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爾虞我詐連環(huán)計
易羽青在眾人的擁簇下走上大堂,整理了下衣服,收起佩劍,緩緩坐上了朝南的頭座。
“平日里議事的人該如何入座就如何入座吧!”易羽青對著人群高喊。
士兵中這才冒出了幾位身形魁梧的大漢,一看就是極具戰(zhàn)斗力的干仗好手,他們紛紛低著頭,小跑到對應(yīng)的位置前慌忙坐下,都不敢正視易羽青的眼睛。
“不知該如何稱呼?。俊币子鹎嗫聪蜃诘诙呀灰紊系娜?,問道。
那剛坐下的士兵又立刻起身,拱手回答道:“小弟陳詠,拜見統(tǒng)領(lǐng)!”
易羽青也站起來回禮道:“鄙人易羽青,新官上任,初來乍到,不識行伍規(guī)矩,還望諸君海涵!不知陳詠兄弟可否為鄙人介紹一下各部分工?”
“沒問題!”陳勇一拍胸脯,堆起笑容道,“在我之下,有李成意負責出謀劃策,坐第三把交椅;這位是李秋林,統(tǒng)籌軍費問題,故坐第四把交椅……第八把交椅上的是董瑞大哥,做的一手好菜,全軍伙食竟是靠他改善。”
易羽青十分清楚,董長勝既然曾瘋狂擴張自己在軍中的勢力,那么就一定會將軍中的八個核心管理位置分派給自己的得力干將,那么方才他聽到的包括陳詠在內(nèi)的八人,便是日后要優(yōu)先解決的目標!唯制服了領(lǐng)頭羊,他才能在軍中站穩(wěn)腳跟。
“即日起,軍中嚴行五規(guī):不得以下犯上為其一,不得以武欺民為其二,不得玩忽職守為其三,不得私下斗毆為其四,不得崗上飲酒為其五!各位有何異議?”易羽青儼乎其然地聲明道。
此話一出,有人應(yīng)聲附和,有人暗自嘀咕,也有人失聲沉默。
“你以為你誰啊,喝酒都管?”躁動的士兵中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話鋒直指易羽青,“董長勝的親哥哥是當朝邦伯,要是他向天子上奏今日之事,你覺得你這統(tǒng)領(lǐng)能做幾天?你這人頭能留幾天?”
“就是地上那廝的親哥哥?”易羽青冷笑道,“董長勝看起來都已三十有余,他的哥哥想來年紀更大,如此高齡卻只做了個外服官,他怎配被拿來在我面前顯擺?”
“你不過是個禁軍統(tǒng)領(lǐng)!”那士兵依舊囂張,“到時候保證你吃不了兜著走!”
易羽青譏笑不止,但并未做出任何回答。
四周的人紛紛上前,拉住那士兵的衣襟,示意他收聲。
可他雙手一揮,推開勸阻的眾人,接著痛批道:“償我董大哥的命!明日我就將邦伯大人請來!”
所謂無知者無畏,易羽青此刻并未生氣,因為他根本不屑于同這般小人物計較,甚至不想奪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性命。
“我剛才就強調(diào)過了,他只不過是個外服官!”易羽青邊說邊從袖口掏出印有北斗七星的祭司印,輕握在手中,并背過雙臂藏到身后。
可士兵仍舊大喊大叫:“我也強調(diào)過了,他的官階足夠罷你!”
易羽青高舉祭司印,神識傳音到每位士兵耳中:“吾乃當今大商觀天大祭司,內(nèi)服首官之一,官階同尹、保并列,信不信我上奏罷了那邦伯的小小外服官職?”
整個校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易羽青手中的祭司印上,再也無人敢反駁。
經(jīng)過易羽青的一通震懾,士兵們終于回到了各自的崗位,各司其職。命人清理完董長勝和那不要命的追隨者的尸體后,他這才神清氣爽地走出了校場大門。
“易羽青統(tǒng)領(lǐng),請留步?!蹦莻€最開始因醉酒被踢的士兵叫住了易羽青,“有一事相告!”
