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梁豐起的很早,天還未完全亮就已起來。
昨日整日大雨,現(xiàn)已停,黑瓦屋檐下,時不時滴落兩滴,打在地上,發(fā)出啪嗒的聲響。
在昨夜,梁豐輾轉(zhuǎn)反側(cè),幾次入睡后,很快就醒了過來,一整夜的睡覺時間,加起來不足兩個時辰。
之前他認為無比完美的計劃,如今方向偏離了預(yù)期,這讓他害怕,心生無力之感。
他還是太年輕,心態(tài)容易出問題。
不過經(jīng)過一夜斷斷續(xù)續(xù)的調(diào)整,他很快穩(wěn)住了心態(tài)。
三國時,諸葛亮有大智慧,號稱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最后還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諸葛亮的算計都會出問題,他比不上諸葛亮,此時出問題,也是情有可原。
出了問題,穩(wěn)住心態(tài)很重要,隨后才能靜下心來,再想解決問題的辦法。
“張青!”一夜未語的梁豐終于開口,“是我忽略了他的身世,沒考慮到他的根在這里。他家人受到威脅,導致他不按我的計劃行事,當下如何補救才好?”
“能不能把他的家人接到縣衙住幾天?”梁豐心中再次升起這個念頭,而后瞬間搖頭,把這個念頭掐滅。
“無法保證他家人的安全,那我只能以身犯險,把自己當成誘餌,引葉遷一行人上鉤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喔喔喔!
遠處的大公雞開始打鳴。
天邊泛起一道魚肚白,黑夜一點點被滌蕩干凈,萬物陸續(xù)回歸本色。
梁豐起身,用毛巾洗干凈滿是油光的臉,整個人清爽許多。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梁豐打開房門,正好看到坐在潮濕的臺階上的張青。
張青聽到異響,急忙回頭:“大人,您終于醒了?!?p> “昨晚沒回去?”梁豐看著他那油光透亮的臉,猜測他是一夜未眠。
“回去了,今天來的比較早?!?p> “這是葉遷想要的東西。”梁豐從懷里掏出半封信件,給到張青的手中。
張青接過后,低頭小心翼翼的收好,再抬頭道:“大人,交易地點我已物色好了,那地方是一個廢棄的道觀。”
“在何處?”
“東郊,云清觀!十幾年前,大明軍伐元梁王時,云清觀被波及,道士出逃,現(xiàn)已空無一人。此處道觀,前靠大路,后通山林,脫身較易。若是葉遷一行人未察覺您要炸毀道觀,他們會上鉤?!?p> 張青本是信道的人,所以才對這處道觀的環(huán)境如此熟悉。
本有其它地方可選,最終確定選擇此處,為的就是給梁豐下個絆子。
梁豐炸毀道觀,天上仙神俯視一切,以后必定會降罪于他。
可惜,梁豐相信科學,若是知道張青如此想,最多啞然一笑。
“就此處了。你去聯(lián)系葉遷,把交易時間定在大后天。”夜長夢多,梁豐不想再拖下去。
“嗯!”張青躬身作揖,調(diào)頭離開。
梁豐也不閑著,直接去了縣衙后堂。
他本想去拿一份交水縣地圖,剛好遇到比較自律的主簿丁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處理事務(wù)。
梁豐以要郊游為理由,向丁明要了一張地圖。
拿到地圖后,梁豐喬莊打扮一番后,出了縣衙,馬不停蹄的往東郊云清觀趕去。
這次出縣城,他有兩手打算,一是看怎么在云清觀內(nèi)埋炸彈,二是去看云清觀周圍有沒葉遷的手下。
若是發(fā)現(xiàn)有葉遷手下的蹤跡,他就直接離開交水縣,再次亡命天涯。
在這交水縣,縣丞李文志和主簿丁明一直死死地盯著他,讓他不敢有過多的動作。
若是再加上張青反叛,聯(lián)和葉遷想要他的命,他不逃與等死無異。
出城時,梁豐剛好被眼尖的江琪兒發(fā)現(xiàn)了,江琪兒一路尾隨在他的身后。
梁豐本身警覺,已察覺到江琪兒跟蹤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這江琪兒,梁豐第一眼看到她時,被她的外貌和氣質(zhì)所驚艷,當時真對她有一絲非分之想。
而后接連發(fā)生幾次誤會,梁豐發(fā)現(xiàn)她性格相當火爆,現(xiàn)在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梁豐加快腳步,趕往縣東郊的云清觀。
