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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順詞

第二十八章

景順詞 有點累也無所謂 4084 2021-10-08 09:36:55

  “南奕,時辰不早了,我們……”

  天色漸暗,日薄西山,暮色蒼茫,飛鳥歸巢。橙紅色的熱烈的晚霞燒紅了整片天空。那晚霞落在整座月城上空,將整座月城染得通紅。

  那紅色的霞灑落地面,爬上了屋子,樹木,爬上了路人衣裳,也爬上了來來往往少男少女的面頰。

  “嗯……就近找個地方湊合一夜吧。”

  南奕面頰微微泛紅,他悄悄瞄了好奇得東張西望的女孩兒一眼,嘆了口氣。

  客棧。

  兩人挑了一張角落里的桌子落座。

  “南奕,你說……這客棧里的人會知道那萬年蠱王在哪兒么?”她嫌棄地拈起油膩膩的茶壺,給南奕倒了杯水,“若那萬年蠱王當真是這蕪疆的鎮(zhèn)國之寶,這蕪疆人對它應該很了解罷?”

  南奕用帕子擦拭了那張小方桌。

  雪白的帕子被染黑,沾上了一層油膩。

  兩人不約而同地蹙眉。

  “郡主,出門在外,還是不要太計較的好。”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沂俐點燃了桌子正中燭臺。

  熹微光芒照亮了兩人面龐。

  沂俐慘慘笑了:“不計較。”

  “那船艙是時間匆忙,來不及收拾,并不是南奕有意為之。”

  他答得誠懇,沂俐也只是聳聳肩,毫不在意地將這一件事翻了過去。

  “我知道?!?p>  她毫不在意地伸了個懶腰,好奇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少女:“輕重緩急我還是分得清的?!?p>  她盯著一位綠衣少女盈盈一握的纖腰,忍不住咧嘴笑了。

  南奕望著她好色的模樣,無奈笑了,好意提醒道:“郡主,嘴角收收,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沂俐悻悻收回目光時,無意間瞄到兩桌距離外一身著黃衣男子。

  她扯了扯南奕衣袖。

  “他怎么也在這兒?”

  南奕怔住。

  他壓低聲音:“郡主?!?p>  女孩兒迷迷糊糊地仰起頭:“嗯?”

  兩人都盯著那黃衣男子。

  “郡主,今日……要不咱們就先別投宿了……這月城魚龍混雜,你我都沒有帶護衛(wèi),若是遇上刺客……”他垂眸,緊緊捏著那陶土燒就粗劣油膩的杯子,“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逃出生天?!?p>  那黃衣男子似是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回首。

  南奕摁著沂俐的腦袋,將她按在了桌底。

  一聲“哎呦”尚未喊出口,她的嘴就被緊緊捂住。

  沂俐只能瞪著他。

  你干什么?

  那你喊什么?

  我又沒做什么虧心事,為什么要躲著他?

  你就不怕他傷著你?

  沂俐示意他放手。

  “若是他見到那一白一黑兩匹馬,豈不是就知道我們也在這兒了?”

  兩人趁著那黃衣男子背對著角落里這張桌子的功夫,貓著腰,一溜煙兒逃了。

  只留下店中小二端著兩碗面,迷惑地看著那張空蕩蕩的桌子。

  “咦?剛剛那位要了兩碗面的客官去哪兒了?”

  “什么要了兩碗面的客官?”

  那店中小二雖然憨憨的,但在這月城人多眼雜的城混了許久,卻也變得精明了起來。他看著眼前黃衣男子與先前那一男一女兩位客人都氣度不凡,也隱隱約約猜測三人身份尊貴。

  貴人之間爭斗,還是不要牽扯到自己的好……

  他謙卑地笑了:“許是小的剛剛看錯,驚擾了這位客官,那小的就在這兒給這位客官賠個不是……”

  黃衣男子眼神風流放蕩卻又陰鷙狠戾。他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哦?看錯了?”

  那小二冷汗涔涔,低著頭不敢看他,卻又強裝鎮(zhèn)定:“想來是看錯了?!?p>  黃衣男子冷冷瞄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出了那客棧。小二見他走了出去,松了口氣。

  若是眼神能殺人,剛剛那位的眼神早就把自己的魂魄奪去,并且把自己剁成了肉泥……

  他擦去額角冷汗,取下搭在肩上的抹布,匆匆忙擦拭了那積滿陳年油垢污漬的方桌,很快便把這件事拋之腦后。

  從客棧后門出了客棧,牽了馬。

  客棧后的小路上并沒有很多人,兩人縱馬疾馳,衣裳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三層的客棧很快被甩的遠遠的。

  沂俐被風嗆得不住咳嗽:“出城么?”

