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理清了思路,但是沒有急著下山去。
如果那個家伙已經(jīng)不是王異的話,那他有極大的可能,已經(jīng)是被鬼魂附體了。
可問題是,王家莊的附近,到底是哪兒來的惡鬼?
一般的怨鬼,也就能夠做到干擾人的視線,誤導(dǎo)人產(chǎn)生精神錯覺。而強大到能夠操控他人身軀的惡鬼,而且還得是產(chǎn)生了怨毒的惡鬼,可不是這么多見的。
沈長安腦子轉(zhuǎn)了個遍,隨后是想到了什么,連忙帶著小狐貍出去,快步趕到了王家莊外一番查探。
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之后,他便快速地趕了回來。
此時,正好見得王家莊上下亂成了一片,而王異正躲在幕后暗中襲殺,沈長安連忙掏出了一張被他珍藏了許久的符篆。
“敕!”
無形的力量忽而降臨,沈長安手中的符篆無火自燃,隨即,空氣之中多出了一股強而有力的威壓,剎那間覆壓全場,令在場身懷邪異之氣的任何生物都被死死壓制住,動彈不得。
這一張符篆仍然是鎮(zhèn)邪符,只不過,這鎮(zhèn)邪符的前面多了幾個字。
東岳泰山鎮(zhèn)鬼驅(qū)邪符!
這一張符篆,是沈長安觀摩了許久,又不斷地刻畫鎮(zhèn)邪符積累靈感,最終在靈感迸發(fā)的剎那間畫出來的。
而東岳泰山大帝,主治生死,乃是百鬼統(tǒng)帥,也即是整個陰曹地府的主宰。
以它的名頭畫下來的符篆,威力自然是大得驚人。沈長安在畫出這一道符篆的時候,足足休息了三天的時間才恢復(fù)過來。
而如今施展,這威能也是強得驚人,整個王家莊的鬼類邪物,都被這一張符篆給定住,動都動不得。
“又是你這個道士!”
王異瞪大了眼珠子,看向沈長安的目光之中透露出嗜血殺意。沈長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擾他的計劃,王異現(xiàn)在只恨不得生吞了這個道士。
沈長安呵呵一笑,淡然做了個揖,輕聲道:“終于見面了,李夫人。”
小狐妖在沈長安的身后露出個頭來,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王異,隨后問道:“沈大哥,這家伙不是男人嗎?”
沈長安吐出一口濁氣,慢慢說道:“王異是男人,但是附在王異身上的,卻是李夫人?!?p> 王異的眼中也露出了一絲驚愕,他,應(yīng)該說是她,完全沒有想得到,沈長安居然知道她的身份。
“你,你怎么會認得我?”
沈長安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今日早晨,是我送小翡去投胎了?!?p> 聽聞這句話,王異的眼珠子一潤,隨后淚珠便像是斷了線一般嘩嘩流下。
“小翡,小翡……”
她口中喊著小翡的名字,聲音也不再似王異,卻是變成了女人的強調(diào)。
這李夫人,不是別人,正是小翡的母親。沈長安之前回到破屋之中一陣翻找,卻是找到了一塊撕碎了的香囊,上面繡著一個小小的“李”字,沈長安這才知道,這位李夫人的姓氏。
此刻沈長安說出小翡的名字,李夫人身體動彈不得,但是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下,連一旁的小狐貍看到了,也是覺得心頭難過起來。
沈長安見得這一幕,也是于心不忍,輕聲說道:“李夫人,小翡我已經(jīng)送她離去,我聽聞那黃泉路上,親人還能相見。夫人不如也一并離去,莫要留戀人間了。”
聽得沈長安的話語,李夫人止住了哭泣,轉(zhuǎn)而變成了怒色,冷冷說道:“你懂得什么?你若是知道我遭遇到了什么事情,你還能在我的面前,說出這么一番話來嗎?”
