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著宮鬢的宮女收拾完晚膳用的東西,就徐徐退了下去。
梅姑將斟好的溫熱茶水端起來,走到榻前,放在太后身旁的幾上。
“主子,這茶水正好?!?p> “夏日愈發(fā)喉頭干澀了?!碧蠖似鸩鑱?,緩緩抿了一口。抬眼剛想與梅姑說說今夜夜宴的事情,卻見她神色瞬間嚴肅,一個回身運氣,往外飛去。
“梅姑?!?p> 梅姑剛飛上屋頂,伸出的手正欲發(fā)出招數(shù),卻見身材高大的方長信喊了一聲,也才發(fā)現(xiàn)他不是只身一人,還抱著個小姑娘。
兩人飛下屋檐,梅姑掃了眼四周。帶著他進了內室。
“皇祖母。長信還請皇祖母借個地方?!?p> 方長信一臉急色,額角的汗正一滴滴淌下來,看起來像是從外面淋雨進來的樣子。
“瑜哥兒,出了什么事?”太后站起身來,不由得走近了去看。說著便注意到他懷里的小姑娘,也是一身大汗,額發(fā)濕的跟泡過水一樣。
“她吸了發(fā)熱粉,發(fā)著熱?!狈介L信見太后著急的神情,心下沒由來一陣放松。卻是緊緊抱著唐玉瑩,感受她一身的火熱,生怕她掉下去,又生怕她會不會燃燒起來。臉色也變得青色,眉間都是著急憂色。
“主子,發(fā)熱粉是一記會讓人發(fā)熱的藥,要盡快將人用冷水泡起來。不然容易燙壞了筋骨?!逼鋵嵾€有腦袋。此時的梅姑神情已然不再驚訝,露出疑惑的神色。
“瑜哥兒,這是誰府上的小姑娘。怎的在你手里?”太后看了看他懷里的小姑娘,眉眼清晰,粉團糯糯的樣子,若不是額發(fā)遮了這光潔的額頭,該是容貌出眾的姑娘才是。抬眼見方長信一臉擔心,鋸嘴葫蘆也變得神色難受的樣子了。讓她真是好奇得很。
“皇祖母,她是唐仁唐大人的幺女?!?p> “唐大人?既是這樣,抬進里頭去?!?p> 方長信再次起身,卻是將懷里的人抱得安安穩(wěn)穩(wěn)的。太后望著他著急認真的神色,心懷喜意的同同時又滿心的疑惑和擔憂。這顯然是在宮里頭出的事,眼下應該是悄無聲息,還不知道要扯出多少腌漬事。
暗暗思索,也跟著進去看了看。見梅姑手腳麻利地點了穴位,給唐玉瑩服下一顆白色藥丸子?;厣磉^來,顯然是有話要說。
“主子,這姑娘身體燙得太厲害,應該中了不少劑量?!?p> “能否解?!”方長信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這時候也顧不上規(guī)矩場合。
“這也要看她的造化了,奴婢先去著人打些冷水?!泵饭酶A烁W约哼€有些發(fā)燙的手,在太后的示意下出去了。
“瑜哥兒,這是怎么回事?”
“是姬太傅的孫子。”
“姬貴妃這是越來越不知道禮數(shù)了?!碧蠛吡艘挥?,搖搖頭,雖不見鄙夷的樣子,卻已是百般嫌棄之色。
“皇祖母,不知您是否聽過,發(fā)熱之后在身上會露出圖案?”方長信定神望著太后,一雙眼里充斥著擔憂和疑惑。
“倒是未聽說過......”
“奴婢倒是聽說過,只是,并不確定是不是發(fā)熱過后才有的?!泵饭谜冒才藕檬虑檫M來,輕輕說道,見兩人的神色又繼續(xù)說道:“主子,您可記得火蓮教?”
“火蓮教?多年前就滅絕的那個?”
“正是。奴婢也是與她們交手過。當初機緣巧合下奴婢就見到了其中一位首領的肩上就有蓮花記印?!?p> 說罷見兩人神色大異,暗暗一驚。
方長信已是怔住了,雖不是看得特別清晰,可那朵花如今想來赫然就像是一朵蓮花!