  南奕的聲音像是從很遠處飄來似的:“咱們走山路吧?!?p>  沂俐慘兮兮地揉著餓得咕咕亂叫的肚子,嘆氣:“好吧……咱們剛剛應該搶一碗面再走的……”

  她可憐兮兮地瞄了南奕一眼,卻發(fā)現南奕不曾看她,只能悻悻垂下了腦袋。

  餓得前胸貼后背,卻連一碗菜湯都沒有……

  在馬背上顛得渾身都在痛。

  馬匹疾馳在黑暗小道上,遠處是萬家燈火,裊裊炊煙。沂俐望著尚未完全墮入黑暗的天空中裊裊升起的白煙,揉了揉被風吹得酸痛的眼睛。

  可惡……越發(fā)餓了……

  黑馬跟在白馬身后,繞著山間蜿蜒曲折的小路疾馳,沂俐一手執(zhí)著韁繩,另一只手拉著高高的綁做馬尾的頭發(fā)漫不經心地盯著南奕的背影。

  空氣微熱潮濕,攪擾得人心緒煩躁。

  黑色的鳥兒與蝙蝠在半空中翱翔,它們或是落在路邊樹木的枯枝上,或是鉆入路邊石縫之中,不見了蹤影不見。

  樹影婆娑,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摻雜著烏鴉沙啞蝕骨的嘶鳴,襯得荒野越發(fā)寂寥。

  從夕陽西下的漫天晚霞到滿城黑暗,不過一個時辰。

  山中腐質氣味鉆入沂俐鼻腔,她莫名想到了尸體,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下馬?!?p>  “下馬?”

  南奕瞠視著她:“深山里怎么騎馬?”

  “哦……”

  她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地從馬上爬了下來,南奕觸碰到她的指尖時,微微縮了縮。

  指尖冰涼。

  她燦若星辰的眸子黯淡了下去:“那這兩匹馬……怎么辦?”她摸了摸那匹黑馬的腦袋,那黑馬愛嬌地蹭了蹭她,隨即便低下頭,吃草去了。

  南奕將兩匹馬拴在了路邊矮樹上。他眼睫微微顫動:“哦……我一路上都留了記好,南州會找到這兩匹馬的?!彼πΓ骸翱ぶ?,咱們走罷。從月城到玉城,若是用輕功,不出三日便到了?!?p>  她嘆氣,摸了摸腰間匕首,一步一晃地走了。

  “其實……我覺得……”

  南奕不緊不慢地打斷了她:“在山中解決刺客更容易些。”

  鬧市之中,人多眼雜,若是刺客或是無辜護衛(wèi)傷了無辜百姓,到時候市井坊間又會平添許多流言蜚語。

  沂俐笑了。

  “你怎么這么肯定……會有刺客?”

  “因為啊……”他攏起云錦披風,深邃的眸子暗了暗,“郡主就沒發(fā)現,這一路都有人跟著咱們么?”

  有人嗎?

  她回首,卻被南奕拉?。骸皠e回頭。”他的聲音壓的極低,帶著讓沂俐莫名恐慌的壓抑。

  果然,三步之內,劍光猛然間從空中劈下,沂俐拉著南奕手腕閃身急躲,那劍光落在山邊巨石上。

  巨石碎裂,卷起的塵土鉆入鼻腔,沂俐抬起胳膊遮住口鼻,輕輕咳了幾聲。

  南奕猛然抽出她藏在腰帶下的銀鞭。

  那銀鞭很長,在她腰間繞了幾圈,卻也并沒有讓她的腰看起來粗上許多。銀鞭開了刃,帶著血槽,看著靚麗華貴,實則是個十分兇險的殺人利器。

  和她一樣。

  銀鞭甩出,勾住一人,將那人狠狠摔在了石壁上。

  尸體激起塵土,血液腦漿卷著星星肉屑與骨頭渣濺在了沂俐臉上,她抬手撫去那一點血腥,看著指尖的微紅,冷冷一笑。

  “錚——”

  八荒匕首出鞘,在她手中彈射出一柄利劍,她眉宇間像是凝了寒霜一般,帶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涼意。

  第三道銀光劃破了無盡黑夜,劍聲錚錚然,冷冰冰的液體在半空中的流竄。

  樹后不斷有人影竄出,沂俐笑得嬌俏,紅唇勾起,手中的劍卻是舞得越發(fā)的快了。

  暗箭挑斷了她的發(fā)帶,烏發(fā)垂下,襯得那雙本就因饑餓而惡毒的眸子越發(fā)的狠戾。她將手中那柄刃極薄的劍舞的如同天降白雪一般,晃得人閉眼,那柄劍所經之處,便是汩汩流出的淋漓鮮血。血腥味兒刺激著她,使她越發(fā)興奮,而她嘴角的笑意也愈發(fā)濃厚。

  紅色液體濺在了袍角,把原本沾染了污漬而染得灰黑的袍角重新變?yōu)榱思t色。

  而南奕手中長鞭所經之處,都留下了深深的發(fā)黑傷口。

  銀鞭中通,雖說那鞭子沒有淬毒,但那鞭子正中裝著的卻是五步蛇的蛇毒,那蛇毒滲入銀鞭割開的傷口,不出五步距離,受傷者,必死。

  沂俐輕嘶一聲,甩了甩手。

  用力過猛,虎口……裂了。

  “放信號!”