“愿聞其詳?!鄙蜷L安拱手說道。
“好,那我便和你說一說,這王家莊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大乾并不是個安穩(wěn)的國家,建國之后,也只得了個幾十年安穩(wěn)的光景,隨后便是無休止的動亂。
當年李夫人小翡他們一家遭遇了兵亂,不得已只能夠背井離鄉(xiāng),逃到了王家莊這邊來避難。
只是這一路上路途艱險,一家人方才趕到王家莊不久,小翡的父親便因為積勞成疾,就這么去世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剛巧在這個時候,趕上了一場大旱。
王家莊雖然還算是富裕,但是遭逢了大旱,自然也是難以支撐。再加上這一場大旱乃是小翡一家人遷移過來之后出現(xiàn)的,理所當然的,他們將這一場禍事都推到了小翡和李夫人的頭上。
沒了男人,一個女子在古代的這種環(huán)境之下,只能夠說是舉步維艱。李夫人本來還能夠靠給人洗衣做工換些食物,趕上了這么個事情過后,也沒人愿意要李夫人去做工了。
不得已之下,李夫人只有最后一個選擇,那就是出賣自己。
只不過,她帶著小翡,自然不可能說是去往城里,尋一家勾欄將自己賣出去。她只能夠帶人到自己的家里來,出賣自己的身軀,換取糧食。
而這一批來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有著一日路程之遙的城里面。唯有王家莊的人,才有可能就近享受這位美婦人。
靠著出賣尊嚴,踐踏自己,李夫人和小翡總算是活下來了。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變化,是誰都沒有能夠想得到的。
就在這件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之后,有一個人,因為窮到落魄,不得已只能夠選擇離開王家莊。
這個人,就是王異。
王異是個比起王生更加無能的人,他還沒有王生的家產(chǎn),大旱一來,他沒能夠撐多久,就已經(jīng)是身無分文了。
在王家莊內(nèi),其他人對王異也是頗為鄙夷,王異更是沒能夠在莊內(nèi)借到一分錢,沒辦法,他只能夠選擇離開王家莊。
而這個人無能到了極點,卻更不可能承認自己無能,反而將這一切都怪責(zé)給了其他人。他自然地認為,自己之所以會如此落魄,都是因為這一場大旱,而這一場大旱又是李夫人帶來的,那必然就是李夫人害了自己。
于是,王異在離開之前,他便前去李夫人的家中,想要搶走這里的錢財。
他匆匆來到李夫人家里,直接將李夫人給綁了起來,開始搜刮她家里的財物。
只是這么翻找了一頓,王異什么都沒能夠找得到。
李夫人哪里有錢,她出賣自己能夠換來的,只不過是堪堪溫飽而已,家里的米面都是等著他人給的,若是有幾天沒人來,她甚至于要去山上挖野菜來吃。
王異找不到錢財,心中自然是大為光火,索性他便留在了李夫人家中,等著莊里的其他人前來,他便勒索一番,弄點錢再離去。
而這個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小翡,突然回到了家中。
李夫人在家里面做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讓小翡留在家里面,一般都是會趕她出去玩的。偏生,這一次小翡提前回來,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王異擔(dān)心那小丫頭跑出去惹來其他人,想都不想,直接一下子就將小翡給推倒。好巧不巧的,小翡的后腦勺直接撞在了石板上,哼哼了兩聲,就這么斷氣了。
而王異發(fā)現(xiàn)小翡斷氣了過后,便立刻想要掩埋尸體,否則讓人發(fā)現(xiàn),他王異必然會被扭送衙門,直接判死刑。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說不得王家莊還會給掩蓋一二。但他王異,在這王家莊也稱得上是人憎狗厭,若是讓人知道了這件事情,必然會將他送去官府。
想到這里,王異這個畜生,便做了一件誰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將小翡給亂刀剁碎了!
