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那女子的偷襲讓蘇謀覺得憤怒,那么后面的發(fā)生的事則讓他覺得荒唐。
靈紋大陣的中央位置,也是整座血龍山最中心的位置,率先他們一步進入到此地的人中,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身影阻攔在幾人面前。
那人個頭并不高大突出,反而如同常年耕作的老農一般,肩背已不再挺直略顯佝僂,身上是一襲略顯陳舊的麻布黑衫,連頭上頂著的灰色竹制斗笠都有些殘破不全。
斗笠前低后高,低垂的部分剛好遮蔽住黑衣人的眼眸,在徐成等人走出靈陣支脈踏足這片空間時斗笠出現(xiàn)過略微顫動,斗笠之下被一面黑底上繡著的白色蛛網面布遮蓋,看不出何種布料制成,偶爾有強光反射到上面卻只有絲絲微光反射。
黑衣人右手輕松垂落,左手持短刀,刀身傾斜朝下,刀裹在鞘中,鞘上篆刻著一個細小的文字,是這整把刀唯一的凸起。
刀普通尋常到極致,裹在鞘中的刀像是垂落于地的枯枝,被人隨意拎起握在手心,刀客與刀同樣是氣息極致內斂,若不是目光中看到此人的身影,便是幾人與之擦肩而過也只以為是碰見路邊一塊石頭毫不在意。
這樣的人一旦選擇隱匿刺殺,在必要時刻遞出致命一擊,徐成幾人必然會出現(xiàn)減員。
這也是徐成想不通的地方,從他們現(xiàn)身到現(xiàn)在時間過去有半刻有余,那刺客裝扮的人放棄殺力最強最省力的刺殺手段,選擇面對面阻攔他們,這種做法就是剛入行的不入流刺客都不會去做,要么是此人托大,要么是物極必反,強大到根本不在乎他們這群人的反抗。
一個殺手,一個能被委以重任只身阻攔身后敵手的殺手,強大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一個能活下來的殺手,懂的無論面對什么樣的目標都會傾盡全力的去應對,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成眉宇緊皺,心中憂慮的不僅是眼下所面對的事情,更有幾人團體的內部。
李馳、田雨二人跟隨他的時間最長,三人之間信任談不上,可若是面對共同的利益時必然會站在同一陣營,如今二人尋找秦觀未歸,讓他有一種事態(tài)超出掌控的錯覺。
初出秦界關時看似和諧的幾人團體關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友好,任何一個走出長城防線外出歷練或是尋寶的人所要做的,不僅是防備關外生物以及突然沖出的異獸攻擊,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意想不到的天災以及身邊相伴同行的“隊友”同樣是防備的重中之重,幾項對比之下人禍的威脅程度與憂心程度甚至更甚天災一籌。
就像他們好言勸述秦觀時的場面一樣,相似的場景在秦界關內每一天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上演,只不過獵人與獵物的關系一直都在轉變,誰又知道他們作為螳螂的同時,是不是早已經被樹梢上的麻雀盯上,或者那看似即將喪命刀下的蟲子背地里卻已準備好陷阱,就等著看似獵手的螳螂落入網中。
不管如何,讓一群亡命之徒什么都不做就放棄眼前幾乎觸手可得的寶藏,不光徐成不會答應,就是跟隨他來的其他幾人包括蘇謀都不會答應,徐成也正是看到了眾人這點,當下打算命令幾人一同攻擊,若是能迅速解決這攔路的神秘刺客最好,或者探出此人虛實,一旦發(fā)現(xiàn)雙方實力差距過大也可提前做打算,趁著面前有擋箭牌逃離此地。
真正的聰明人算盡一切有無盡的后手應對隨時可能發(fā)生的意外,顯然徐成并不在這之列,即將下令的前一刻最具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了,利刃劃破肉身的聲音以及蘇謀惱羞成怒的大吼聲傳到了所有人耳中,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找死!”蘇謀眼眸欲裂怒吼出聲,神色中有憤怒有不可思議,一直走在幾人身后在潛意識中將他們當做擋箭牌,必要時刻可以舍棄的棋子的他,而今竟然被這群“棋子”利用而后襲擊了,若不是躲避及時雙刀之下他的身軀必然被斬斷成兩節(jié),直接魂歸天外,面見老祖去了。
“重泉!”見蘇謀受到攻擊,徐成指向那手持雙刀窮追不舍的身影怒聲呵斥道。
那名為重泉的女子攻擊像是一個導火索,原本追隨在徐成身后的幾人緊繃的神經斷裂,瞬間轉換身位手中兵刃半開半合,處于隨時可以攻擊或是撤退的最佳身位。
躲過致命一擊后,蘇謀身上回蕩起一道弘大震響,銀白色的靈紋浮動在長袍之上,借著那股攻擊的力量一躍退開數(shù)丈遠,見徐成怒呵出聲卻只是站立原地不動,其他人看似要對那女子做出攻擊,實則盡是防備身邊之人的舉措,本來未曾指望過這群人能成事的他,心中忍不住怒罵一聲,都是廢物。
蘇謀心中憤怒,卻也不得不說重泉選擇出手的時間選的很好,在進入支脈之時蘇謀便已為防止意外在走出靈陣支脈時特意調整身位落在幾人后方,甚至手中暗暗化出靈紋一旦遇到必死的圍攻,可隨時借助靈陣支脈的力量遁走,血龍山所藏的寶藏或許能保證他重返巔峰,可生命畢竟只有一次。
只是蘇謀想不通重泉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為了寶藏提前剪除礙事的人?還是說受到了某人的命令。
蘇謀趁著間隙隱晦的看了徐成一眼,幾人中只有他可以命令別人對他出手,而且從他受到攻擊時徐成的反應來看,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卸磨殺驢是不是有些早了?”蘇謀強忍住對徐成的怒火,將心中的憤怒傾瀉向重泉。
“兵絕之陣,死!”
