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洺國版圖的極北邊界有一座延綿千里的戰(zhàn)墻。無數(shù)的士兵站在這里,與邊界之外藏在寒霧中的士兵戰(zhàn)斗。
不知何時,這里下起了一場雪??罩械拿髟卤谎┰粕w住,只能撒出淺淡的月輝。
一點點雪白與戰(zhàn)場上嘶鳴的馬叫,兵器的碰撞聲和凄慘的尸體漸漸融為一體。洺國戰(zhàn)士們心中的最后希望也隨著這一片片晶體落下熄滅。雪花仍然紛紛揚揚的落下,被這片大地上鮮紅的血液映成了邪魅的紅色。
雪同這世間上任何事物一樣擁有靈魂,他不過是被上天無情拋棄的孩子,因此來到這世上向人們傾訴自己都哀傷。人們把他們形容成是冬日的精靈,在寒冷的冬日給人們帶來一絲慰籍、為世界填上一份素美。但在雪花裝點世間的背后,是他們靈魂的逸散,他們想要同世間傾訴自己的悲哀,因此用自己的靈魂散發(fā)寒冷,但卻鮮有人選擇駐足傾聽他們的哀怨。往往遭到更加冰冷的回應(yīng),而失去靈魂的他們再次離開世間,回到一片虛無的天空,靜靜等待下一次的拋棄。此時在洺國戰(zhàn)士的眼中它似乎像是一種上天對他們悲慘命運的哀嘆之情
洺國要敗了。敗給這些無恥的入侵者。面對入侵者的猛烈攻勢,他們毫無招架之力。對方太強大了,強大到在敵人面前他們就像是嬰兒般,甚至可以說是嬰兒都比不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戰(zhàn)友一個一個在他的眼前倒下,看著他們的身體被如雪一樣潔白的金屬貫穿身體,看著自己的國土被鮮血染紅。
一種無力感從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像是在虛空之中無止境的下墜,找不到能夠有所依托的事物。身為洺國的鎮(zhèn)國將軍,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無力感。
他索性閉上眼,感受著身邊的事物。慘叫,奸笑,哀鳴,雪融化的聲音,雪緩緩落下的聲音,一切似乎都隨著他的閉眼而變慢了。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頭頂。他感覺自己到了一個沒有戰(zhàn)爭的天堂。
在這短短的一瞬,時間似乎為他延長,世間的一切變得更加緩慢。他像走馬燈一樣,走過了在這里幾十年的生命,這一刻對他來說無限長卻又無限短,在這短短一瞬或是說“幾十年”間,他感受到了那種從未體驗過的溫暖,那種如同嬰兒在母親懷中的溫暖。漸漸的,這種溫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實中刺骨的寒冷。
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著這冰冷、險惡的現(xiàn)實。此時的他已放下手中的兵器,在經(jīng)歷了那種溫暖后他已經(jīng)放棄了戰(zhàn)斗的欲望。他認為這種斗爭已經(jīng)變得毫無意義,只會造成更加無意義的傷亡,無論他怎樣努力,最后的結(jié)果也不會改變。
他仰頭凝神望向天空,望向這些雪白的精靈的誕生之處??吹某錾竦乃斐鲇沂窒胍幼∵@些精靈,但留在他手上的只有他們?nèi)诨蟮难┧?p> “哼咳”他發(fā)出一聲悶哼,他的面前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手持銀色長矛的敵軍士兵,把長矛痛快的刺入他的胸口。
他被慣性帶向后以至于跌倒,癱坐在雪上的他接著望向灰色的天空,任由胸口流出的血污染周圍的雪層。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笑容,那種從深淵中解脫的笑容。
正當他再一次閉上雙眼準備迎接人生的終結(jié)時,一雙與這冰天雪地不相符的溫暖從他的背后傳來。一股和剛才他感受到的象征著美好的溫暖幾乎相同的暖意。
“那是……”一旁的戰(zhàn)友艱難的喊到,幾團鮮血從他的口中噴出,“咳……咳”與他在死亡邊緣的軀體不同,他的目光充滿了希望。
隨著戰(zhàn)友的目光,他艱難的轉(zhuǎn)過頭去,終于看到了溫暖的源頭。那里站著一個人,身著樸素的白袍,手中拿著一把拂塵,像是一位普通的夫子,臉上慈祥而溫和的微笑,他身邊地上殘留著大片的雪水,露出了這片大地原本的樣貌。
希望
奇跡
這兩個詞語在他的腦海中回蕩。他那對布滿血絲的眼中流下了激動的淚水,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將會拯救洺國。
“哼啊”他面前的士兵在看到那人的一瞬愣了一下,但旋即把刺入他身體內(nèi)的長矛拔出,一股血柱從他的胸口噴出。
“咳…咳,小子,你就算把我殺了又怎樣,你們終究會敗的?!彼?qū)γ娴氖勘瑑龅陌l(fā)紅的右手后撐在雪上,另一只手壓住傷口,但他馬上發(fā)現(xiàn)這樣只不過是徒勞,索性握住一旁的劍柄,緩緩站起,傷口因他的動作二次撕裂,“呵……呵,就這點小傷,老子還死不了,咳…咳……咳”
他看向愣住的士兵,他從那名士兵的眼中看出了驚奇、疑惑,但他沒有看到一絲懼意。他又一次笑了,“孩子,你是個好士兵?!?p> 士兵愣在原地,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奇怪,士兵咧開被凍紅的嘴說到“我們不過是這場棋盤中的一粒子,勝,是死。輸,同樣是死。只不過勝可以死的晚一點。”
他看著士兵的眼睛不再說話,士兵像幾分鐘之前的他一樣把武器扔在雪地上。他是一粒棋,一粒因為利益而走上這盤棋的棋,既然已經(jīng)沒有了利益,他也不打算傷人。
兩人所處的地方只不過的這戰(zhàn)場的的一角,是這盤棋小到不能再小的一環(huán)。此時來自士兵那方的軍隊早已撤退,但士兵卻筆直的站在原地,眼睛眺望遠方,絲毫沒有離開這里的意思。
將軍雙手拄著大劍,同樣筆直的站著,面對敵軍逃跑的方向,眼中的堅毅和散發(fā)出來的霸氣絲毫不因傷口中流出的血消減。
“這次衛(wèi)國之戰(zhàn),我們洺國勝了!”將軍用盡身體的最后力氣吼出這段話。
身后的人群發(fā)出響震天地的歡呼聲,人們相擁在一起,但那位這次戰(zhàn)爭的功臣似乎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不見蹤影。
將軍吼完這振奮人心的話語之后,他眼前的景物慢慢變得模糊,那些事物似乎都在離他緩緩遠去,他的身體仿佛灌了鉛一般,他漸漸脫力癱倒在地上。
應(yīng)該,好好睡一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