憐幽只是悠悠一笑,低聲道:“造命者天,立命者我,你又是何人?你的功名與我何干?”
她垂眸看那枝桃花:“花很好,但你我緣淺?!?p> 艷麗清冽的容貌鋒芒愈發(fā)令人矚目。
這輩子沒有人能左右她的婚事。
云薄卻伸手將那枝花壓在她手心,沉聲道:“花好,足矣?!?p> 長風吹拂,公子如玉,衣袂翩躚,周圍女子無不羞紅了面。
知曉兩人必定要說話,左右之人避開,不好意思再打擾。
檀郎謝女,一對璧人,
顧家的姐姐與云公子,確實般配,無論家世亦或是才華容貌,皆是如此得宜,立在一起時風華沄沄,眸中便再難見旁人。
顧憐幽無由來想起曾經(jīng)那個十六歲,跟在云薄身后的顧憐幽,若她見云薄看她的時候耳根會紅,會小心翼翼等她回答,大抵會很歡喜。
驟然卻又想起前世她千里單騎,云薄在重傷時握緊她的手。
告訴她,他必十里紅妝迎她入門。
但他一醒來便忘了,仿佛從來沒有過。
她握著那花枝,一時間竟覺得心下莫名有些酸澀,又有些可笑。
大抵是覺得十六歲的顧憐幽有些可憐。
但心酸也只是片刻。
她隨手將花枝扔回他懷中,抬步便走。云薄想追過去,顧憐幽卻只是回頭冷冷看他一眼:“云公子,御前聽封要緊,你我并無緣分。”
云薄的腳步猛地頓住。
顧憐幽走入約定的亭下,便見長公主的屬官仆射在等,仆射行禮過后悄悄引顧憐幽去往山后別館。
顧憐幽到的時候,云霧繚繞于眼前,此處竟是山中溫泉。
她步入室內(nèi),撩起簾帳穿行,不遠處可見人影依稀。
顧憐幽微微提高聲音:“拜見郡王殿下?!?p> 清越的年輕男子低啞聲音穿簾而出:“進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