  沂俐猛然回首,身后一人撲了上來,手中利刃直指沂俐脖頸,她微微偏過腦袋,手中長劍猛然收起,反手一捅,那人脖子上便多了一個貫穿的大窟窿。

  濕熱腥氣的液體噴濺在她的后心口,身后那人倒下之時,手中八荒匕首再次彈出長劍,她挽劍遠遠挑了那準備放旗花之人的手腕,只聽得一聲驚叫,女孩兒嘴角的笑意越發(fā)肆意張揚。

  南奕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手斷了一個?”

  女孩兒毫不在意地聳聳肩,烏黑長發(fā)順著肩頭滑落:“誰讓他準備放信號來著?”

  “嘖,郡主手段是越發(fā)的狠了?!?p>  “和南將軍坑殺投降將士比起來,算不上什么吧?”

  “啪——”

  南奕手中銀鞭甩落在地上,勾起一塊巨石。那巨石順著小路滾了下去,壓倒了三四名刺客。

  而那巨石沾了銀鞭蛇毒,因而那幾名刺客倒下時,面頰被粗糙巨石蹭破蛇毒滲入,面頰烏青,很快便倒地而亡。

  沂俐聽到那一聲巨響,好奇道:“幾個了?”

  “六個?!?p>  摔死一個,打死一個,壓死四個。

  “還有好多……感覺不太頂得住啊……”

  兩人被百余名刺客逼得不住后退。

  “怎么辦?”

  “實在不行……咱們就跳崖罷?”

  “若是刺客跟了上來呢?”

  南奕面色沉靜:“不會?!?p>  百余名頂尖刺客,派來刺殺區(qū)區(qū)兩人,當真是好大手筆!

  “南奕,國公府護衛(wèi)……在附近么?”

  南奕眉頭微蹙,眉宇間依舊是不溫不火:“不在?!?p>  沂俐泄氣了。

  “山崖在哪里?”

  一邊說著,長劍一橫,直直奔著一刺客喉嚨而去。

  鮮血噴濺得沂俐滿頭滿臉,她嫌棄地抹了把臉,將手在衣裳上蹭了蹭。

  火紅色衣裳上的鮮血已經開始慢慢變得深紅,深一塊,淺一塊,硬一塊,軟一塊的衣裳弄得她渾身難受。

  “就在前面,跳下去有溪流??ぶ骺梢缘侥抢锵聪匆律选!?p>  又是一劍貼著面頰劃過,沂俐側臉時,那利劍割斷了一綹長發(fā)。她盯著那暗銀色的劍時,只看見劍刃處抹了烏青色的毒。

  如墜冰窖。

  她手腳發(fā)涼,只能機械地提劍亂劈,劍光所經之處,無人生還。

  “南奕,你可知……這是何毒?”

  南奕聲音有些遲疑。

  他輕咬下唇,半晌,幽幽答:“是蠱毒。”

  萬毒之中,蠱毒是最獨特的一種。倒也不是蠱毒有多致命,它的獨特在于它的神秘。中毒之人或是眼盲,或是耳聾,或是失去味覺,或是心慌手足顫抖至暴斃……

  沂俐笑得森然。

  她彎腰撿起死去刺客落下的利刃,抓在手中,沒頭沒腦地拋了出去。

  將一人釘在了樹上。

  “郡主好身手?!?p>  她微微笑,將那插入樹干不深的劍拔了出來。

  尸體落地,她閃身繞在尸體后,巧妙地用尸體擋住了另一名刺客刺來的一劍。

  “第幾個了?”

  沂俐反手將那刺客封了喉,漠然:“沒數,或許是第五個……也可能是第六個吧……”

  沒事兒數自己殺死了幾名刺客做什么?從百日那天起,遇刺次數……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縱然兩人武功再如何高強,也抵不過一輪又一輪不知疲憊不斷攻擊著他們的刺客。

  沂俐喘了口氣的功夫,衣裳腰帶被生生勾斷了。

  蠶絲織就的衣裳斷裂處呈紫黑色。

  她心中一凜。

  好強的毒!

  “南奕,跳崖么?”

  唯有跳崖,或許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跳!”他拉住了沂俐的手腕。

  “我先跳,我在下邊接著你?!?p>  望著他那雙含笑瑞鳳眸,沂俐心底生出一絲異樣。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回首刺穿一位窮追不舍的刺客的前心:“好。”

  白色衣袂紛飛,南奕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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