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夏詩韻剛拍完精華,就聽見門卡啦一聲被推開,許文山扯著領帶進來,一臉疲倦。她趕緊起來,體貼地讓保姆去倒一杯涼水過來給許文山,然后一邊替許文山揉著肩膀一邊輕聲細語問道,“怎么今天開會開到這么晚?”
許文山擺擺手,有些煩躁地抱怨道,“說是我們在林安那邊的樣本房出現(xiàn)裂縫,當初我就說不讓你小舅子來摻和這項目,你非哭著鬧著……”
夏詩韻臉色微微變化,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擺出一副委屈巴巴地模樣,在許文山對面坐下,噘著嘴嚷嚷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況且只是出現(xiàn)一點裂縫而已,糊上些水泥砂漿弄些裝飾遮一遮不就好了?”
“你懂什么,這要等專家評估出來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真要是質量不過關,這個項目就得重新來,”許文山一想到要賠本就心煩意亂,只恨自己當時心軟,讓夏詩韻插手,也虧他信了那個不學無術的小舅子,“我今天去看了,陽臺翻邊施工不合理,轉角地面多處空鼓……一堆問題,這問題房你讓我賣給誰?前期廣告都打出去,現(xiàn)在又突然要延期開售,你這不是在打臉么?!那些難纏的股東肯答應?”
夏詩韻面色一沉,估計也是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時不敢出聲。許文山揉著太陽穴,今天股東大會他能搪塞過去,但以后要是再出類似的事情……這已經(jīng)不光是威信力的問題了。
但是看夏詩韻一副受了驚嚇、雙眼含淚光的嬌弱樣子,許文山又不由地重重嘆口氣,搖手說道,“行了,我也不是怪你,當初也是我腦子糊涂才讓事情演變成這樣。一切等明天專家評估出來再另想辦法吧?!?p> “文山……”夏詩韻心里立刻如釋重負,她過來輕輕挨著許文山,壓低聲音溫溫柔柔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吃一墊長一智,以后肯定不感情用事了?!?p> 見夏詩韻立刻服軟,許文山也沒辦法拳頭打在棉花上。他接過保姆遞過來的水猛地灌了一大口,“宇宇和康康呢,都睡了?”
夏詩韻溫順地點點頭,同時眼珠子一轉,立刻將問題房的事情拋到腦后,“都睡了,就是康康……”
“康康怎么了?”許文山皺眉。
許康可是他最寶貝的兒子,不容有半分閃失。
夏詩韻微微低下頭,揪著手心說道,“也沒什么事,今天我不是出去買衣服包包么,遇到顧晚晚,我還沒說話,倒是被她沖撞了幾句??悼的睦锬芸粗龐寢尡蝗似圬?,直接替我說了回去,沒想到那個顧晚晚牙尖嘴利,還當著兩個孩子的面拿我小三的身份說事……”
說著聲音越發(fā)小,隱隱帶了些哭腔。許文山勃然大怒,還沒開口又聽見夏詩韻繼續(xù)哭哭啼啼地說道,“當時那么多店員都看著,都取笑我!文山,我跟你在一起是圖你的錢嗎?我不就圖你這個人而已,你對我好,我就跟著你。那顧晚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道是從哪里聽來我小三這事,就那樣給我張羅開,我、我……”
夏詩韻不再說下去,而是輕輕拿起手絹擦眼淚,梨花帶雨,讓許文山好不心疼。
許文山面色一下子黑下來。
顧晚晚從哪里知道……當然是從許洛河那里。
許文山猛地站起來就要往許洛河房間走,一股壓不住的怒氣一拱供地頂上腦門子,臉色恐怖得連保姆都嚇得險些杯子都因為手哆嗦而拿不穩(wěn)。
又是許洛河。
本來公司就一堆事情,現(xiàn)在他還在這里唯恐天下不亂。
夏詩韻眼珠子再轉了轉,急忙伸手拉住許文山的手腕,抽噎地搖頭說道,“文山,文山!你等等,不一定是洛河說的,你別怪他!”
許文山回頭,臉上滿是兇狠,望向夏詩韻的眼神又帶了一絲憐愛與疼惜,“詩韻,你這時候還要維護他!我看他已經(jīng)爛到骨子里,以后指不定會把我們家弄成什么樣子!”
“不打緊的,文山,”夏詩韻不讓許文山走,強顏歡笑地說道,“我畢竟只是洛河的后媽,他對我有敵意是正常的。你就別追究了,是我還做的不夠好,我若是對他更關照一點,他也不會這樣……”
話說得圓溜,既定了許洛河的罪又佯裝把過錯攬到自己頭上。夏詩韻在心里滿意地冷笑一聲,說完低下頭,露出懺悔柔弱的一面。
“詩韻……”許文山攥緊拳頭,只恨不得將她緊緊抱住,好聲安慰,“苦了你了。以后要是還有這種事情,你就跟我說,我一定會為你做主。至于許洛河……”
他目光復雜,胸中還燒著怒意。
等許洛河上了大學,他許文山便仁至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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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
許家素來早睡,就算是周末也幾乎不超過十二點就熄燈。
夜深人靜,許宇忽然睜開圓溜溜的眼睛,扒開被子,偷摸著來到房間大擺鐘面前。他費勁地推開大擺鐘,一個方形的洞口就乍然出現(xiàn)。
而隔壁正是許洛河的房間。
他爬過來,掀開遮住洞口的畫卷,正在復習的許洛河似乎見怪不怪,仍然計算著題目,只是輕輕說道,“書在床底下?!?p> 許宇那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裂開一個笑容,他猛地點點頭,興奮地從床底下拿出那些課外書,席地而坐迫不及待地看起來。
他喜歡看名著典籍,還有很多愛好,卻在夏詩韻的管控下每天三點一線,還要上各種補習班,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宇宇,你可是媽媽的驕傲。她們看不起媽媽,你可不能不給媽媽爭氣!看那些書有什么用?對你有什么好處?能讓你發(fā)財么?你和許洛河不同,是云泥之別,以后你是要繼承家業(yè)的,懂嗎?”
只有在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這里,他才似乎能靜下心來。
之前許洛河并不太搭理他,換位思考一下許宇也明白??墒悄程觳恢趺吹模S洛河在夏詩韻許文山不在家的時候,請師傅鑿了個暗洞,方便許宇進來他房間看書輔導功課。
只記得那天許洛河眉眼淡淡,靠在墻邊對他說道,“算是答謝你在我每年忌日時候給我?guī)r花吧。”
許宇以為是許洛河對自己的身體灰心喪氣,已經(jīng)開始想著后事,還說這話暗示他要掃墓帶花。
許宇搖搖頭,比同齡人略微成熟的臉上帶著適齡的天真,“會好起來的?!?p> 許洛河不可置否,伸手想摸摸許宇的頭,卻又慢慢收了回去。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