“何事?盡管道來?!币子鹎嘤闷揭捉说恼Z氣說道。
士兵俯身低聲道:“方才大堂上的八人全是董長勝的左右,平日里盡帶人欺壓我們這些小卒。如今大人雖斬殺了禍害,但他們?nèi)蘸蠖〞诒澈笸钡叮€望大人千萬留心!小弟絕無挑撥離間之意!”
易羽青輕點下頷道:“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整肅軍紀是我的職責,不會再讓你們受欺負了。還有,千萬別再崗上飲酒,軍法無情?!?p> “得令!”士兵說完,回到了大門左側(cè)繼續(xù)站哨。
易羽青在心中調(diào)侃道:“這小伙心思比常人縝密得多,今后必成大事!當然是在別動輒喝酒的情況下?!?p> 想罷,他揣了揣袖中沉甸甸的龍符與祭司令,勾起一抹笑容,緩緩離開,準備再去伏紫肉鋪向姜子牙討杯茶吃。
與此同時,一名親御近侍從殿外跑向王座,向正沉浸在鶯歌燕舞中的帝辛和蘇妲己匯報了在禁軍校場發(fā)生的一切。
“下去吧!”帝辛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這近侍,只是擺手示意他退下,“朕早已預(yù)料到了?!?p> “陛下!”嬌艷欲滴的蘇妲己把頭埋在帝辛的懷中,嗲聲問道:“你是怎么預(yù)料到的呀?臣妾可不像陛下一般聰睿,可以給我這憨厚女子敘一下原因否?”
帝辛滿臉得意,輕撫著她的秀發(fā)說:“你仔細想象一下,被相忘境的修行者暴打是何種滋味?”
“那怎么說也起碼得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吧!”蘇妲己將頭埋得更深了,雙手縛住帝辛的腰,向其撒嬌道:“要是這些修行者來欺負臣妾怎么辦?臣妾怕是招架不了!”
“愛妃盡管放心!有朕在,無人敢動你分毫。”帝辛摸了摸因醉酒而發(fā)燙的臉頰,又將話題拉回到易羽青身上,“正是因為相忘境的力量過于可怕,所以朕在授予易羽青龍符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端倪。他那日非但能跑能跳,甚至能到朕面前痛哭,哪有一點被揍了的模樣?別說他一介文官,就算李旭神將來了也接不住那相忘境修行者三拳!”
蘇妲己從龍案上拿起一顆果脯,媚笑著塞進了帝辛口中。
帝辛津津有味地咀嚼了幾番,吞咽下肚后接著說道:“他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殊不知這一切都在朕的計算中。”
“既然如此,可陛下又為何給那異心之徒龍符?”蘇妲己邊說邊向帝辛耳邊輕呼著氣,“臣妾百思不得其解。陛下的高深莫測實在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帝辛驕傲地說:“易羽青既然有二心,那么就讓他和禁軍里的惡霸們斗去吧!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可要是鷸吃了蚌,真讓那易羽青入主了禁軍怎么辦?”蘇妲己問完,繼續(xù)痛飲佳釀。
王座上的帝辛冷笑道:“愛妃要知道,他在校場殺的惡霸董長勝的哥哥就是我朝邦伯——董長利,執(zhí)掌著大商地方軍事大權(quán)?;食墙娊y(tǒng)領(lǐng)不在的這段時日里,朕總擔心董長利鼓動地方軍作亂。這下倒好,親弟弟的性命被易羽青草菅,二人定會因此結(jié)下不共戴天之仇,從今往后便可形成易羽青之中央軍與董長利之地方軍相互制衡的局面,一石二鳥,豈不快哉?”
蘇妲己豁然開朗,夸贊道:“陛下神機妙算、運籌帷幄!臣妾佩服?!?p> 分別在帝辛左右服侍的兩位親御近侍面面相覷,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但都不敢出聲。
何等荒謬的事情?一個國家的中央軍與地方軍竟然要彼此為敵!
