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重傷
申家慶的話讓申父更加憤怒。
兩塊五的小鬧鐘徹底激發(fā)了他十幾年的隱忍,下手更加的狠辣,恨不能打死這個讓他屈辱了半輩子的小雜種才解氣。
鬧鐘只不過是他發(fā)作的一個借口,申父真正想要的,只是折磨申家慶而已。
池冰早就哭得不成樣子,手指緊緊摳著院墻的磚縫,那么用力,以至于指甲和皮肉分離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因為她心里的痛早就超出了身體的痛。
前生是這樣,今生也是這樣。
她的少年就是在這樣無休止的折磨和羞辱中生活著。
重來一次,她還是沒有能力改變,她真沒用!
今天,她的少年為了給她買個能夠每天叫她起床的小鬧鐘,正在承受來自于父親的暴打。
她忽然想起,最近一段時間,家慶總是一身灰土,臉色也不太好看,她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從沒往別的方面想過。
每天吃不上早飯是為她!
挨打受罵是為她!
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還是為她,都是為她!
家慶,你為我做了這么多,讓我怎么辦才好!
她很想要沖出去,奪下申父手中的那根棍子,告訴他,家慶沒有錯,他沒有權(quán)力這么兇狠的打他。
可她不能。
家慶讓她走,就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狼狽。
她舍不得他挨打,更舍不得打碎他努力維持的尊嚴(yán)。
她用力咬住嘴唇才能止住悲咽,口腔里泛起鐵銹的味道。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彼此間小聲的交流著,她們說申家兩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這孩子還真是可憐;她們說這是有史以來打得最兇的一次,這孩子怕是小命不保;她們說申家這老的也算不錯了,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還給白養(yǎng)了一年多,打兩下也沒什么的。
沒有人一個人拍拍門上去勸一勸,全都遠(yuǎn)遠(yuǎn)的站著看熱鬧。
池冰此時此刻真正的領(lǐng)略到了人性的涼薄。
漸漸的,院子里沒有了申家慶的聲音。
有人突然提高嗓音來了一句“聽聽,沒聲兒了,是不是把人打死了。唉喲,真是作孽啊?!?p> 池冰猛地一震,瘋了一樣的去撞那扇從里面拴住的門,悲鳴變成憤怒的吼叫。
無父無母、向來從容安靜的小女孩第一次憤怒了。
她不止憤怒,更深的是害怕。
她怕再也看不到他那雙星河般燦爛的眼眸,怕他就這么在這天地間消失了,再也不能相見。
她還要和他攜手走完此生,讓他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她不能讓他就這么死了!
生命珍貴,這么死了,不值得!
大門拴得很牢,任憑她用盡全力也撞不開,改為用手掌和腳連踢帶拍,讓里面的人把門打開。
她細(xì)小得還沒有完全長成的手用力的拍在門板上,噼噼啪啪的響,聽得眾人耳朵都疼。
“不要打了,他沒錯,你憑什么打他,不許打人?!?p> “快住手,你要打死他,我不會饒了你的。”
“老頭子,你是匹沒長心的狼,你會遭報應(yīng)的?!?p> 池冰感覺自己要瘋掉了,她的心臟因為家慶受到的虐待而痛得不能自已。
她滿腦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家慶要被打死了,她要救他,不能讓他再一次活生生的從眼前消失。
可是,院子里的人根本不理她,沒有人開門,申父也沒有停手。
池冰突然很恨自己。
她恨自己即便重來一次,也還是沒有辦法幫到家慶一點點。在他受盡虐待的時候,她能做的只是哭,她真是沒用!
她更恨自己,為什么就不能爭氣一點,早些起床,那家慶就不會為了給她買鬧鐘去工地干活,更不會挨這頓就快要了他性命的毒打。
家慶為她做的,實在太多了,讓她兩輩子也還不完。
此時,她憤怒的發(fā)誓,她一定要變強,變成沒有任何人敢欺負(fù)的強者,把家慶曾經(jīng)受過的那些屈辱和苦難全部十倍百倍的還給他們,讓他們也過一過身在地獄的日子。
前世都是家慶保護她,這輩子,她要好好的保護家慶,不讓他再吃一點點苦,再受一點點傷。
變強的渴望從未如此強烈過!
家慶的聲音完全消失了,申父掄棒子的頻率也降低了不少,想必是累了。
池冰痛哭著跪坐在門板前怒吼,“老頭子我告訴你,不管家慶怎么樣,我都會為他報仇的。你的余生別想好,我不會放過你的?!?p> 大門嘩啦一聲開了,申父雙手提著軟成一團的家慶用力扔出來。
咚的一聲,家慶落在距離大門四五米遠(yuǎn)的地面上,裸露的瘦削身體上布滿青紫瘢痕,傷口的血在皮膚上四處攀爬,成了個看了令人觸目心驚的血人。
他躺在地面上,蜷縮成一團,痛苦地低吟。
究竟是什么樣的仇恨,才能讓一個人下這么狠的手去打一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惡狼也知疼維護群落里的幼崽,難道人還不如個畜牲嗎?
池冰的心猛地揪在一起,崩潰的一聲大叫,起身就朝著申家慶撲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把他的頭抬起來,放在自己跪著的腿上。
她的動作輕得仿佛是在抱個易碎的娃娃,生怕碰到哪條傷口,令他的痛苦更重一成。
那樣的話,她的心也會更痛上一成。
“家慶,你怎么樣?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家慶我是冰兒,你看看我。”
“這么多傷疼死了吧,我送你去醫(yī)院?!?p> “家慶,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你張開眼睛啊,和我說句話,不要嚇我啊?!?p> 眼淚像雨點一樣的垂落。
她心疼的呼喚他,手上沾著他傷口流出來的血液,擎在半空中劇烈的哆嗦著。
活了兩輩子,她從沒見過傷得這么重的人。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還有輕微的起伏,如果不他的眼球還要緩慢的轉(zhuǎn)動,她幾乎以為他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的體征。
家慶的傷口太多太大了,每一道都流著血,她不敢碰,更不敢摸,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冰兒...不...哭,不...疼?!鄙昙覒c聽到了她的泣血呼喚,努力把腫脹的眼睛張開一條縫,看著她,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申家慶的傷雖然重,意識卻是清醒的,渾身劇烈的痛讓他想暈也暈不了。
他知道,他的樣子嚇壞了她。
此時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面子,只想安慰眼前這個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
他們都是苦命的人,應(yīng)該互相憐惜。
她的眼淚為他而流,他--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