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薄握緊了手中的白澤玉佩。
剛剛,是他受太子之命親手換掉了這塊玉佩。
如果他沒有換,此刻憐幽是不是已經(jīng)板上釘釘要嫁給東平郡王了?
他本來也不知道這塊玉佩是東平送給憐幽的,太子卻看著那塊白玉,淡淡撩起眼皮看他,開口道:“本以為是你,卻沒想到是東平?!?p>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云薄本來不懂,可一看手中玉佩,和太子那夜所賜白澤玉佩,竟有九成像。
他不由得想,一模一樣的玉佩,太子那夜拿這個做什么?難道是試探?
可太子為什么試這個?
本以為是他,沒想到是東平…
玉佩在大周從來都是定情之物,想到此處,云薄陡然間明白,卻不愿意去相信。
難不成是太子在憐幽那兒看見了白澤玉佩,所以來試探他。
試探過后發(fā)現(xiàn)不是,才有了這句話。
本以為是他送給憐幽的,沒想到是東平送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憐幽和東平有牽連,太子卻輕易給了判斷。
他對憐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說什么以后要娶她,會對她交付真心。
可是那些年他對她的忽視原來那樣深。
就連后來她才相識的太子都比他要清楚她的事情。
他對憐幽信誓旦旦說的那些話竟如此單薄,不知道她聽著覺得有多可笑。
云薄心如刀絞。
聽著晝玉的話,顧憐幽剎那間意識到了一切,晝玉背刺了她一刀,但她的表情卻風(fēng)平浪靜。
晝玉輕掃晝輕舟一眼:“西晁使臣在場,東平郡王想調(diào)和氣氛是情理之中,但今日郡王開的玩笑還是過了。”
晝玉還是給晝輕舟留了面子,只說是玩笑而不是蓄意強娶。
眾人陡然間明白過來,東平郡王風(fēng)流成性是眾人皆知的。
難怪之前都沒聽過顧家的姑娘和東平有什么牽扯,怎么就定情了,合著是東平趁火打劫,想借這個機會一個屎盆子扣下來,強娶人家姑娘。
卻連那玉佩都沒看清楚,便信口雌黃,太子殿下這一戳破,東平的種種言論便站不住腳了。
真是膽子大,而且還猖狂啊。
就說怎么會有姑娘不怕死地去和東平扯上關(guān)系,東平位置險要又風(fēng)流成性,顧家嫡女莫不是瘋了?
晝玉忽然插手,文帝心中乍怒,卻不能言表。
晝玉無疑是故意的。可文帝卻只能朗笑幾聲:“輕舟,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p> 晝輕舟面色微沉。
晝玉容色平淡地將玉佩放在托盤上,看向晝輕舟:“郡王,這塊玉是顧家二女丟失的沒錯,但這塊玉屬于孤,往后可不要再認錯了。”
殿中愕然。
晝玉立在殿中,玉冠蟒袍清貴逼人,此刻的氣勢更是充滿壓迫感。
太子殿下的玉佩?竟是太子殿下的玉佩!
晝玉表情冷淡。
他一開始也判斷失誤。
那日云薄看見白澤玉佩的反應(yīng),還讓他以為憐幽的白澤玉佩是云薄所贈,卻沒想到,云薄離開東宮前叮囑內(nèi)侍轉(zhuǎn)告他,說玉佩貴重,而且殿下名諱如此,應(yīng)當(dāng)避諱賞賜,云薄不敢受賞。
再深究他才知道,那塊白澤玉佩竟不是云薄的。
而宮宴前所有人都要經(jīng)過搜身,權(quán)渠昨日入宮,晝玉才終于在權(quán)渠身上找到了那塊白澤玉佩。
今天早上在第二次搜身時,讓云薄去盯著換了那塊玉佩。
晝玉的聲音不高不低,然而大殿鴉雀無聲,他的聲音輕而易舉傳遍殿中:“兒臣賜玉于顧氏,卻不想東平郡王錯看了,開了小小玩笑,并非與顧氏有私,還請父皇明鑒,不要錯怪東平?!?p> 晝輕舟看向那塊清蓮玉佩,明明有了臺階下,他卻忽然間輕笑一聲,要當(dāng)這根攪屎棍:“太子殿下如何就能證明這塊玉是你所有?我曾受陛下所賜,得了一塊合山玉,玉冊上有記載,這塊玉難道不是合山玉?我一時說錯花紋,有何問題?”
