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悅君兮君不知
一整個早上都在接待和宴請賓客,涵櫟此時真的有些乏了。
其實(shí)昨日夷界并不安寧。上一次受傷后,他將教徒魔化之事流傳散播了出去,引起了許多教徒的警惕。萬靈教內(nèi)人心開始有些動蕩,使得潛入其中的幾位魔狩伺機(jī)打探到許多之前無法探到的消息。原來這萬靈教的鎮(zhèn)教之寶萬靈珠,乃是一塊紅色的靈石,安置在人身上,便能使人靈力迅速提升。但有幾位教徒在接受靈石之時,走火入魔,迷失了心智變成了魔獸。有幾位親眼見到人魔化的教徒,因恐懼萬分想脫離萬靈教,卻被萬靈教派出的人一路追殺,在幾位潛入的魔狩的幫助下,逃到了盈北教或日泉派。
所以盈北教、日泉派兩教派已經(jīng)開始召集自己的弟子,準(zhǔn)備鏟奸除惡。加之最近越來越多加入萬靈教的人都開始失蹤了,夷界大昭皇帝和也開始注意起萬靈教來。大昭皇帝與神族互通消息后,基本確認(rèn)了這萬靈教為邪教,須得早日鏟除為好。
于是就在昨日,大昭皇帝,盈北教和日泉派三方聯(lián)合起來準(zhǔn)備去搗毀萬靈教位于大昭國的總教壇。為了掩人耳目,這一次神族只在暗中相助。涵櫟便趁此機(jī)會悄悄潛入萬靈教,救出了困在牢中的季連子彥。
本以為三方勢力加起來,搗毀一個萬靈教綽綽有余,卻沒想到這萬靈教教主諸葛南靈力驚人,以夷界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抗衡。而這諸葛南終日帶著個面具,無人知曉他的長相,根本不知他究竟是何人。東方既明遂推測這諸葛南絕非夷界之人,情急之下張開了無域,將其困于其中。一番惡戰(zhàn)之下,東方既明發(fā)現(xiàn)這個諸葛南靈力竟已超過不少神族之人,不禁大為吃驚。不僅如此,那諸葛南還以一塊紅色靈石從地上喚出了許多如僵尸一般的士兵。這些士兵即便斬去四肢,刺穿心臟依舊可以行動,一時間讓人手不多的東方既明亂了陣腳。千鈞一發(fā)之際,涵櫟闖進(jìn)了無域,救下了神族眾將士,還與諸葛南打斗了一番。此時因?yàn)闁|方既明不幸受了傷,無域的結(jié)界有些松懈,那諸葛南見自己在涵櫟面前完全撈不著好處,便伺機(jī)從無域結(jié)界的薄弱之處逃走了。
無域之外,大昭士兵和日泉派、盈北教的教徒們也與萬靈教展開了一番殊死搏斗,許多萬靈教教徒因?yàn)殪`石的加持靈力大增,甚是難對付。但就在諸葛男逃走之際,這些體內(nèi)有靈石之人突然一下全都倒地而亡。再去查探,才發(fā)現(xiàn)他們體內(nèi)的靈石全部不翼而飛。所以,雖說昨夜基本將萬靈教總壇搗毀,但諸葛南的逃脫和靈石的不翼而飛,都還是讓人隱隱不安。神族答應(yīng)大昭皇帝,將會繼續(xù)捉拿此人并查出其背后陰謀。萬靈教在夷界作亂一事,也算暫時平息了下來。
涵櫟在昨日同諸葛南打斗時,不幸舊傷復(fù)發(fā)。雖然這諸葛南并非涵櫟對手,但在他幾次攻擊之下,左肩的傷口還是有些開裂。所以今晨,星耀千叮嚀萬囑咐他不要沾酒。好在他也不是神族太子,也不必像星耀那樣還要周全禮數(shù),一一應(yīng)酬。所以當(dāng)他見大家都已喝得差不多了,已然開始欣賞歌舞表演了,便悄悄地離開了十合殿。
這幾日涵櫟一直在夷界暗查,也就順便也在夷界小逛了一番。他發(fā)現(xiàn)夷界有一種特別精巧的粉盒,便想著也給卉笙弄一個。但他嫌市面上賣的粉盒都不夠精美,便自己拿琉璃雕了一個八角七星花卉的粉盒,內(nèi)置兩層,可放置脂粉和香氛,他還特意在蓋子上粘上了一面小銅鏡。他想著今日要將這粉盒送給卉笙,順便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要告訴她,他喜歡她。
涵櫟在人群中尋找著卉笙的身影。但今日人都聚集在神武山,人潮涌動,想找到卉笙也不容易。他猜到卉笙為了躲避即墨皓彧,定然不會在十合殿附近出沒,便一路向綠勾湖尋去。他剛剛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那一頭橙發(fā)的女子,便有人上來向他行禮寒暄。他寒暄了幾句便著急地離去。好在卉笙沒有走遠(yuǎn)。但此時她正在與之前在釋更樓相識的朋友說話,他不好上前打擾。沒一會兒,卉笙他們便相伴往綠勾湖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停的有人上來向涵櫟行禮,涵櫟一一敷衍過去,生怕跟丟了卉笙。
