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憐幽哽咽道:“你知道云薄對大周的意義,如果僅僅為了一己之私,令云薄喪生,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晝玉此刻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服軟只是因為她要為云薄求情,他驀然松了她的手。
顧憐幽追問道:“所以云薄是不是快要沒命了?”
晝玉散下一半的墨發(fā)垂到肩膀前面,玉顏如鑄,加上衣衫不整胸膛微露,反而添了幾分風(fēng)流:“你就這么一句,就想為云薄求情?”
顧憐幽掙扎著要坐起來,晝玉卻按住她,挑眉冷聲道:“這張床你睡不習(xí)慣?”
眼前恍然是前世這張床上的種種,顧憐幽竟沒控制住一下紅了臉。
對上晝玉直勾勾的眼神,她居然從臉紅到了耳根,片刻后才憋出一句:“孟浪?!?p> 晝玉似笑非笑,眸中卻有冷意:“我是你夫君怎么算孟浪?”
顧憐幽猛地坐起來,把衣衫攏好,拔腿就要走,晝玉一把拉住她,顧憐幽失衡摔進他懷里,晝玉微抬下巴,垂下眸子看她:“前幾日你嚴詞拒絕說不嫁給我,現(xiàn)在又在此處,口是心非?”
顧憐幽反駁道:“誰要嫁給你!”
“不嫁給我你上趕著來給我當妾?”晝玉冷笑一聲。
顧憐幽要掙脫他的懷抱,晝玉卻淡淡道:“你現(xiàn)在走,我馬上下旨讓人處死云薄。”
顧憐幽的動作立刻一滯,忍不住低聲罵道:“不擇手段,卑鄙小人!”
“你這是求人該有的態(tài)度?”晝玉面色輕寒疏離,卻捏著她的臉給她擦干眼淚:“云薄如今在我?guī)は聻楣?,他日我一個不開心,很難說不會斬了他。”
顧憐幽心一沉。
晝玉輕垂眸子:“你我不如開誠布公地說,你認為我過于仁慈手段不夠強硬難以治世,我認為重生一世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上輩子大周并未滅亡,上京也沒有拱手讓人,再來一次,我不覺得我們會輸?!?p> 他修長的玉指一點點略過她的面頰:“不如公平一點,就晏清遺孤一案,看看你我究竟誰才是對的?!?p> 顧憐幽看著他,眸光微動。
晝玉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看他:“我若輸了,自然和上輩子一樣,被晏清遺孤和劉貴妃同流合污栽贓禁足,往后你要在朝堂上做什么我都不再管,你也不必理會我死活,若是你輸了,放下對我的成見,試著接受我的想法。”
顧憐幽的手心發(fā)汗,對上他那雙灼人的眼睛,明明他說的都是正經(jīng)冷淡的話,偏偏一雙眼睛幽深灼熱,似乎要探進更深的地方。
見她沉思,晝玉便知已經(jīng)讓她動搖了。
晝玉替她攏好衣衫,把她放在床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今晚你睡在此處,我不碰你。”
他拂袖道:“熟悉的床,你應(yīng)該睡得很習(xí)慣?!?p> 顧憐幽啞然,想叫住他卻又不知該說什么,只是看著晝玉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屏風(fēng)轉(zhuǎn)角。
她抬眸看向窗外,儼然燈火通明。
她和晝玉禁足在東宮的那一年,東宮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有無數(shù)宮人在東宮行走伺候,人人看見晝玉遠遠就拜。
那一年,整個東宮加起來不到五個下人。
后來晝玉登基,她便搬去了未央宮,她一生無所出,便再沒有來過東宮。
她都不知道,原來東宮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時是這樣的。
他年輕時也是受寵的太子,只是后來被自己的父親親手壓下地獄。
顧憐幽坐在床沿上出神片刻,便有一個婢女入內(nèi):“奴婢伺候您更衣沐浴?!?p> 她驟然抬眸一看便愣住了,竟是前世禁足時與她最親近的梅君。
細細長長,笑起來彎彎的眼睛,窄小流暢的瓜子臉,身量不高,甚至有些矮胖,手也粗糙溫厚:“您可是太子殿下準入內(nèi)殿的第一位主子呢?!?p> 上輩子竹心走后,是梅君陪著她到了最后。
梅君像個姐姐,比她成熟穩(wěn)重,對宮規(guī)禮儀甚明,有許多不懂的事情,都是梅君教她的。
故人乍然相見,顧憐幽忍不住輕聲道:“你…過得可好?”
梅君愣了一下便笑道:“多謝貴人體恤,奴婢雖不是內(nèi)侍,但太子殿下待人寬厚和善,我們這些二等宮人在東宮也過得極好。”
梅君以為她是旁敲側(cè)擊問太子性情,根本也不會想到是故人相見。
梅君伺候著顧憐幽梳洗,環(huán)境又過分熟悉,顧憐幽恍然間有一種回到前世的感覺,莫名地在此處感到心安。
多日以來無法安睡,竟在此刻覺得有些困意,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是被癢癢的觸覺撓醒的,一醒來就迷迷糊糊見晝玉拿著根羽毛在她臉上輕輕地挑逗。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頗有興致地撓著她的臉。
顧憐幽一下就清醒了,猛地坐起身來。
晝玉拿著羽毛一抬手,立刻有內(nèi)侍上前跪著接過那根孔雀翎。
晝玉一襲湛藍深衣,顯得人也明亮起來,一雙圣人眸明凈深邃,眼尾上挑,玉面冷白,愈發(fā)顯得年輕氣盛,風(fēng)華正茂,竟只讓人感覺少年英氣灼灼,但那雙眼睛含笑時波光流轉(zhuǎn),顯然不是少年人能有的清雅成熟,勾人得荒唐。
顧憐幽坐起來還是驚魂未定,卻竭力壓住驚濤駭浪道:“送我回去?!?p> 晝玉慢悠悠地接過宮人手中的熱帕子替她拭面,顧憐幽別開臉一躲。
晝玉好脾氣地道:“你自己來?!?p> 宮人魚貫而入,顧憐幽立刻起身洗漱。
可是這種感覺令人熟悉又不安,顧憐幽只覺得如坐針氈,不敢回頭看向晝玉。
洗漱完之后,顧憐幽要和晝玉擺明態(tài)度,晝玉卻拿了根蠟燭慢慢悠悠點燃,垂眸看著火光跳動,臉上的表情剎那間疏離卻引人注目,他漫不經(jīng)心道:“我近日得了根蠟燭,說是吹不滅?!?p> 他抬眸看她,淡淡道:“你過來將它吹滅了,我就送你回去?!?p> 顧憐幽下意識要接過,晝玉卻抬高了手臂,不讓她拿著。
顧憐幽直著身子站起來,卻沒想到一吹就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