百官汗顏。
都板上釘釘了,東平這是耍流氓?
他們都快忘了,之前這兩位殿下在朝堂上互相彈劾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顧風(fēng)度的互打一巴掌的事情。
今天東平郡王還未必就是為了顧憐幽而來,說不定就是故意惡心太子殿下。
這顧家的女兒真是倒霉。
而且今日還有他國使臣在場,東平郡王丟臉都丟到別國面前來了,果然是有名的紈绔,真是絲毫不顧及大局啊。
晝玉始終淡定應(yīng)對:“合山玉分為兩半,父皇待東平你慈愛,視為己出,所以賜你我二人各一半,寓意雙生,互相扶持,郡王可能不知道手中所得并非唯一,才有此誤會。孤將合山玉雕刻為清蓮,賜于堪為清流之首的顧氏,東平郡王想必是將玉刻為白澤。但都是合山玉?!?p> 文帝見晝玉有意攪局,本已慍怒,而晝玉一句視如己出按在了文帝的命門上,給了文帝面子,也再給了所有人一個臺階下。
而且晝玉沒有請旨賜婚,只說賜玉給顧家,點到即止。
中原人心思繞得很,權(quán)渠雖然不懂暗潮涌動間到底為了什么,但也明白這個女子是個麻煩事,這女子生得有幾分姿色,可他不喜歡麻煩,便故意和稀泥地感慨道:“大皇帝真是慈愛,合山玉千年只此一塊,西晁不敢專有,上貢天朝,而大皇帝能同時賜于嫡子與侄子,可見大皇帝慈愛,望大皇帝待我西晁亦慈愛如此?!?p> 文帝朗聲道:“那是自然,西晁尤如我大周愛子,亦是視如己出。”
一切走向蓋棺定論。
顧憐幽立在殿下,并沒有再提什么,也只是平靜地行禮道:“臣女失禮,險些射中權(quán)渠王子,還請權(quán)渠王子見諒。”
權(quán)渠將那塊白玉拿起,塞進顧憐幽手中,似有深意:“姑娘拿好玉佩,不要再丟了?!?p> 顧憐幽低頭,握緊那塊玉:“謝二皇子。”
顧仲恪心頭一塊大石終于落下。
棲如搖著圓扇,看著殿中幾人。
雖然太子攪局,但顧憐幽敢布這樣的局,確實有心投她帳下。
眾人重新歸位落座,人人心間戚戚,晝輕舟卻想起踏青那日顧憐幽對他說的話。
溫泉水霧渺渺,她的話卻徐緩堅定。
“郡王,您并不想造反,不是么?”
“您心中推崇太子殿下,數(shù)年前若非太子為您求情,您會死在詔獄之中,您卻不得不因為長公主,佯裝與之為敵,太子對您有恩,長公主卻殺了您的養(yǎng)父母奪走您放進詔獄,因為這張與某人相似的相貌,您已被掌控了十多年,還想過被掌控的后半生嗎?”
他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輕蔑笑笑,仿佛連秘密揭起都不足以讓他慌張,實際上他心都懸了起來:“那依你之見,該當(dāng)如何?”
她抬眸看著他:“臣女想給郡王指一條明路,太子會配合你我行事?!?p> 他忍不住開口追問:“那你要本王做什么?”
她跪在他面前,聲音溫和堅定,那份沉緩溫柔浪潮如海,似乎繾綣踏數(shù)十年時光而來:“我想讓長公主信我是她的人。”
她雙手交疊于額前拜他,一字一句溫聲道:“臣女,想請您擁護太子殿下登基?!?p> 晝輕舟有片刻的失神。
能得她這樣不計得失維護的男人,該有多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