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在怕什么

　　早上7點多，王道被電話吵醒，展圖公司的云老師通知他今天去公司，說是公司已經(jīng)被楊總的兒子楊宇接管，從今天開始正常上班，由于26樓發(fā)生了命案，以后改成在25樓辦公。

　　王道已經(jīng)知道，這座寫字樓的20層到26層都是展圖公司的資產(chǎn)，現(xiàn)在26樓發(fā)生命案，并且部分已經(jīng)被警方封鎖，不允許進入。雖然還有一部分可以辦公，但是估計公司里面的人誰都不會愿意再回到那里了。

　　云老師說的楊宇，就是楊四光的兒子，但是王道并沒有見過這個人。

　　只是聽張曼麗說，他是老楊總的獨生子，徹頭徹尾的一個二世祖，曾經(jīng)在法國留學兩年，卻沒有學會一句法語，回國以后，除了耍女人在行外，樣樣不在行。而且，這個人還好大喜功、狂妄自大、交朋友分不清好壞。

　　這幾年楊宇在他的朋友的蠱惑下，拿公司的錢亂投資，結果投資進去的錢都賠了。包括他老爹的這家展圖公司陷入絕境，主要也是“得益于”他的功勞。

　　他現(xiàn)在這個時候不在家里給老楊總辦喪事，而跑到公司來，恐怕也不是為了要爭奪這家公司的管理權，而是打算過來從公司帳上弄點錢走，以前老楊總還在世的時候，這種事他就沒少干。現(xiàn)在公司里沒人能關注他，正是他打撈一筆的好機會。

　　王道剛趕到公司樓下的時候，又接到云老師的電話，說是來了以后讓他先上來26樓，他聽見電話那邊挺吵的，也聽不清在說什么，就把電話掛了。

　　王道不知道公司出了什么事，只有先坐電梯到26樓，出了電梯，他就聽見辦公室里有爭吵聲，他緊走幾步進到辦公室里最先看到的是四面墻上和窗戶上的黃符都已經(jīng)被人撕了下來。

　　在發(fā)生命案的楊總生前的辦公室門口，三個男人正和一個警察爭吵，看樣子還有動手的意思。

　　這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個胖子，看背影已經(jīng)胖到了動一動渾身的肉都顫抖的地步。身上穿的衣服要是脫下來放地上，都認不出那是什么物件，光看背影說他有400斤都不會有人懷疑。

　　云老師正在一邊勸阻著，看見王道來了，趕緊對王道說：“小王，你趕緊過去把小楊總拉下來，他非要進那間辦公室，把那里面的黃符也撕下來。你說人家警察在那辦公室外面都拉上隔離帶了，就是不讓外人進去。他正要往里闖，恰巧上來一個警察，人家警察說他破壞現(xiàn)場、毀滅證據(jù)，要抓他去公安局?！痹评蠋熤钡卣f。

　　王道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沖云老師笑了一下，遞給她一個你放心的表情，就朝著那幾個人走了過去。

　　王道來到近前，對那個警察禮貌地點點頭，說：“警官，你看我們小楊總不太知道情況，昨天你們封鎖現(xiàn)場的時候的確說外人不能進入，但是那時候他也不在，今天他過來以后公司里正好沒人。再說被害人是老楊總，也是他的父親，從親情上來說，您還不給他一次機會嗎？”

　　民警聲色俱厲地說：“他們這是破壞現(xiàn)場，我們昨天已經(jīng)說過了，雖然警戒帶沒有封鎖整個樓層，但是整個26樓也都不許進，他還敢進來把現(xiàn)場破壞成這個樣子?！?p>　　這個民警可能是留守的民警，推塔用手指著大辦公室里被撕落的黃符。

　　王道知道現(xiàn)場被弄成這樣，領導追究下來，這個民警肯定也逃脫不了責任。

　　王道也看出來這警察挺為難的，他轉身走到走廊里，掏出手機給張強撥了個電話，把情況給張強介紹了一番。

　　張強聽了以后，在電話那邊說：“我們要求的只是封鎖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的一片區(qū)域。他們下面派出所每次都這樣，非要把現(xiàn)場擴大出來好幾倍。

　　不過也是幸好那個被害人的兒子還沒有闖進里面的現(xiàn)場，要不這事兒處理起來也挺麻煩。”

　　張強讓王道把電話給那個民警，他在電話里和民警溝通了一番。

　　得到了領導的指示后，民警終于做出了讓步。

　　張強又讓王道接電話，給王道說他的調職手續(xù)已經(jīng)從公安內部網(wǎng)上發(fā)過去了，需要的關系林都市這邊都已經(jīng)打通了，認命文件應該這兩個月就可以批下來。

　　沒等王道開口詢問，張強又說，因為最近案子比較多，能用的人手又不夠，想讓他今天就辭職，明天來刑偵總隊報道上班。

　　王道聽說調令都發(fā)走了，也知道沒有討論的空間，就答應了下來。

　　王道和小楊總一行人回到25樓的辦公室，由于這層樓空置了許久，云老師提前找了保潔打掃。

　　幾個人撿了個干凈的地方，小楊總坐在沙發(fā)上，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看起來火氣還是很大，云老師也坐在一邊勸著。