一出手即是殺招,大片隱匿于周身的靈紋顯化攪動周邊靈體,始終環(huán)繞在蘇謀周邊被隱匿在虛空不曾出現(xiàn)過的殺陣被激活,霎時間幾人周邊本來平靜的空間內,像是被烈火煮沸的開水一般劇烈震動,隨著蘇謀的話語聲從四方冒出數(shù)十道不同形式的靈體,化出刀槍劍戟,火焰巨石,將重泉前進后撤的路途盡數(shù)堵死,蘇謀盛怒之下想要一擊直接碾死重泉,誓要讓這群人見識一下脈術師殺陣的恐怖。
蘇謀心中冷笑,嘲諷著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或許是聽信了什么關于脈術師的不傳之秘。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中州流傳起來脈術師不擅長近戰(zhàn)的言論,或許是脈術師群體中的沉默,讓這群自以為是的武夫以為同脈術師作戰(zhàn)時只需貼身近戰(zhàn),即使不能擊殺建功至少可保證贏下一場。
可這群人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蘇謀乃是貨真價實的“地”字品階脈術師,這一品階在中州各大勢力中是公認的脈術宗師,乃是真真正正可開宗立派稱宗做祖的宗師級人物。
隨意設下的靈陣便可勾動天地偉力下可連接地脈,即便是在這天脈陣之中受到了壓制,布下的殺陣也不是眼前這群低境界武道之人能夠比擬的。
見視線中被各種幻化而出的兵刃充滿,重泉并沒有像蘇謀料想中的那樣躲閃,拎起雙刀一擊劈開一道幻化而出的利劍,左右手同用在常人眼中極重的武器在她手中猶如纖細茅草,上下翻飛一步一步靠近蘇謀所在的地方。
“哼!”蘇謀見狀并沒有感到意外,雖不明白眼前的靈紋大陣為何莫名解體,可因此那些連接地脈的靈紋被剪除消散,由靈紋大陣而存在的壓制力開始減弱,蘇謀所能調動的力量逐漸加強。
在布下殺陣對戰(zhàn)重泉的同時,還有余力修復背上傷口,見重泉走近的身影,蘇謀眼中的憤怒演變成了殺意,右手在虛空中飛快勾勒,一道道巴掌大小顯化銀芒的靈紋浮現(xiàn),自行飛入眼前的殺陣,將原本十多道靈紋組成的殺陣擴充到近百道之多,靈陣中幻化而出的刀槍劍戟等武器擺脫了虛浮的靈體摸樣,軀干凝實竟有種真實存在的武器一般。
一步步前行的重泉感覺壓力倍增,不僅要面對不知何處飛來的武器攻擊,更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強壓在身上,每一步踏出都要比平常耗費數(shù)倍的力氣,只是十多個呼吸之后,重泉明顯感覺到體力被大量消耗,呼吸開始急促,力量都出現(xiàn)斷層。
前進的步伐也在一次隔檔飛來的長槍時被阻斷,緊跟著一柄虛空中劈砍而來的長刀重重斬在重泉架起的雙刀,后者瞬間被劈飛十多米遠,落地時平衡身位腳掌在地面劃出兩道深痕,腳踝都深陷泥土之中,途中手臂,雙腿也被隨之而來的利刃劃破,點點殷紅滴落地面。
蘇謀臉色沉寂,心中殺意涌現(xiàn)眼神越發(fā)兇險,緊繃嘴唇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手指在虛空中翻動,一連十多道不同形狀的靈紋飛上空中,而后手掌翻動一塊巴掌大小的青玉虎形玉佩出現(xiàn),隨手被蘇謀扔到兵絕之陣中,霎時間那玉佩迎風便長一只體長十數(shù)米之巨的虎獸凝聚而成,虎獸眼中活靈活現(xiàn),甚至迸發(fā)的兇光都與山林王獸一般無二,咆哮聲響徹山林,直指重泉。
借由死物凝聚的殺陣之靈,不同于血龍山靈紋大陣以活靈為陣眼,威力自然無法相比,卻勝在隨心所欲,方便快捷。
此種凝聚之法并非是“地”字宗師獨有,脈術師修行陣法一道走到“玄”字這一級別便可隨意凝聚此殺陣,只不過由“地”字宗師施展出來的殺陣,無論是威力還是速度都非是低階脈術師能比。
便是這兵絕之陣,乃是殺陣中極為普遍的一道殺陣,修行到某一層次的“玄”字脈術師都可布下此陣,可由蘇謀用出威力絕不可相提并論,在場眾人無不從中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威脅,便是徐成自認為站在重泉的位置,面對此殺陣反撲,并不會比她輕松。
面對此番絕境,重泉并沒有袖手以待,再度架起戰(zhàn)刀,只不過面對伴隨颶風撲來的虎獸,頗有一種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的感覺,正當一切看似已成定局,意外總是在這時候出現(xiàn)。
又是一道看不清面貌的身影突兀出現(xiàn)在蘇謀身后,一柄尺長短劍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蘇謀后心,待他反應過來那短劍已經劃破長袍上的靈紋陣法,刺破了皮膚滲出大片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