想到此臉色逐漸僵硬。若真是如此,為何唐家,難道唐家一直都知曉這件事情?不對,若是唐家知曉,她應該是不會回到汴京,不輕易在人前露面。難道唐大人是另有身份?不可能,當朝為官,也絕無可能是那樣的身份。再者,若是印記,總該是流出蜚語的。莫非,這印記的顯現(xiàn)時機有異于常態(tài)之處?
太后則是露出了回憶的神情,似乎好久以前見過一樣,眉峰戚起,兩眼怔了怔。
“皇祖母!”
方長信思索入神,卻見太后一個箭步上了榻,飛速地扯下了唐玉瑩肩頭的衣裳。赫然是那朵蓮花,紅得如火嬌艷!又忍不住去翻看唐玉瑩的左耳,然后她就怔住了,愣愣地轉頭看了看趕到身側的方長信,又看了看梅姑擔憂的臉色。
仿佛見到了印證的證據(jù),然后手顫抖著忍不住摸了摸唐玉瑩發(fā)燙的臉。
“竟然,是她?!弊炖飬葏攘藥状危艑⒃捦暾侣冻鰜?。一張臉已然失色,眼見著已然泛白。
“皇祖母,您說的是誰?”方長信此時也顧不上平日如何恭敬自持,抓住太后的手臂,臉上的汗緩緩淌下來。
“一個故人。若真是火蓮花,它的名字應該叫火焰蓮?!碧蠼K是嘆了口氣,閉上眼,靜待了幾息后,才慢慢睜開眼睛。眼里已然紅絲斑斑?!皼]想到她竟然是火蓮教的人。只是,她已經(jīng)死了多年?!?p> 方長信見太后神色頹然,似是在回顧。不免更為擔憂,看樣子或許今日沒法得知具體情形。也只好回身去看梅姑,見她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更加無從考究了。
“太后,水已送過來了?!泵饭靡娙藖硎疽猓p巧上前,放下幔帳,蓋住了三人的身影。
提水的幾個宮女,陸陸續(xù)續(xù)來回了幾回,終于停歇了。冒著蒸氣的那一桶水則放到了靠門的位置。要了熱水也是為掩人耳目罷了。
“梅姑,盡快將這孩子解了毒,好生照看。”太后在方長信的力道下,放下了唐玉瑩,忍不住看了看她白皙的臉,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是,奴婢定盡全力!”
幔帳再次放下,太后拉著方長信的手出了內室。
“故人已去,塵歸塵,土歸土。瑜哥兒,你不必多問,哀家會將這些都埋進了土里。你對那孩子可是認真的?”
“皇祖母,孫兒認定她了?!?p> 方長信這時一顆心還掛在內室,心頭仿佛壓了千萬重的石頭,壓得他險些要喘不過氣來。若不是今日一事,他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堅定。也許從一開始就對她上心了,也許早就已經(jīng)打上了她的印記,只是自己從來都是冷清僵硬的性子,不知是哪個瞬間就已將她納入防線內,已然傾心入肺。
“瑜哥兒,這個印記高熱便會顯現(xiàn)。若是不查就會流出消息,性命不保。她是火蓮教的余辜,你該知曉事情有多棘手。當今這位,可不是一般人。這孩子的周遭說不準是什么人,也說不準唐府是怎么回事?!庇檬置嗣缫褯龅舻牟璞吘墸裆珣n慮。
“皇祖母,孫兒知曉此事嚴重,現(xiàn)下這個也會守著這個信息。今后的打算,孫兒也會一一安排好。只是孫兒覺著這個印記,或者并不是常日能見的。若是如此唐府不應該是這樣行事作風?!?p> 方長信此時將事情連起來,察覺不出太多的信息。只覺著著里頭有些不太符合常理,倒不如大膽猜測一下。
“你是說......”
“唐仁唐大人,這些年來雖朝事辦得不錯,卻從未參與黨羽,賬上也都清明。唯一有不同的,也就是六七年前讓玉瑩獨身前往湖州養(yǎng)病?!?p> “去外家養(yǎng)病的,偶有先例。只是一去六七年,卻是蹊蹺?!碧簏c點頭。
“皇祖母,眼下孫兒正有一事要辦,她在這里勞煩您了?!狈介L信跪下行禮。想起要辦的事情,眼神也顯得清冷。
“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