來到云清觀前的大道上,望著外異常殘破的道觀,再向下看了一下通往道觀里的石子路。
不規(guī)則的鵝卵石的夾縫中,生出了各式的小花小草,芳草侵道,一看便知此處少有人來。
花草葉片之上,凝結(jié)著許多小水珠。
通過一小細節(jié),梁豐確認這道觀今天暫無人前來。
若是有人行走,花草之上的水珠早就掉落了。
梁豐向前,沿著廢棄的路,進入道觀之中。
他的褲子被花草上的露水沾濕,緊緊地貼在腿上,有些難受,但也沒辦法。
再向后看,被他走過的地方,花草出現(xiàn)明顯的倒伏。
再次對比一番后,梁豐知道此處一兩天內(nèi)都沒人來過。
也就是說,至少在今天早上之前,張青并未騙他。
道觀正門已經(jīng)殘破不堪,左邊半扇已經(jīng)完全倒塌,右半扇則是歪斜的靠著,也有隨時倒塌的危險。
門前的青石臺階上,全是碎裂的青黑色瓦片。
梁豐踏著瓦片,穿過危險的大門,進入了道觀內(nèi)。
道觀內(nèi)年久失修,進去后就聞到了腐木散發(fā)出的惡心臭味,斜靠在墻上的梁柱上還生出了不知名的小蘑菇。
梁豐捏著鼻子,抬頭向前看,發(fā)現(xiàn)比較低矮的兩側(cè)廂房已經(jīng)倒塌,唯獨剩下主殿那幾間搖搖欲墜的房子。
“這苗人鳳,來這破道觀干什么?”在道觀外,江琪兒抱怨的聲音響起。
梁豐心驚,也顧不得危險,直接跑入道觀主殿內(nèi)。
主殿內(nèi)高大的三清神像,表面的彩漆大部分已剝落,露出本身的陶土色,樣貌相當猙獰。
石灰還掛在墻上,已被歲月斑駁,不負之前的雪白色,黃褐一片。
有幾處地方,石灰墻面和里面的黃色土磚分離,形成一片裂痕,將要掉落又未掉落,看起來異常危險。
江琪兒抱怨之聲漸漸變大,梁豐顧不得危險,直接藏入三清神像后面。
進入大殿后,她在周圍尋找起來,因不喜歡猙獰的三清神像,便未在神像周圍找,與梁豐完美錯過。
再尋找兩圈,她還是未能找到梁豐。
“又讓他跑了?!苯鲀翰环?,用拳頭在墻壁上重重的錘了兩拳,墻壁微微震動。
梁豐抬頭,看著不斷與墻壁分離的石灰塊,無比心慌。
這弄掉墻表面的石灰沒事,萬一把這房子也弄塌了,豈不是要把他活埋在這里。
在墻上石灰塊將要掉落之際,梁豐一咬牙,從神像后邊跳了出來。
“小心,危險!”梁豐大喊。
江琪兒被他這一驚一乍的大喊驚嚇到,暫時失神。
她頭頂正上方剛好有一片石灰塊將要剝落,梁豐不忍心她被砸,直接沖過去把她推開。
梁豐就不幸了,被石灰塊砸到了頭,頭發(fā)和身上全是黃褐色的石灰碎屑。
梁豐摸了摸有些疼的頭,向上看了一眼,感慨還好石灰墻面鋪得很薄,不然他不被砸死,也得痛一陣子。
江琪兒被這一推,差點摔倒在地上,急忙用手上的劍柄插入地面,才穩(wěn)住身形。
“苗人鳳!”江琪兒無比憤怒,扭頭看見了滿身石灰碎屑的梁豐,臉上露出疑惑。
再往他頭頂?shù)膲ι峡?,墻上的石灰塊掉落了一大片,心中對他升起一絲好感。
“你以為這次英雄救美,就能打消之前的誤會么?”江琪兒傲嬌的板著臉問。
梁豐錯愕,想著自己不是為了英雄救美啊,完全是怕她把墻給弄塌坊,把他活埋了。
“你這是什么表情,難道不承認剛才是為了救我才挺身而出的么?”江琪兒對他的神態(tài)并不滿意。
梁豐回過神來,為了不得罪她,敷衍的點了點頭。
看著梁豐敷衍的表情,江琪兒頓時心起無名之火,怒說:“你為什么又敷衍我?”
面對這個難以伺候的主,梁豐不耐煩道:“我不是英雄,你認為自己是美人是你的事,我無權(quán)干預(yù)。我剛才是為了保護墻壁,不讓墻塌了,才把你推開的?!?p> 江琪兒看著墻面,想著他撒謊也不找個正當?shù)睦碛?,哪有人保護危墻的?他剛才肯定是為了救自己才挺身而出的,他一定對自己有意思。
第一次被陌生男人關(guān)心,江琪兒還未適應(yīng)過來,臉色羞紅,扭頭小跑開。
望著她遠去的輕盈身影,梁豐愕然,嘴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隨后,他用手托起下巴,開始認真的觀察四周環(huán)境,看哪個地方適合埋炸彈。
他搞出好幾種埋雷方案,弄了整整三個時辰后,再三考慮,終于選好了埋炸彈的位置。
為了確保自身安全,梁豐排布出一明一暗兩處引火點,一處是為了暗算葉遷,另一處是為了給自己斷后。
完成任務(wù)后,他又累又餓,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回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