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個云層極為厚重的黑夜起,一個數(shù)萬年都沒有出現(xiàn)過的真正隱士,便在這荒土之上扎根。
他似乎變得與以前不一樣了。
“拿刀來!”,匠人遞過刀去。
“拿腐肉來!”,侍者遞過其他影子世界的腐肉去。
沈隱剛把一大口腐肉塞入嘴中,還沒等那奇怪的氣息開始發(fā)酵,便手起刀落,再次從自己身上切下一大塊血肉。
“孕婦,孩子優(yōu)先!”
聽著他的吩咐,侍者連忙遞了出去。
族群的隱人們都崇敬地望著他,那個隱士,或者用更崇高的美譽來稱贊他。
隱父!
因為,他覺醒了自身隱士的力量:化生之體。
自那天起,他便開始瘋狂地啃食那些,連時間都不曾使其風干半點的腐肉,一面啃食,一面轉化,一面生產(chǎn)。
偉大的隱父告訴他們,那是蘊藏著真正人的力量的血肉,吃了它,便再也不會異變,而且,還將開啟靈智。
他們信了。
因為他們親眼見到,一個懷孕數(shù)月的女隱人,在吃了那些血肉之后,生了一個沒有怪尾巴的嬰兒,而且膚色白凈。
“從今天起”,族群里的生物聽到他們的隱父高聲道。
“你們不再是所謂的隱人,你們將是一個新的族類?!?p> “人類!”
他們聞聲立刻歡呼起來,比吟誦圣人之咒時還要興奮,連帶覺得晚上的星光都要更明亮一些。
人們隨后動起來了,白天,男人們開始忙于搬運腐肉,女人們忙于教自己的孩子讀寫,到了晚上,他們便各回各家,轟轟烈烈地干起了那古老而又平凡的大事業(yè)。
只是,現(xiàn)在不能亂交,一個人只能有一個妻子,包括他們的族長。
“我們需要跟隱父找一個女人嗎?”,有人向著他們的族長發(fā)聲道。
“不用了?!?p> “隱父心中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p> “他早已容納了整個人類。”
一年時間,對于以前的他們毫不值得挽留的東西,卻讓現(xiàn)在的他們無比珍視。
這個族群已經(jīng)全部摘掉了隱人的帽子,走向了一條共同進化的道路。
直到有一天,一個聲音傳到了沈隱的耳朵里。
“隱父,荒族的最高統(tǒng)領:主宰者說要接見你?!?p> “荒族?”
“是的,四大舊地之一的荒土最有勢力的種族?!?p> “走吧!”
沈隱帶著自己的那兩把劍,還有那個名為‘羯’的男人便準備上路了,為了那個這一年時間以來的夙愿:
改造這片土地,產(chǎn)生更多的人,或者說得簡潔一點:
開荒。
“隱父一定要回來啊!”
“一定要帶隱父回來?。 ?p> “一定要?。 ?p> 臨別之際,人們高聲喊道,沈隱沒有回頭,便‘羯’卻用爪子割開自己,灑了一抹血在這片家鄉(xiāng)的土地。
“你在干什么?”
“我在立誓?!?p> 路上,沈隱帶著羯看到了很多東西,但最多的是堆積如山的其他影子世界生物的尸體。
“這里一直就是這樣嗎?”,他問向羯。
“是的,許多年前就是這樣了,哪怕我許久不曾出過遠門,但我記得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也許?!?p> “世界是該有一些新面貌了?!?p> “而且,我的頭告訴我,他們也越發(fā)迫近了。”
終于走到了荒族,沈隱被安排見到了那位荒族的最高統(tǒng)領:主宰者。
“聽說你被人稱作隱父?”,主宰者用睥睨的眼神看著他。
“還是能給這片土地帶來希望的隱父?”
“是的,或者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沈隱?!?p> “哼,我更想叫你為謀逆者。”
“為何?”
“你應該知道,這片土地從過去開始就叫做荒地,他是屬于我的?!?p> “你未得我的允許,根本沒有資格改造它。”
“過去便如此的東西,也不一定就是對的?!?p> “你說什么?”
借助尸體堆砌的簡易宮殿里,下方的侍者聞后都面帶異色,直到那主宰者發(fā)出震怒,才將那異色逼了回去。
“你的地位那么高并非上天注定?!?p> “而是下面的隱人們捧上去的。”
“離了他們,你將毫無作為?!?p> “拋去身份的話,若要殺你,單是你身邊的侍者都可以?!?p> “但眾人將你捧得那么高,并非是讓你欺壓他們?!?p> “而是讓你為他們帶來希望?!?p> “希望?”
“我不能帶來,難道你就能帶來希望嗎?”
“我愿一試。”
“可我連試的機會都不給你?!?p> “來人,就在這大殿之上,直接砍了他的頭顱。”
士兵聞聲上來,便欲將他架起,作勢便要砍頭。
沈隱毫無懼色地面向士兵,用難以捉摸的聲調(diào)質(zhì)問他。
“你有沒有想過?!?p> “為何你信奉的主宰者擅于殺人,便是主宰者?!?p> “為何你用刀殺了他,你不能成為主宰者?”
“若是以刀殺人便是主宰者?!?p> “那么一旦你殺了他,你便是主宰者!”
“我能嗎?”,士兵張著口遲疑道。
“只要你想,只要你敢,那你便能?!?p> “只是用刀換來的主宰者,終究只能當上片刻。”
“但若是你能長久地帶給眾生希望,你便是永遠的主宰者!”
士兵聞聲突然把刀扔了,他跪下來,朝著上面的人哀求道。
“主宰者,請讓他一試吧!”
“你敢嗎?”,沈隱開始也用睥睨的眼神看著他。
“你怕我若一試成功,再也當不了主宰者是嗎?”
“說到底,你這主宰者終究是為了自己坐的?!?p> “這可真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事情。”
“生民們想著如何把你捧到天上,你卻想著如何把他們踩在腳下?!?p> “你是其他影子世界的魔怪!”,主宰者突然給沈隱扣上了帽子,他便自己沖下來拾刀。
“妖言惑眾的魔怪!”,他怒叫道。
原來丟了武器的士兵,瞬間被砍了頭,血濺得大殿四處都是。
下一刀他指向了沈隱,羯作勢就要沖來,卻被他制止了。
“你不害怕?”
“不怕?!?p> “為何不怕?”
“侍者們信奉你手上的刀,卻不曾真正信奉你這個人?!?p> “這樣的信奉,難以長久。”
“但有人真正信奉我,有人真正信奉的生命永遠不會死去!”
“我看你死不死!”
大刀即將落下的片刻,兩把先前被人卸下來的飛劍自殿外閃現(xiàn)而入,極致的光亮迷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等他們睜開來時,卻駭然見到:
他們的主宰者竟然身首異處了。
“隱父!”,有人突然高呼道。
“他是殺不死的隱父!”
感受著那些呼喊的聲浪,沈隱沉默不語,只是持著那自己的元虛劍立在那里。但是,劍身原先的銀光已然消逝,再度回歸了破鐵般的黑色。
許久之后,像是聽完了生民們的呼聲之后,他才高聲吼道。
“從這一天開始,荒土再也沒有了上位者!”
“你們每個人,都將是自己的主宰者!”
“我將帶領你們,尋到希望的光,讓你們能夠走出屬于自己的路來!”
于此同時,在極為遙遠的一處舊地,一只軍隊正在集結,長劍所指,卻是那片名為荒土的地方。
“臣服在我腳下的蒼族子民們!”
“隨我出征!”
“搶奪他們的食物還有女人!”
“把靡族人加在我們身上的仇恨,從他們身上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