他看見他們?nèi)嗽诰G勾湖畔與紹冰相談甚歡,便在一旁不遠(yuǎn)處默默等著。此時夷漣山的御守看見了涵櫟,又上前寒暄了一番。等涵櫟再次抽出身來,才發(fā)現(xiàn)卉笙他們早已不見了蹤影。他著急地四下張望,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終于讓他發(fā)現(xiàn)卉笙和紹冰二人獨(dú)自朝著綠勾湖的另一側(cè)走去。他心里開始有些隱隱不安,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荏虾徒B冰在一片楊柳岸邊停了下來,他也躲在了一棵樹后,想看看他倆到底要做何事。因不敢靠得太近,他站在了稍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根本聽不清他二人在說些什么。他的心因緊張而跳得飛快,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們之間沒什么的。但當(dāng)他看見紹冰將手慢慢的放在卉笙的頭上,而卉笙也嬌羞地低下頭時,看見那樣冷酷如冰的紹冰微笑地朝卉笙說話,而卉笙害羞地摸著臉時,他真的沒辦法再自欺下去。隔著這么遠(yuǎn),他都能看見卉笙臉上綻放的笑容,那是她不曾在他面前有過的笑容,他還要如何再說服自己,卉笙喜歡的不是紹冰呢。
一瞬間心寒如冰。他緊緊握著手里的粉盒,人生里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失落與無助,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以為只要站在她的身邊她就能看見自己,殊不知她的眼里就從未有過自己的倒影。一直以來,他所求的就是她的會心一笑,可如今,她的笑卻給了別人。
涵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人群中的,他只覺得周圍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人皆與他無關(guān),他們有著他們的快樂,而他只能舔著自己的傷口,消化著自己的痛苦。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他木訥地回頭,一個熟悉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邊。
“阿櫟,”賀蘭瑾叫著他,“我正找你呢,你一個人跑哪兒去了?”
他只是隨意的“嗯”了一聲,他看著眼前賀蘭瑾的嘴巴一張一合,卻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么。
“咦,”賀蘭瑾問,“你手里拿的那個盒子是何物,是送給我的嗎?”她指著涵櫟手里的粉盒,嬉笑著問。
涵櫟慢慢地抬起手,盯著眼里的粉盒一時有些恍惚,這粉盒終是送不出去了。他冷笑一聲,將粉盒一把塞入賀蘭瑾的手中,說了句:“你拿去吧。”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賀蘭瑾望著手里的粉盒,那樣精致秀美,一眼便能看出這是有人精心雕刻做出來的,心里頓生一陣甜意。她拿著粉盒滿臉欣喜地上下翻看著,走著走著正巧迎面撞上了卉笙。卉笙老遠(yuǎn)就看見了一臉喜笑顏開的賀蘭瑾。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了她手里的粉盒。賀蘭瑾看見卉笙,便小跑上前行禮寒暄。
卉笙望著她手里的粉盒,好奇地問:“這粉盒可真好看啊,哪里買的,我也去買一個?!?p> 賀蘭瑾一臉驕傲地說:“這可是買不到的,這可是阿櫟送給我的。這粉盒如此精美,雕工又細(xì)致,一看便知是他親手為我做的?!?p> 一陣風(fēng)吹過,卉笙感覺被吹涼的不只是臉頰。她尷尬一笑,問:“這真是涵櫟送給你的啊?”