王異知道,自己若只是掩埋尸體的話,很快就會讓人發(fā)現(xiàn),唯有將這些尸體拋灑在后山之中,任由豺狼野狗叼走,才能夠不留下證據(jù)。
他當著李夫人的面,一刀一刀地將小翡的軀體斬成了七八段,然后用包袱包著,隨后便直接奔向了后山。
而就在王異離開不久之后,便有人來了李夫人的家中,見得李夫人被綁住,還有家中這大片的血跡,也是吃了一驚,隨后解開了李夫人的繩索,詢問事情的原委。
李夫人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出來,只希望眼前之人能夠為自己報仇。
而這人卻是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后表示,這件事情干系重大,須得找人商議。
他讓李夫人稍等,便快步趕回了王家莊之中,尋來了那些都曾“照顧”過李夫人的人,商議了一番事情。
隨后,這幾個人便一同回來,將李夫人給殺了。
沒錯,他們直接動了手,將還在茫然之中的李夫人給宰殺,隨后將尸體帶走,丟到后山之上掩埋。
理由,自然十分簡單。若是留著李夫人,李夫人必然會將這件事情給捅出去,屆時,他們和李夫人之間的那點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雖然這種事情并算不得是罕見,可有的事情知道歸知道,沒有捅破和捅破了卻是兩碼子事。
若是讓人知道了他們天天去欺負一個寡婦,這事情傳出去,他們的名聲,王家莊的名聲,那都算是毀了。因此,他們都么有多想其他的,直接選擇將李夫人給殺了。
他們和王異不同,他們幾個人在王家莊還算是有些名望,縱然有人猜到了這件事情,也不會因為這些許的猜測,就去直接報官,也沒人會為了兩個外來的人去得罪他們。
期間,他們還在后山上遇到了拋尸的王異。只不過王異見得他們,連話都不敢說一句,丟下了裝尸體的包袱,直接就逃走了。
這幾個人埋了李夫人的尸體過后,又假仁假義地收攏了小翡的尸體,將帶回到其家中,似模似樣地弄了個墳冢,把小翡給埋了。
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簡直讓人看不懂,但是這幾個人心里面想的卻是很簡單,他們只是覺得若是有人調(diào)查這件事情的話,率先查到小翡的尸體,便會將矛頭指向王異。
到時候,這些事情就都是王異的犯下的,和他們都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反正王異本來也是打算拋尸了小翡過后,再回來殺了李夫人,一并肢解拋尸。
然而,王家莊的人對于李夫人一家,那是全然的冷漠??v然是發(fā)現(xiàn)了李夫人和小翡二人消失了,也沒個人來管,反而是覺得這不要臉的娘倆總算是走了。
沒人報案,自然也沒人管理。這又不是現(xiàn)世,這些冤案多了去,報上來的案子官府都處理不完,哪兒有心思管沒人報的。
而李夫人親眼見得自己的女兒慘死在自己的眼前,還被人亂刀剁碎,寄予希望的人轉(zhuǎn)手就將自己給殺死,這其中,她積累的怨氣可想而知。
等到怨氣匯聚,最終便化為了怨毒。
王家莊的那幾個人倒是誤打誤撞地救了王家莊一命,若是他們選擇就地掩埋李夫人的尸體,只怕是怨毒早就擴散到王家莊內(nèi),將王家莊的人統(tǒng)統(tǒng)弄死了。
之后,便是在外混跡了多年,實在是混不下去的王異返回,他不敢走官道,只能繞路山上,最終被李夫人給附身。
而李夫人也是因為一直感覺對于女兒有著虧欠,竟然是直到沈長安將其送入地府之前,都沒有去和女兒見上一面。
想來,她若是見上自己的女兒一面,此刻也不會還有這般的怨氣了。
這個故事聽完,一旁的小狐貍都忍不住抹了抹眼淚,為李夫人悲慘的命運所哭泣。
而沈長安仍然是那副神情淡然的模樣,絲毫沒有任何的觸動。
“道士,你說!我現(xiàn)在這么做,難道有什么錯嗎?”
沈長安點頭說道:“自然是有錯,而且錯得離譜?!?p> “你!”李夫人怒氣騰騰,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沈長安,恨不得用目光將沈長安戳個千瘡百孔。
沈長安呼出一口氣,慢慢說道:“你殺王異也好,殺那幾個害你的人也行,哪怕是你一怒之下,要遷怒整個王家莊,我都尚且可以理解?!?p> “但是那夜叉和你有什么仇怨嗎?你為何要害了她的性命?”
李夫人呵呵笑道:“她喜歡上了王生,和王家莊的人有所勾結(jié),自然是死有余辜。”
“你胡說!我夜叉姐姐乃是最好最好的人,怎么能是死有余辜?!”一旁的小狐貍也從對方的故事之中醒來,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夜叉姐姐,可是死在了此人的手中!
沈長安微微嘆氣,慢慢說道:“你先是殺王異,說為復(fù)仇,然后殺王家莊的人,說是報復(fù)。再隨后,你便可以殺掉無辜的夜叉,說她和王家莊有勾結(jié)……然后,和王家莊有所來往的城中商戶,你必然也是不放過,再接下來,這些商戶的朋友,只怕是也不能放過,然后又是朋友的朋友……”
“從你開始對其他人動手的時候起,你早就已經(jīng)不再是報復(fù)了。你只不過是一個扭曲自己執(zhí)念,骯臟下作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