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知可方便講給在下聽啊，你看，我這一人經(jīng)營這花瑟茶館數(shù)年，也是不容易，你們聽的這些話本子啊，無一不是我親自采集編寫的，不知……?”話說到這兒，花瑟偷瞥了一眼面前正喝著他這兒的養(yǎng)生茶的女子。
只見她一襲青衣，周身仙氣縈繞，旁人看不出，但他卻可以。
天珂理了理袖子，心里冷哼一聲，這小子長得人模人樣，卻未料到是個話簍子，真是白瞎了生得如此好看的一雙眼睛。
她剛要開口，卻又被擋了回去:“喂，仙女姐姐，你可莫要說喝了忘情藥或是失憶了之類地打發(fā)我，無礙，我這兒有藥酒，喝了能全都想起來，兩個時辰后呢，藥力褪卻，你不想記起的事絕對不會多記?！被ㄉ獰o賴地笑著，似天生生得一副笑臉皮囊。
天珂去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笑道:“你是覺得我有故事，還是……想聽我講故事?”
“啊?哈哈哈都行，都行?！被ㄉ蛄藗€響指，“青宜，花氏藥酒?！?p> 天珂抬手，制止了他，“用不上，這個故事我未曾忘過，也不想忘。”
“十五歲時，是葉天珂第一次遇見他。”
葉家世代習(xí)武，到了葉天珂這里卻出了岔子，生得一身適合習(xí)武的骨骼，可死活不肯進(jìn)葉武堂練半點武功，葉武堂堂主還真是沒有一點辦法。
不過堂主夫人卻絲毫不擔(dān)心。
而柳家，世代皆為葉氏學(xué)徒，與葉家人一起習(xí)武于葉武堂。
?葉天珂貪玩，那年隨兄長葉天玨上攔山尋木，制練習(xí)用劍，一時疏乎，迷了路，恰逢白虎出沒旺季，同時被三只白虎盯上，前后夾擊，葉天珂退無可退。
就在她認(rèn)為要命喪黃泉時候。
?三只白虎，應(yīng)聲倒下。
天珂緩睜開眼，看見一位紅衣少年在她面前，滿目焦急，“姑娘可好?有沒有被嚇到？”葉天珂看著他著急的樣子與大哥葉天珩如出一轍，不由得笑出聲來。
紅衣少年被她這一笑嚇住了“你，你別嚇我啊，有沒有受傷?”說著還將她轉(zhuǎn)了一圈。
天珂眼睛笑成了月牙，說:“無礙，我剛還以為要死在這兒了，多謝少俠出手相救啊?！痹捖?，葉天珂還對他行了抱拳禮。
將他逗笑了。
但那時候葉天珂未曾想，他這一笑，是對這世界最后的溫柔，而葉天珂……
天珂講到這里，喝了一口新送上來的花容皎潔月?白茶，“嗯，始苦終甘，余香繞鼻，你這茶不錯，比九重天茶仙那兒的秋月茶還要好?！?p> 花瑟笑了笑，“仙女姐姐說笑了，那秋月茶四海八荒皆有名，我這茶怎么能與之相比呢，那后來呢?接著講啊?！?p> 后來啊……
葉天珂與兄長葉天玨游山玩水三年后，回到了葉武堂。
但，葉武堂被抄了。
曾經(jīng)的葉家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殘破。
葉天珂費盡力氣打聽到葉武堂族人葬身之處。
“爹，娘，我葉天珂，不報此仇終不還?！?p> “爹，娘，我葉天玨，不報此仇終不還?！?p> 二人跪在墳前，立下了這樁誓言。
“哥，我想習(xí)武。”
“好，哥教你?！?p> 從此，葉天珂夙夜練武，從未間斷。只用一年，她便敵過十年的習(xí)武之人。這也是堂主夫人絲毫不擔(dān)心的原因，她覺得自己的女兒像是天選之人，從小到大處處都比旁人更勝一籌。
?“哥，有消息了嗎？還是沒人愿意告訴，是誰帶人去殺我葉武堂族人的嗎?？可這不應(yīng)該啊?！比~天珂緊握著劍。
葉天玨嘆氣，“說是不知道，恐怕他們是不想引來殺身之禍。
——
“那這仇報還是沒報??？”花瑟開口詢問。
?“報了?！碧扃嬲f完喚出她的配劍——天月，摸著劍穗接著說，“有人故意放出消息?！?
天月劍是天珂回到天宮后，根據(jù)她歷劫時的劍仿造的，只是，這劍身上，再不見“墨天瓷月”字樣，取而代之的是“天月”。
“啊？這是何意？”
??——
葉天珂和葉天玨在酒館無意間聽到兩位老人談到了葉家。
“也不知道葉家怎么得罪了柳家，竟被柳家家主在皇上那兒參他一本，這不，被滅門了?！?p> “我倒認(rèn)為，這柳家啊是不甘心世代被葉家壓在頭上，若沒了葉家，他柳家豈不全城獨大。”
“說得也是，不過葉家對他們可一向當(dāng)親兄弟啊，這柳家家主恩將仇報，實是不該，還派他養(yǎng)子，叫什么?”
“墨瓷?”
“對!墨瓷，派這墨瓷去滅他葉氏一家?！?p> “這墨瓷也是位奇才，這如今已是位美名遠(yuǎn)揚的將軍了?！?p> “可不是，唉，不過這葉家也是冤，帶出一群白眼狼。”
?“墨瓷？柳家！？”葉天珂大驚失色。
她回想起15歲時與紅衣少年的對話。
“你叫什么呢?”