賀蘭瑾高昂著頭,得意地笑道:“當(dāng)然了,也不知他為了做這個粉盒花了多少功夫?!?p> 卉笙沒有再說話。
賀蘭瑾收起了手里的粉盒,望著卉笙的眼神突然變得認(rèn)真起來。她問道:“卉笙,你可是喜歡阿櫟?”
卉笙一驚,抬眼瞪著賀蘭瑾,心慌得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你不必驚訝我是如何知道的。那一日我在阿櫟屋中見到你,你望著他的眼神騙不了人。實(shí)話告訴你吧,我喜歡涵阿櫟,從小就喜歡。小時候他沒有什么朋友,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父親也常與我說,他身份特殊,讓我不要太過接近于他。起初我是看他一個人怪可憐的,才主動去和他說話。可是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溫柔,愛上了他的笑。我喜歡他戲弄我,喜歡和他追逐打鬧,喜歡只有我和他的世界。所以我希望我能和他永遠(yuǎn)在一起?!彼h(yuǎn)方說著這一番話,嘴角的微笑仿佛在告訴卉笙她和他在一起有多幸福。賀蘭瑾轉(zhuǎn)身看向卉笙:“所以當(dāng)他在我面前提到你的時候,我確實(shí)不開心。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到了別的姑娘。所以那一日,我明知你在他殿中,可我就是想去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因?yàn)閷δ阍谝猓跃碗y免對你多關(guān)注了一些,正因如此,我才確定了,你喜歡他?!?p> 卉笙不甘示弱地回看著賀蘭瑾,問:“所以你為何要同我說這些?”
賀蘭瑾低頭一笑,道:“我就是想告訴你,我不會輕易把阿櫟讓給你的?!?p> 卉笙嘆了口氣:“可這事兒,決定權(quán)在于涵櫟啊?!?p> 賀蘭瑾又笑了:“那我就更有把握了。我不信我們這么多年的情誼,抵不過你們相識的這短短時光?!?p> 卉笙盯著賀蘭瑾手中的粉盒,那粉盒深深地扎著她的眼睛,仿佛在提醒自己,涵櫟對賀蘭瑾確實(shí)非同一般。她本想開口反駁賀蘭瑾,但是看著那粉盒,遲遲開不了口。最后她只是說了句:“賀蘭瑾,我從未想過要和你爭什么,倘若涵櫟真心喜歡你,我會祝福你們的。但我必須要親口聽見他承認(rèn),他喜歡你?!?p> 賀蘭瑾揚(yáng)起了頭,十分自信地點(diǎn)頭說:“這樣便好?!比缓罄@開卉笙離去了?;荏闲闹形逦峨s陳,她很想找涵櫟問個清楚。她在人群中穿梭,找尋著涵櫟的身影,可哪兒都沒有涵櫟。她停下腳步,才想起涵櫟此時應(yīng)該還在十合殿內(nèi)。是啊,他是神族的二殿下,是屬于十合殿的人,這些時日他總是陪著她,讓她誤以為他離她很近。其實(shí)他們之間的距離一直都在,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認(rèn)罷了。就算找到他又如何呢,去問他和賀蘭瑾的關(guān)系嗎?去問他的過往嗎?正如賀蘭瑾所言,他與賀蘭瑾那幾十年的過往怎是她能比的,她又憑什么要涵櫟給自己一個答案呢?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游走在人群中,突然聽見有人喊她。轉(zhuǎn)身一看,是影汐。
“卉笙,可算找到你了。”影汐興奮地沖過來。
“影汐,你沒在十合殿宴請賓客嗎?”
“嗨呀,有大哥在那兒還有我什么事呢。再說,二哥都悄悄溜了,我還留著作甚?!?p> “涵櫟也不在十合殿了?”
“對啊,他早就溜走了,真是的,也不帶上我。”
原來他悄悄溜走了,聯(lián)想到賀蘭瑾手中的粉盒,卉笙猜想,難道他悄悄溜走就是為了送賀蘭瑾這個禮物嗎?可是昨夜明明說要給自己禮物的啊。
心里亂作一團(tuán),又不想讓影汐看出來,只得以自己身子不舒服為借口,匆忙地告辭,落荒一樣地逃走。
尋不到涵櫟的身影,卉笙也無心再參與這無法融入的熱鬧,于是獨(dú)自一人回到了沐陽殿。沐陽殿空蕩蕩的,所有人都去神武山赴宴了,這樣也好,她就不必再強(qiáng)裝微笑了。