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聽說你和那個男人是成過親的，那他現(xiàn)在在哪里？為什么沒有保護你呢？”我問小芬。

　　“一個禮物，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哪來的丈夫?！毙》艺f，“他沒有保護我，他不是我的丈夫?！?p>　　我說，“沒錯，丈夫應(yīng)該是要保護妻子的，可是我沒有丈夫?！?p>　　錯誤的婚姻，我們都后悔了。

　　但是當(dāng)那個人朝我伸手的時候，我也曾以為這一生都可以跟他走。

　　我想起布袋老人說“成親！他買一個鮫人回去又不是來做妻子的——他跟別人一樣，都是用她來賺錢的。很多鮫人都在賤賣。不過，整個事情都是個謎。屋里養(yǎng)著個鮫人族部落的漂亮女人，一定有用?！彼傅氖切》摇Ｋ@話用的是嘲弄的口吻，不是正經(jīng)說的，不過一下子很多人都這么說了——而且是正經(jīng)說的。

　　布袋老人并不喜歡我，我是個公然違反天規(guī)的人。

　　“你的丈夫為什么不幫幫你呢？”

　　我跟他說我丈夫是個大英雄，不喜歡我，他說，“胡扯。”

　　“不是胡扯，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我和他說話，他就生氣。他恨我。不久前他當(dāng)了司法天神，我就回家去了，在那以前我有什么辦法呢？我并不聰明?！?p>　　“那是你胡編的。我不信。愚蠢的女人啊。我要是你父親的話，我一定很討厭你的丈夫?！?p>　　“你們誰都不了解我們”我心想。

　　我重見摩昂的時候，我還是住在那個老房子，雖然干凈整潔，可是感覺上就是不一樣了。

　　摩昂來看我了，我心里高興。

　　有人說，我快要被赦免了。

　　很多鮫人都游來跟我問東問西——除了小芬，我一個都不喜歡。

　　有一天我正在屋子里坐著，忽然非常害怕。房門向陽開著，有人在吹口哨，可我心里還是害怕。我好像看見屋里那口舊黑箱子里藏著一個干枯的孩子，正慢慢，慢慢地咽氣。鮮血正一滴一滴地淌在地上，我聽得見這聲音。

　　沒人跟我說起過這個屋子的事——可我知道要是我敢去問的話會聽到什么。

　　這時小芬進來找我，我就此忘了此事，要不就是我對自己說早已忘掉了。

　　布袋老人知道我嚇成什么樣子準(zhǔn)會笑。甚至笑得比摩昂聽說楊戩把楊嬋壓在了華山下的時候笑得更響。

　　我在這里的生活，才起了個頭。

　　他們說來說去都在說著我以前的那些事，現(xiàn)在我就難得聽到他們罵小芬了。我知道他們不待見我——可是如果讓我走呢……就像我對摩昂說的話。那可辦不到。

　　“你總得有什么理由吧，”摩昂說。我不是回答道“我需要換個地方住”，就是回答道“你可以去看看熬烈啊。”熬烈是我的孿生哥哥，在西天做了個菩薩。他總是呆在西天，我們都不大能見到他。

　　“可以找個人來照顧你嘛。暫時照顧一下。本地人討厭你。鮫人們討厭龍族?！彼苯亓水?dāng)說，我就此開懷大笑。

　　“摩昂，講講道理吧，我既是司法天神的前妻，又是西海龍王的女兒，你來的那會兒，我已經(jīng)在這兒住了將近五百年了。不過我也沒受到騷擾，受到傷害啊?！?p>　　“你怎么知道你不會受到傷害？”他說?！澳悻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公主了”他跟我說，“你是人家的笑柄，而且我們現(xiàn)在不能保護你了，”他說，“你不是個傻瓜。難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的情況嗎？”

　　“這很自然，我獨自過的日子太久了。摩昂，我知道誰會對我不懷好意，我不會再走極端了……怎么我一提楊戩，你聽了就像刺猬似的？”

　　“不準(zhǔn)提楊戩，連說司法天神也不行，一定得說那個**。”

　　“你就不喜歡他身上的優(yōu)點，連承認(rèn)也不承認(rèn)，”我說，你就是不肯相信人家身上另有一面。”

　　“楊戩可是很寶貝這個妹妹的，不會傷害她的，”我說，“這我知道?！?p>　　“會也罷，不會也罷，他們可是比你們要相愛的多，而且會讓你出于莫名其妙的原因變得兇險狠毒?！?p>　　“對，我莫名其妙，”我總是說?！拔腋灸涿睢！?p>　　誰知他又說起要帶我走的事。態(tài)度固執(zhí)，怒氣沖沖。

　　我只希望他趕快離開，誰知他竟抬頭看太陽下山，

　　“鄰近有什么活動？小屋都走空了?！?p>　　“有人成親”我說，“他們會在這個夜晚聚會?！?p>　　“你不會愛上這里的某個雄性鮫人吧？”

　　“不會的，”我說?！安粫凵险l的?！彼麑ξ野櫚櫭?，我倒笑了。

　　當(dāng)他終于離開鮫人部落的時候，海天都一片火紅?？粗线h的地方，我好像看見龍宮高高的影子，聞到一股花香和河水的味道，我又感到安全了，仿佛我是一個好女人。

　　鮫人們都說我不是個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