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你確定要去那虛空秘境?”,孟一鳴盯著沈隱說道,只是不知為何,沈隱竟感受到那目光的非同尋常。
那種細微的改變難以言明,像是由一種帶點虔誠的目光,轉變成了完全的直視,若要深究那改變的淵源,沈隱駭然發(fā)現(xiàn),竟是自他邁入這陸府后開始的。
“我隱隱覺得自己有了覺醒的征兆,所以,既然那是連接二十八個影子世界的地方?!?p> “能多看看,想必于我覺醒名神而言是件好事。”
“既然神主你這么說的話,那我就不阻攔你了,畢竟。”
“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p> “聽說虛空秘境的其中一個入口已經(jīng)開啟,那我便帶神主你過去吧!”
那目光!
也許是因為沈隱快要覺醒的緣故,他仿佛不再只有夢靈,甚至在現(xiàn)實世界里,在此刻,也隱隱有了通靈的感覺,他駭然發(fā)現(xiàn),孟一鳴最后的目光。
竟然帶有一絲嘲弄!
也許他早該察覺到的,沒有真正覺醒的自己終于只是一步臭棋而已,而哪怕他真正覺醒了。
無數(shù)次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告訴了名人們,名神拯救不了名世。
所以自己又能夠算是什么呢?
窮途末路上的精神慰藉?溺亡者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舊世界最后的象征?
甚至就只是一個危險的存在罷了,一個阻礙他們開創(chuàng)新世界的威脅存在。
于是他們一面期盼他能早日覺醒,頂住舊世界的壓力,一面又嘲弄他,不能覺醒便是廢物,縱使能夠覺醒也是難以拯救世界的偽神?
沈隱頓悟了,他想要逃離,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實力,甚至連虛空秘境的去與不去,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那里會成為陸氏與孟氏的暗斗之地嗎?
他不確定,卻又沒有別的辦法,無力的他,只能被這湍急的暗流給一直帶著走下去。
很快倆人便到了那入口處,一片奇異的光源籠罩之地。
“神主,進去吧!進去了你便會化作靈體,一個可以窺探二十八個影子世界的靈體?!?p> “靈體也會有力量嗎?”
“有的,但那是一種超脫肉體的力量,而沒有力量的生物,在里面只能作為旁觀者?!?p> “若是有力量呢?”
“吞噬一切!”
“但愿神主能在里面,做那個吞噬一切的生物?!?p> 眼看孟一鳴就要離開,沈隱不禁詫異地問道。
“你要走了是嗎?”
“是的,我想我的使命應該完成了?!?p> “秘境之中,誰也說不清楚會發(fā)生什么,可既然神主選擇進去,那便要看你的造化了,畢竟?!?p> “等你能夠走出來的那天,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說完,他便化作流光離開了。
沈隱眼神一凝,他似乎在孟一鳴的話里聽出了更多的隱喻,但由于再沒有細問的機會,于是他也只能一頭扎進了那奇異的光源里。
此時,陸府之中。
“想必他已經(jīng)進去了吧!”
“那我們便可以呼喚舊日的生物降臨了?!?p> “兄長,其實我還是有點不太明白,既然我們早已選擇了舊日,為何要通過秘境囚靈這樣的方式?”
“妹妹,看來你醉心于修煉,確實對很多東西都看不清了。”
“我告訴你吧!”
“只要他還活在名世,在有心人眼里,他終究是要覺醒的名神?!?p> “所以,他既不能死在明處,也最好不要死在名世?!?p> “而最重要的是,舊日那邊傳訊說。”
“冥神,敬重他的對手?!?p> “不過,一切想必都應該要結束了!”,陸子昂的眼光突然浮現(xiàn)出一抹極致的瘋狂神色,仿佛早已預見了世界的最終之地。
虛空秘境之中,沈隱來到了這里,但他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奇異之地。
那里,所有的靈體都成了瞎子,它們全然要去靠聽。
當他靜下心去聽時,便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人不安禱告,有人放聲大笑;有人狂喊,有人悲鳴。
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聲音,或是恐怖陰森,像一團鬼火;或是哀怨異常,像一盞殘燈。
遠處隱隱還有更多空靈的聲音傳來,但他只是聽到一瞬,便再也聽不清了。
他因此有了煩悶的雜念,而這雜念剛剛生出片刻,便如舊藤一般纏死了他的心神,他便什么也聽不到了,四周一片漆黑,像是成了一個完全死寂的世界。
于是他只能盡量地再度讓自己心緒放平,腦袋放空,如一個初生的襁褓般細心地體察起近處的一切。
靜,很靜,初時什么也沒有,他只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隨即他將心神附在上面,隨著它去穿過鼻腔,再穿過喉嚨,到達肺腑,然而再乘著換好的氣出去。
他隨著它飄揚起來,和更遠處吹來的氣混在一起,它們相見、想熟、想知。
他見到了它們眼中的世界,也讓它們窺探到了自己的內心。
各種奇怪而又奇妙的事情,開始一一顯出形跡。
他看見了它們,二十八個影子世界里的生物。
龐大的幽靈,像是一艘巨大的鐵船,但它的頭顱,上面一萬雙燈籠似的雙目,正不斷地散發(fā)著探照的白光。
獨臂的骷髏,佝僂著身形,抽風似地扭著脖子,漫無目的地向著前方走去。
身帶火焰的花朵,不停地燃燒著自己,嬌嫩的枝葉紛紛化作飛灰,但它,竟帶著笑。
只剩骸骨的巨象,也在行走著,此時它藏滿黑暗的眼窩之中,正爆發(fā)著一陣又一陣龐大的吸力,無論是近處的骷髏,還是花朵全然被吸附進去,隨后再也不見了形跡。
而巨象,又變大了。
迅捷的食尸鬼奔跑起來,它像是嗅到了什么腐肉的氣息,一會跑到西邊,一會跑到東頭,就是不肯停下。
一片會吟唱的海水,也開始放歌,才剛剛發(fā)出聲音,身上便開始抖摟浪花。
山石之精則在旁閉目沉睡著,像是再大的歌聲響徹,也醒不過來。
這里,像是承載了世界的全部,所有在現(xiàn)實世界有痕跡的東西,在這里都成了別樣的生物。
一種,介于死亡和復生之中的生物。
“難道這就是生命嗎?”,沈隱呆呆地看著,不禁發(fā)出了自己的疑惑。
每個人都是生命,每個樹都是生命,每塊石頭都是生命,乃是每道風都是生命。
從極為微小的世界來看,組成它們的生命本質相同。
從極為宏大的世界來看,它們都在運動當中。
只要存在,便是生命!
沈隱在某一瞬間,像是與造物的神邸產生了共鳴,他以一具靈體的狀態(tài)開始蘇醒了!
而此時,遠處聚在一起的黑色影子生物,若是所覺一般,紛紛朝著那個方向看去,它們尖聲道:
“快看,他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