真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一國之君,本應(yīng)以天下為己任,以身作則,庇佑蒼生,肩負起守護子民的大任;一國之軍,本當視榮耀為性命,征戰(zhàn)四方,捍衛(wèi)疆土,承擔起保護百姓的職責。而今卻成一派枯枝敗草,無一骨節(jié)矣!
無一骨節(jié)矣。
無一骨節(jié)矣。
無一骨節(jié)矣!
就在帝辛為自己所謂的計謀沾沾自喜時,易羽青也恰好推開了伏紫肉鋪的后門。
他一進屋就徑直走上二樓,開始燒水、烹茶,并向一樓喊道:“師父,我回來了!”
“喲?這么快!”姜子牙興奮地關(guān)上肉鋪門面,熟練地將手擦拭干凈,快步來到易羽青身邊,“一切可還順利?”
師徒二人行完禮后雙雙入座,易羽青將蓋碗放在茶托上,一并遞到姜子牙面前,又提起茶壺逆時針往里倒了個七分滿的茶湯。
姜子牙則并攏食指與中指,輕敲茶案以示回敬。哪怕身為屠夫,他也始終不會忘記被傳承了近千年的禮數(shù)。
茶湯的滋味隨著反復(fù)的添水而變淡,易羽青終于將皇城學院與禁軍校場中的事同姜子牙敘完,姜子牙點頭以示明了,若有所思。
“徒兒,你有沒有覺得如此行事太過張揚?那日我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暴揍了你,帝辛雖然昏庸,但他并不愚笨??稍脒^你的計劃已經(jīng)敗露了?”姜子牙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事實也如他所言,帝辛確實已經(jīng)推斷出了一切。
“師父放心,徒兒早在得到龍符的那日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這些問題會出現(xiàn)了!”易羽青自信滿滿地說,“既然帝辛自以為無所不知,那不如我們將計就計?!?p> 姜子牙豎起耳朵,表現(xiàn)出極感興趣的樣子:“怎么個將計就計法?”
“假設(shè)帝辛明知我心思不純卻仍授我兵權(quán),那么他必然另有打算,想來定是希望我與禁軍中的惡霸自相殘殺。如今我占了上風,斬殺了董長勝,也因此與大商邦伯董長利結(jié)下了血海深仇,可他卻仍然放任不管,這就說明他另有圖謀?!?p> “讓董長利與你相互牽制唄!”姜子牙瞬間反應(yīng)過來,“只要中央軍與地方軍疲于爭斗,那他帝辛就可以高枕無憂。”
“師父果然是高,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這可是徒兒我苦思冥想了許久的結(jié)果。”易羽青心生敬佩,接著說道,“徒兒打算時候全力與董長利周旋,等待時機,一口吃下地方軍,只要全國兵權(quán)在手,大業(yè)指日可待!”
“哪有那么容易?”姜子牙深諳前途曲折,憂心忡忡地說,“帝辛既然敢把皇城禁軍的兵權(quán)交給你,就說明他認定了你與董長利二人誰都沒有戰(zhàn)勝對方的能力。對現(xiàn)今而言,你又有幾分勝算呢?”
易羽青望向窗外,躊躇滿志:“勝券在握!”
“那為師便竭盡全力支持你,為了天下蒼生!”姜子牙對易羽青寄予了厚望,“待明日光兒與雪兒前往皇城書院,我便告知他們此事。想來你也知道他倆生世不凡,日后定是反商的中流砥柱,讓他們知情是必要的?!?p> “徒兒謹遵教誨。”易羽青言罷,又為姜子牙泡了壺新茶,“明早我再親自送他們?nèi)朐海悦獍l(fā)生意外?!?p> 二人相談甚歡,直至月懸碧空,直至萬籟俱寂,直至燈火盡熄,直至茶湯無溫。
又過許久,易羽青終于舍得向姜子牙行禮辭別,隨后悠悠回府,緩緩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