　　云老師是老楊總楊四光最親近的人之一，跟著楊四光南征北戰(zhàn)，“攻城略地”，展圖公司輝煌時期取得的成就，有云老師很大的一部分功勞。

　　或許是她年齡比較大的原因，雖然對楊宇也有很多的抱怨，但也一直很包容和關心對方，而這種包容和關心也沒有因為楊四光的離去而變質。

　　王道看著眼前的這個小楊總，他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就占了兩個半人的位置，坐著的他更像是半截小塔。

　　頭發(fā)打理的光滑而不油膩，皮膚很好，看起來很有彈性，臉上的肉往外鼓著，眉毛很濃，眼睛有點細長，耳垂兒和佛爺?shù)囊粯哟蟆?p>　　有雙下巴，里面的一層下巴快有一個面包厚了。

　　身上穿著半袖、短褲和拖鞋，露在外面的脖子、手臂、小腿看起來就像是幾個串起的小輪胎。

　　又過了一會兒，公司的幾個人都到齊了。楊宇看著所有人，說：“老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他把公司弄成現(xiàn)在這樣，留下的全是爛攤子，以后我就是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你們所有工作和我匯報就行了。

　　我手里還有幾個好項目，你們在公司里好好處理事務，跟著我干，以后你們都能飛黃騰達。

　　那個，云老師你從公司賬上先給我撥點錢做經(jīng)費，我出去談項目?！?p>　　楊宇怕私下和云老師要錢她不會給，干脆就給要錢找了一個理由。

　　在他想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拿一筆錢出去“公干”，云老師總不能不給吧。

　　楊宇讓所有人散了以后，就和云老師談要錢的事，兩個人過了很久才說完，看樣子云老師是妥協(xié)了。

　　楊宇從沙發(fā)上起身就要閃人，他過來公司就是要錢的，現(xiàn)在目的達到了，他可不會再在這里傻傻地坐著上班。

　　王道就趁著這個機會過去和楊宇提了辭職的事兒，因為他剛過來公司，而且又是合作單位派遣過來坐班的，所以不存在交接工作的問題。

　　再者他早上又幫助楊宇解圍，所以楊宇并沒有為難他，就同意了。

　　王道等楊宇走了以后，就看見云老師、司機小李、張曼麗都聚在一起，小聲地交談。

　　王道知道他們一定在八卦老楊總的事，一個曾經(jīng)身價十幾億的成功商人，被以如此恥辱的方式殺害，死后又被曬尸，這些老員工每一個都急于表達自己的想法。

　　他們和老楊總相處了很久，甚至相處了半輩子。對于老楊總這樣的結局，他們或許感覺到荒誕、難以接受、同情和悲傷兼而有之，也或許只是感嘆自己快要失業(yè)了吧。

　　王道見狀，也走過去坐下，和他們閑聊了起來。

　　聊了一會兒，王道問：“楊總在的時候每天都會來公司上班嗎？為什么我來的這段時間里，他好像每天只來公司坐一會兒就走了呢？”

　　如果公司里還有一個人是真心替老楊總難過的，那這個人一定是云老師。

　　云老師心情有些低落地說：“你們以為做一個直轄市的龍頭企業(yè)家是那么容易的事嗎？

　　其實楊總從創(chuàng)業(yè)初期就一直是以身作則，只要沒有特別的事情忙，都會很早就來公司。

　　而且他一般都會下班以后留在辦公室里喝茶，反思一天的工作中有沒有失誤的地方。

　　尤其是公司不景氣以后，他更是每天坐在辦公室喝悶茶到很晚才回家的。

　　但是自從去年年底開始的時候，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雖然還是每天都會來公司，但是卻變得晚到早退，看到快下班的時間，他一定會提前走個十幾分鐘，我就再也沒有看到他在公司里加班了?！?p>　　“其實也不光是在單位這樣，他從那時候開始好像很怕一個人待著了。

　　他以前經(jīng)常是自己開車來公司和回家，但是就是從去年年底的時候，他就不自己開車了，每天都要我去他家里接他，下班再送他回家。

　　而且以前他出去談一些事情，有的時候不太方便，就不會讓我跟著，而是他自己開車去。

　　可是從去年年底開始，他再沒有一個人開車出門過了，去哪都是喊我過去接?！彼緳C小李插話道。

　　小李斜眼看了一眼公司門口的方向，用很小的聲音說：“而且他經(jīng)常喊我去他家陪他住，也不知道為什么。

　　以前他很少回家，都是住在張穎那里，可是從去年年底那段時間他就很少去張穎那里了，都是回他的別墅住。

　　如果別墅里他的老婆和小楊總都不在，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他都會打電話喊我過去陪他。我感覺他在害怕什么?！?p>　　王道聽說過張穎，她就是楊總在外面養(yǎng)的情人。

　　現(xiàn)在聽他們這么說，王道也感覺很奇怪，按理來說，一個人的習慣是長時間養(yǎng)成的，更是終身都很難改變的，怎么楊四光就會在這半年時間內改變這么多呢？

　　王道又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那楊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貼黃符的？”

　　“大概就是這種反常表現(xiàn)過后的一段時間里，而且他貼的這個黃符還是我陪他去求的?！毙±罟首魃衩氐卣f。

　　“哦，你陪他去求的？在哪里求的？和誰求的？”王道想不到公司里真的有人知道黃符的事情，他趕緊追問道。

　　“這個不太好說呀。”小李為難地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