“墨瓷?！?p> “姓墨？”
“或許吧，不過養(yǎng)父姓柳?！?p> 葉天珂拿起劍就往外沖。
“不可！天珂?！比~天玨大聲喊，抄起劍追了出去。
等他追上去，柳家滿門，伏尸在地，血流成河……
正院內(nèi)，葉天珂的墨天瓷月劍正對著墨瓷。
葉天珂滿身傷痕，喘著粗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墨瓷開口道:“這天還是來了。來人，拿下！”他早料到會有這天，但現(xiàn)在，他卻反常的冷靜。
十幾名隱衛(wèi)將葉天玨團(tuán)團(tuán)圍住。
“墨瓷，殺你滿門的人，是我，不是他，你沖我來?！比~天珂用從未有過的語氣對墨瓷說。
這幾年，葉天珂想到墨瓷救她的場景嘴角便不自覺的上揚，可她怎么都沒想到，帶人屠她族人的竟是當(dāng)年救自己命的紅衣少年。
墨瓷閉上雙眼，一滴淚流了出來，“天珂，你還要……罷了，你可以殺了我，我的隱衛(wèi)，不會傷你?！?p> 葉天珂將劍慢慢從他面前移開，冷笑一聲，“墨瓷，我葉家哪里對不住你們柳家了，竟被你養(yǎng)父，柳家家主恩將仇報，屠我葉家滿門！我今日殺了他們，也算報了這血仇！”
葉天珂哽咽，“留你不死不傷，只因我葉氏祖訓(xùn)，任何……葉氏族人，不得傷救命恩人。現(xiàn)在，我把命還你……但請放了我哥。”
話落，葉天珂拿劍自殺了。
葉天珂的決絕，墨瓷根本來不及阻止。
天珂走的時候，嘴角帶著笑，眼中卻含著淚。
葉天珂把自己最后的溫柔給了墨瓷，宛如初遇時，對他笑的那般，但是多了幾許苦澀……
“天珂!你怎么這么傻，怎么……”他抱著她，痛哭流涕。
那感覺，肝腸寸斷，地毀，天滅……
本來做這將軍，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助你復(fù)仇，把你被他們奪走的一切，悉數(shù)還你。
然后帶你看盡世界繁華，亦可與你共話桑麻。
但現(xiàn)在，你不在了啊……
片刻，墨瓷懷中的天珂，變作一縷青煙，消散了。
?——
“你下凡歷劫去了？”花瑟向天珂確認(rèn)。
“嗯，我呢，不小心打碎了天君的一對青粉流璃盞，他一氣之下讓我去歷劫了?！碧扃嫫财沧臁?p> “那流璃盞這么寶貝呢。”
“嗯，是他與發(fā)妻一同做的?！?p> “哦，怪不得，那再然后呢?葉天玨呢?”
“哦，他啊，先不急。你的這款新茶，不如叫天墨瓷茶?”
花瑟點了點頭，“沒問題沒問題?！?p> ——
墨瓷失神的站起來，撿起葉天珂的天劍，緩緩來到葉天玨身邊。摩挲著劍身上的“墨天瓷月”字樣，語氣冷若冰霜，壞心情不加掩飾。
他緩緩開口：“葉天玨，哦不，我應(yīng)該叫你柳天玨吧，這柳家家主上演的貍貓換太子的戲碼，你配合得倒是天衣無縫，那三只白虎是你引去的吧，世人有誰不知道，這攔山白虎通靈，只會被葉家習(xí)武之人馴服，也只能被葉家利用。
你雖柳家之人，但被葉家堂主夫人養(yǎng)大，自然算得半個葉家人，只有天珂那傻丫頭，到如今還護(hù)著你，我方才沒告訴她，只是不想讓她再被打擊一次?！?p> 葉天玨沖著他說:“說得好聽，你不還是對葉家族人下了手?！?p> 墨瓷冷笑，“笑話，我救了天珂，留下對他最有威脅的那一個，我怎會好過，我近日才立了戰(zhàn)功回來，不過放出了一點虛假消息，不然，我怎么讓小丫頭報仇，又怎么見到你。”墨瓷用袖子將劍上的血跡擦干凈。
葉天玨突然醒悟，“我爹養(yǎng)你這么多年，竟敗在了你的手里，你對他不一樣是恩將仇報，大逆不道！“
墨瓷瞟了他一眼，回答他:“誒，此言差矣，我可無父無母，再者，若不是你爹，我又怎會無父無母?！?p> 墨瓷拍拍他的肩，靠近他的耳朵說道“這么多年，演戲辛苦了，若非你們父子倆里應(yīng)外合，這堂堂大族葉氏，又豈會這么容易被滅，不過后來，你帶小丫頭游山玩水，又教她武功這事，若我沒猜錯你……喜歡上她了?”
?“那你呢墨瓷，費心查清這事，又引我到這兒，拼命當(dāng)上這蘭城第一將軍，你不一樣是喜歡上她了！”葉天玨幾乎是吼出來的。
“哈哈哈哈，我跟你可不一樣?！闭f完墨瓷握著劍轉(zhuǎn)身?！皠邮帧！?p> ?葉天玨被隱衛(wèi)刺死。
?“我對她，是愛。”墨瓷看著劍，嘴角上揚，輕聲說。
?因為愛她所以想護(hù)她，從得知柳家家主要引虎害她那刻起。
而后拼命在戰(zhàn)場上廝殺，成為蘭城第一武將，只為有特權(quán)，能徹查葉家被害一事。
他愛一個人，不會弄得滿城皆知。但葉天珂，沒等到他的承諾，便……
——
天珂喝完最后一口天墨瓷茶，轉(zhuǎn)身離去。
花瑟開口:“你可曾……”
天珂回頭，嘴角微微上揚，“愛過。”
那年他救我時，眼中柔情，盡數(shù)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